39.第39章
常喜盛這一主力要抽走之前,曹二嫂得先把攤子僱人的事定下來。新員工新上崗期間常喜盛還得跟着幫忙,以免亂套。吃食攤子在目前是常家收入的大頭,必須得安排好。
雇傭的人是由曹二嫂自己挑的,和她一起去工地擺攤的是她在村子裏關係比較好的一個小姐妹宋大嫂。宋大嫂手腳麻利,又是個老實敦厚的,跟曹二嫂風風火火嘴巴厲害的性子不同,為人沉穩不怎麼喜歡說話的,用曹二嫂的話說就是個悶嘴葫蘆。
曹二嫂沒有選自己娘家人而選了她,就是不希望生意回來有人那胡亂說道。雖說桃源村的人都知道他們做這生意賺了不少錢,可具體多少卻是沒數的,若是知道就很容易招人眼紅。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自個也別太張揚,省得惹麻煩。
不選自家人也是省得見錢掙得多,心裏不平衡,然後起了佔便宜的心思。雖說曹二嫂覺得自家人不是這樣,可誰知道見錢多了會不會變?所以乾脆不給這個機會。
而在家裏幹活的則是曹二嫂的嫂子和弟妹,兩人都是手腳麻利,灶上活幹得比較好的。
家裏頭由孫婆子監督着,雖然是親戚卻也不敢仗着這名頭有些什麼歪心思。畢竟婆媳關係本就敏感,何況是‘媳婦’這邊的親戚,這裏頭關係更微妙了。又是一家人又是對立面的,行事自然就不能放肆。
曹二嫂把自己挑人的緣由都毫不保留的告知給大家,包括對自家人的忌諱也沒藏着掖着全都給說了。表明雖說現在他們兩家感情很好,選的都是靠譜的人,可就跟常老爹擔心的那樣,曹二嫂也擔心自己本是好心,卻因為這些事讓她跟娘家人鬧了矛盾,那可不得冤枉死。
常老爹雖說這攤子由曹二嫂自己負責,也不代表完全撒手不管,還是要監督的。大家聽了這話都覺得曹二嫂是個明白的,比他們要想得深遠,這才真正放心她全權負責吃食攤子上的事。
宋大嫂剛上工了幾天,常喜盛見她沒什麼太大問題,就不在繼續跟着一起去擺攤子,而是開始琢磨怎麼打開銷路的事。
常喜盛一天沒有耽擱,第二天就跑到縣城裏去了。臨走還帶了幾罈子的茱萸醬、辣米油和茶油,一直在縣裏待了五天才回家。
雖說事先就已經打了招呼,可大家心裏也難免擔心,畢竟常喜盛一個人出門在外又沒有親戚投靠,也沒個落腳的地方,也不知道怎樣了。雖說往常常喜盛也就晚上在家裏,每次回來就能和大家說幾句話就早早睡了,可人不在家裏那感覺就是不同。
杏兒和杉子不用說了,常喜盛不在家裏的第二天就念叨着自己的爹什麼時候回來。其他人也忍不住嘀咕,不知道常喜盛在縣裏頭怎麼樣,住在哪裏吃了什麼,事情辦得怎麼樣,怎麼一點信兒都沒有,這麼多天沒有回來。
平時對常喜盛比較冷淡的孫婆子都十分想念,雖說以前不是沒出門過,可那時候基本都是大家一起或者是有落腳的地方,不像這一次似的,一人去干這麼大的事,心裏就尤為擔憂了。
第五天常喜盛回來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瘦了一圈,可常喜盛自己卻是春風滿面。
在縣裏找到買家了!
大家紛紛迎了上去,詢問事情經過。
常喜盛喝了一杯水,就開始興緻昂揚的說道起來。
他一進縣城,就端着幾個罈子到各個酒樓、小店還有雜貨鋪去兜售。雖說錢家在縣裏頭的生意不少,可不是的依然佔大多數,只是錢家的生意做得比較大和紅火罷了。
“說起來還多虧了小五之前提議,讓我穿了新衣裳去縣裏,那些人見我穿得還像那回事,至少都樂意跟我說話。不像以前我路過那些酒樓,那些店小二眼睛都長頭頂上似的,我要敢靠近就給我轟出來。”
常喜盛笑眯眯道,他這次是真的體會到什麼叫人靠衣裝,原本常喜樂讓家裏給他用最好的做衣裳還心疼得很,現在覺得還真是值!
其實這不僅僅是衣服功勞,還有常喜盛之前生意成功之後帶來的自信。這種面貌出現,也就容易讓人正視。若是唯唯諾諾的,第一眼就瞧不上,也很容易輕視拿出來的東西。
常喜樂笑道:“在外頭做生意就得講究,這還是小生意,以後做大生意就得更注意了。畢竟咱們又不能隨時把錢啥的擺人面前,就得靠衣裝說明咱們是有那個實力的。世間就是這風氣,咱們無法改變,只能去適應和利用。”
常喜盛連連點頭,“這話在理,我原本還擔憂那些大酒樓的人不搭理我,所幸還算順利。雖然被拒了幾家,可還是不少人願意給聽我說兩句。我當時其他廢話也沒多說,就直接說欽差大人最喜歡吃的醬,他們立馬就把我請進去了。”
常喜興忍不住道:“這不大好吧,要是被欽差大人聽了去,那可怎麼辦啊?”
常喜盛笑道:“欽差大人才沒有那麼小氣,之前我在河道那不都是這麼招攬生意的。況且我這話也不是假的啊,欽差大人本來就好這口辣的。咱們新做的茱萸醬,欽差大人都買走兩罈子了。”
常喜興雖然知道這個理,可腦子難免有些轉不過彎來,總覺得不太合適,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
後頭的事也就十分順利了,河道那邊的狀況縣裏頭也是知道的,也知道常家做了幾樣新鮮吃食賺了不少。只是縣裏距離那裏太遠,況且都是小本生意,一般酒樓也不屑去,可小商小販去那又不上算,這才任由常家人佔了市場。
大家聽到就是這玩意功勞,紛紛都想要試一試這味道到底是不是有那麼好,連欽差大人這種京城來的大官都能瞧得上。
銷售成功的根本還是商品足夠好,並且適合推銷的對象。
這方面常家弄出來的茱萸醬和辣米油是沒有問題的,這才使得常喜盛後來銷售的成功。
“說來咱們還得感謝錢家。”
這話讓大家鬧不明白了。
孫婆子頓時不樂意了:“咋還得謝錢家啊?這關他們什麼事?莫不是你把咱們家的東西賣給他們了!?”
這話一落大家都有些不樂意,雖說在商言商,可就是不想自家跟錢家有啥瓜葛。
常老爹也皺起眉頭道:“這事不成,咱們家就算是把這些東西都送給村子裏的人,也不能跟他錢家來往。”
常喜盛連忙解釋,“爹,娘,你們誤會了,我沒有跟錢家人做生意。”
“那為啥你說得謝錢家?”孫婆子不解道。
曹二嫂直接白了常喜盛一眼,“你這人才出去幾天,說話就不痛快了,還不趕緊說!”
常喜盛摸了摸鼻子,連忙解釋:“錢家雖然勢力大,在縣裏的生意場上幾乎是說一不二,可不代表沒有對家。他這麼不厚道,縣裏不少商鋪心裏早就不服氣,就是拿他沒法子而已。我這幾天之所以一直沒回來,就是到處打聽哪家商鋪跟錢家最過不去,要是做吃食的,我不管對方態度多惡劣,都努力把東西賣到他們家去。小五不是說過一句話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咱們家的東西這麼好,放進吃食里原本普通味道的也能變成特好,讓他們生意好起來也是給錢家添堵。”
常喜盛對自家的東西十分的自信,稻香縣十分潮濕,所以吃點辣的也能去濕氣。之前吃得不多是因為不會處理那茱萸,可他們現在把茱萸弄得如此爽口,肯定會有不少人喜歡。
況且在工地上的經驗,這些茱萸醬用來調味對於喜歡吃辣的人來說,那是絕對的美味。現在工地上就有不少人專門就買這茱萸醬用來送乾糧吃,又便宜味道又好。這也使得常喜盛覺得,只要嘗過這東西的,都會抵擋不住。
他在推銷的時候不忘明裡暗裏說明,這些好東西是不會賣給錢家的。而且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他們收茱萸,價格還不錯,基本上都送到他們那了。這也就意味着現在稻香縣肯定很好有人有茱萸,自家的茱萸就成了獨門稀罕貨,錢家商鋪也就少了那麼一味調料。這麼一來就差人一節,也就能壓過去了。
當然,常喜盛並沒有直接這麼說,不能讓人抓了把柄。而只是旁敲側擊,大家都是聰明人,都能聽得明白。
最後功夫不負有心人,之前那些不搭理常喜盛的食鋪,在常喜盛軟磨硬泡下終於試着嘗了嘗,常喜盛甚至還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辣菜,以證明這茱萸醬調味是有多好。於是不少鋪子都被這味道折服了,基本上全都樂意從常喜盛這裏買茱萸醬或是辣米油。不僅如此,還有一部分人願意購買常喜盛帶來的茶油。
常喜盛出去的這五天,可以說碩果累累,對自己也更有信心了,覺得完成目標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
常老爹雖然同意常喜盛以後經商,可常喜盛必須得經過考驗。那就是得在縣裏銷售掉兩成茱萸醬和辣米油,茶油也定了一個量,只要將這些都賣出去,他才同意把生意做到府里去。
畢竟連縣裏相對熟悉的地方,都沒法把東西賣出去,去人生地不熟的府里更是不能了。
常喜盛知道這不僅是常老爹要考驗自己,也是想要給他一個鍛煉的機會,所以很是用心。
之前在河道工地小攤子作為準備,再加上常喜盛的努力,這五天的訂單不少,若不是怕家裏擔憂,以及要把貨物趕緊運給訂貨的食鋪,常喜盛現在還不肯回來。他現在才剛上手,正做到興頭上呢。
雖然經常被拒絕,甚至會聽到一些難聽的話,可每一次成功那種成就感比之前在攤子上還要濃烈。
大家聽到常喜盛這幾天就有這麼多人訂貨,心裏都十分高興。要都這麼下去,以後他們這麼一堆玩意也就不愁了,到時候只怕還不夠賣呢。
“二哥,這些人訂了這麼多貨,你跟他們訂了契約或者拿了定金了嗎?”
常喜盛一聽常喜樂這話頓時愣了愣,他就急着把東西賣出去,竟是忘了這麼一件重要的事!
“都是老店鋪,不至於這點都要反悔吧,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常喜盛有些不確定道。
還沒有等常喜樂發話,常老爹便訓道:“這世界上沒有應該!咱們現在是小本生意就算了,可要是牽扯比較大,到時候他們臨頭反悔咋辦?咱們無憑無據的,到時候找誰說理去?之前剛誇你辦事妥當,怎麼就弄出這麼大哥紕漏!”
常喜盛頓時紅了臉,羞赧的低下了頭,“是我沒想周全,我一時得意就把這事給忘了,那現在可咋辦啊?”
常喜樂道:“那些人既然答應,理應也不會出什麼岔子。不過下次可不能這樣了,必須養成一種定下契約的習慣,省得以後沒有這樣的意識容易出事端。二哥,你現在雖然忙碌,可也得抽出空來認字,對外做生意不識字可是不行的。”
常喜盛連連點頭,“我這次記住了,下次肯定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我這幾天晚上都會抽空把你之前教我的字練了一遍,基本都記住了,可以再學點新字。”
常喜樂道:“我一會去把契約給寫好,不僅是給你跟買家定契約用,也拿來給你識字。你在家的時候背下來,到時候你在外頭就可以對着契約學字。”
“這主意好!讓我背詩啊啥的我不行,但是你讓我背契約,我絕對能一個字不落的背齊全了。”
“你沒有把字識全的時候,別胡亂跟別人定契約,就按照我這版本來,對方要是不樂意就找個中人收點定金也成,否則寧可不做這筆生意,這也是對雙方負責。我到時候給你的契約都是差不多,你只需要往上面填寫具體的數字就成。這個你之前已經學會,難不倒你。”
常喜盛學東西並不算快,但是學起數字卻非常迅速,雖然現在還沒發寫,可是認全已經沒有問題。
常喜盛一聽就明白是為何故,“成咧,我不會讓人在契約上頭動手腳的。”
常喜樂點了點頭,“二哥記着就成,契約這東西本是好的,可有的人喜歡在上頭做手腳。文字很容易設置陷阱,所以務必要小心,不能隨意跟人定契約,得琢磨清楚了。”
常老爹這時候也發話,“這事小五說得對,你別給我當耳邊風,必須給我牢記着!”
常喜盛見此更加重視了,心裏默默記下,這樣的謹慎讓他在後來的生意中少了不少波折。
“爹,咱們這就是和縣裏來往不方便,二哥每次一去肯定得住在縣裏幾天,老是住在客棧里也不是個事。況且咱們的貨也得有地方放,我覺得要不如在縣裏租個房子。一來給二哥有個落腳的地方,二來咱們可以提前把茱萸醬啥的放到那,一次可以僱人多運一些,要是有人需要直接提貨就成,無需來回奔波還頻繁,還耽誤事。”
常喜盛原本也有這個打算,可就怕常老爹說他才心思多,現在常喜樂提出來正好解了他的難題。
他這幾天雖然在客棧里住的是最便宜的大通鋪,可幾天下來也花費不少。不僅如此,他手裏還帶着銀錢和東西,這種大通鋪總覺得不□□全,晚上睡覺都不踏實,這也是他看起來憔悴的原因。
果然,常老爹雖然沉默了一會,但是最終還是同意了。
“你小子一個人在外頭別給我玩野了,縣城裏花樣多你別都給我學了,否則到時候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常老爹厲聲警告道。
常喜盛連忙道:“爹,這哪能啊。”
常老爹冷哼,“我在外頭的時候見多了,手裏有幾個錢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我們家不興那一套。你要是給我在外頭養一個,別說曹家人不放過你,我也不會認你這個兒子!”
常喜盛完全沒有想到常老爹會跟他說的是這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有老婆孩子,哪裏會去想這些。
桃源村民風淳樸,規矩也多且嚴厲,是絕對不允許傷風敗俗的事發生。
若是有什麼偷-情的事發生,不管男女都直接轟出村去。若是有強-奸一類的事發生,就不是轟出去,而是直接打死,決不許求情。諸如此類的規矩不少,嚴格的約束着每個村民的行為,甚至比朝廷律令還要管用。
這也是桃源村雖然人多,卻十分安詳平和的緣故。無規矩不成方圓,不像有些村子沒有規矩,自然裏頭亂七八糟的腌臢事也就多了。
而這世五品以上的官員是沒有資格納妾的,不夠格的有錢人或者官員就算養了小的,那也不是經過明路的,權益無法保證。官員因為要約束行為,所以還罷了。有些錢的商人最是喜歡在外頭養外室,一是為了滿足私慾,二來也是為了用來焦急,內宅婦人畢竟不適合做這些。所以這樣的風氣在商人裏頭很是盛行,常喜盛雖然現在還不算是個商人,可常老爹決定必須防範於未然,否則木已成舟再說話就晚了。
“爹,我,我哪裏是那樣的人啊。”
曹二嫂聽到常老爹的話也很是吃驚,要不是常老爹提起,她就沒有往那想過!
因為桃源村的規矩在這,所以桃源村的男人們就算有那賊心也是沒有那賊膽的,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也就從來沒有想過她的男人會找別的女人。也不知道在外頭,有一些男人有了錢以後,心思就花花起來。
常老爹卻並不理會常喜盛的尷尬,一臉嚴肅道:“你不是最好,家和萬事興,管得住褲腰帶才能讓家裏興旺。要是弄些不三不四的,家散了什麼都沒有了。”
常喜盛連連應下,回頭的時候忍不住找常喜樂絮叨。
“咱爹最近是不是太過小心啦?幾乎每天晚上都得提醒咱們一次,我總覺得他時不時心裏憋着什麼事啊?好像總怕咱們哥幾個明天就鬧崩了似的,今天還突然說起這個,我是那樣的人嗎,爹也忒小心了,他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啊。”
常喜樂也覺得有些奇怪,“爹這麼做應該有他的道理,不是聽老人們說他以前出去做活,回來的時候雖然帶着錢,可也十分狼狽嗎?興許咱們開始做生意,讓他想起從前的事了。不管怎樣,咱們聽着就是了,爹擔憂的確實沒有道理。”
常喜盛點了點頭,“反正現在讓我做生意不用我種地我就很高興了,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才懶得搭理。要是爹擔心我在外頭胡來,等我在外頭找好落腳地方,我就帶着杉子一起,正好讓他從小學起,以後子承父業。”
常喜樂失笑,“杉子才多大啊!況且他還要跟着我學字啥的,可不能給耽誤了。”
常喜盛拍了拍腦袋,“瞧我,都忘了這事了!對,對,識字最重要,總不能等到我這個年紀再學,太費勁了。”
這段日子常家人一直在進行基礎教育,大人們普遍比不上小孩子們,讓大家又是歡喜又是惆悵。其實這也跟小孩子事沒有大人腦子裏裝的事多的緣故,但是比不過孩子面子上過不去。這也使得大人們牟足勁在學,讓學習熱情異常高漲。
常喜樂也從這小班培訓里吸取了不少經驗,等到過一陣沒這麼忙碌的時候,也知道怎麼給村子裏的孩子們啟蒙。
“不過過兩年河道完工,攤子的生意沒法做了,縣裏狀況還好,嫂子和兩個孩子也是要去找你的。一家人還是得在一塊才成,總不能為了生意和自個孩子生分了。那時候可以讓杉子去學堂里,也不愁功課落下了。你又能把他帶到身邊教導,以後接你的班也容易。”
常喜盛見他想得周全,忍不住嘆道:“小五,你說你年紀才多大,怎麼腦子裏裝這麼多事。”
常喜盛在家裏就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村子裏雇了兩輛牛車和兩個人將一堆的茱萸醬等運到縣裏頭去。
而晚上那兩個被雇傭的村民坐着馬車回來的時候,給常家帶回了一個消息。
之前和常喜盛預定茱萸醬等物的商家,竟是有不少人毀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