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荊襄牽着宋玉珠,竹葉和李媽媽跟在兩人身後,走了一段總算到了前廳,此時,林姨娘和宋玉彤早就趕到了。
宋玉彤是宋玉珠的姐姐,僅比宋玉珠大一歲,她雖是庶出,但是早熟懂事,深得宋輝的喜愛,林姨娘也深為自己這個討喜的女兒為傲。
宋輝和王氏坐在上首,趙老先生坐在客座,林姨娘牽着宋玉珠規規矩矩的站在一側,荊襄帶着宋玉珠給幾位長者請了安,便牽着宋玉珠自然而然的站在了林姨娘他們的左側,左側為尊,林姨娘雖是來的早,但現在還不是要乖乖的騰出地方。
王氏對趙老先生笑着道,“這就是我的小女兒玉珠,今年五歲,性子比較調皮好動,以後還全賴老先生的教導了。”
趙老先生捻着長長的花白鬍須打量自己面前的兩個小姑娘,兩人年歲相差無幾,但一個身材瘦高勻稱,一個嬌小圓潤,一個面露沉穩之色,看起來滿腹心事,一個一派天真爛漫,看起來憨態可掬,正所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懷遠侯的這兩個女兒看來也是性格各異。
初次見面,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宋輝念及趙老先生沿途顛簸勞碌,便着人帶趙老先生先行安頓。
宋玉珠歪着腦袋目送趙老先生遠去,頓時笑彎了眼睛,低聲問荊襄,“嫂嫂,今日是不是不用上學了?”
荊襄哭笑不得,都不知道怎麼答話才好,不經意和王氏對視一眼,只見王氏的臉色黑如鍋底,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看着宋玉珠,偏巧宋玉珠還不自知,王氏急了,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都溢出了水漬。
宋玉珠受到了驚嚇,下意識的就想找根房梁跳上去,也幸虧是被荊襄牽着,這才沒做出失態的舉動。
“玉珠,你給我過來!”
宋玉珠看了看荊襄,又看了看身側安然站着的二姐姐宋玉彤,最後求助似的看看宋輝,沒辦法,大家都要袖手旁觀了。
她慢悠悠的蹭過去,王氏等不及了,彎腰抓着她的小手帶到自己眼前來。
“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
宋玉珠瞪着圓溜溜的眼睛,一臉無辜。
林姨娘垂着頭憋着笑,有些幸災樂禍的。
王氏氣不打一處來,偏偏自己這個小女兒懵懵懂懂的,都不知道怎麼和她生氣發作才好。“我昨天是不是和你說過,要你早點歇息,今天早點起身?”
唔……好像是吧。
“我說沒說過,今天會給你和玉彤請個老師,老師一大早就到府里,所以你也要早點過來請安?”
唔……可是真的起不來啊,不到卯時三刻醒不過來的,宋玉珠有點委屈,但是還不能讓人知道。
“你看看你今天遲了多久?人家趙老先生都七十多歲了,依然能按時起身,怎麼就你,總是睡不夠?你二姐姐和你年歲相當,怎麼她就能早早的給父親母親請安,你就不行?”
說到這兒,宋玉彤有些得意,微微揚起了下巴,而林姨娘更是一臉喜色,她這個姑娘年紀不大,但是做事比有些成人還要熨貼,像起身這種小事都可以親力親為,從來不用別人操心。
宋玉珠垂着眼,看起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每次她被王氏責罵,總是露出這幅表情,搞的王氏自己都懷疑是不是冤枉她了,“怎麼,母親說你說的不對嗎?”
宋玉珠摸了摸鼻子,別彆扭扭開口,“老人家本來就睡得少,越是小孩子,才要多睡覺呢。”
王氏一愣,完全沒想到宋玉珠會頂嘴,“這都誰教你的?”
宋玉珠不說話了,這是她以前的主人說過的話,一直被她奉為真理。
宋輝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又從座位上站起,彎腰一撈把自己的小女兒抱在懷裏,對王氏道,“別為難我們珠珠了,小孩子貪睡,不是什麼大事,趙老先生也能體諒,再說了,珠兒還小,彤兒畢竟年長一歲,拿珠兒和彤兒怎麼有可比性呢?”
宋輝緊緊抱着自己這個小女兒,一臉的慈愛,“珠兒怎麼又重了,再這麼下去,爹爹可就抱不動你了。”
宋玉珠羞紅了臉,都怪自己做貓的時候吃的太少,所以一朝為人,一定要把虧欠的好吃的都補回來,這才把自己吃的珠圓玉潤的,她把小腦袋埋在宋輝的頸窩裏,好半天抬不起頭來。
王氏看這父女倆的樣子,又無奈,平心而論,她這個小女兒是最不讓人省心的,但是也是最討夫君喜愛的,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早年宋輝對子女要求都頗為苛刻,無論是玉和還是玉洪都吃過宋輝的棒子,就連玉蓮也受過宋輝的訓誡,偏偏她這個小女兒在家裏橫行霸道,宋輝總是聽之任之,難不成男人就是年紀大了便不管不顧了么。
而一旁的林姨娘咬碎了一口銀牙,自己的女兒樣樣都好,也沒見宋輝這麼寵着,那三小姐仗着會賣乖討巧,就這麼討宋輝的歡心么!
再垂眼看自己那苦命的女兒,低着頭,抿着唇,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了。
看着自己最小的兩個女兒也要開蒙了,宋輝倍感欣慰,送給了兩個小姑娘一人一支毛筆,都是從金陵城最好的文房齋定做的,筆桿輕盈,雕工精湛,最適合小孩子使用。
吃了午膳,玉珠和玉彤乖乖等着趙老先生來上課,兩個小姑娘都帶上了宋輝送的毛筆,據說下午的課程比較輕鬆,趙老先生只會講講規矩、教他們握筆而已,宋玉珠小心翼翼的將宋輝送的毛筆取出,放在手中把玩。
而宋玉彤雖然不會寫幾個字,但是曾經也見過宋輝寫字,宋輝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手把手的教她握筆,所以宋玉彤對於毛筆這種文房並不生疏,她腦海中回憶着宋輝握筆的姿勢,反覆練習,直到自己做出了個比較滿意的姿勢,才放下筆,揉一揉有些發酸的手腕。
再轉眼一看,她那位妹妹跪在凳子上,擼着袖子,正在用筆頭的毛摩擦她自己的皮膚,看起來就跟沒見過筆一樣。
宋玉彤微不可聞的發出了一聲嗤笑,宋玉珠聽見了,扭過頭,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宋玉彤白她一眼:“看什麼,玩你自己的。”
“哦。”宋玉珠不理宋玉彤,繼續自己玩,這個筆頭毛茸茸的,要是有人用這個給她撓肚皮,肯定很舒服,她習慣性的舔了舔,沒有味道誒。
宋玉彤要被宋玉珠噁心壞了,她這個妹妹從小就有個毛病,什麼東西都要拿去舔一舔,就跟只小貓小狗似的,真是上不得檯面,仔細想想,真是除了個嫡出的身份就一無是處了。
趙老先生總算來了,看見兩個小姑娘似乎等了好久的樣子頗為驚訝,宋玉彤道,“不敢讓先生久候,所以玉彤一吃過午膳就拉着三妹妹過來等先生了。”
趙老先生讚賞的點點頭,便開始言歸正傳:“大夏朝的女子向來是巾幗不讓鬚眉,你們雖為女兒身,不能如男兒般入朝為官,但絕不可自輕自賤,家國家國,有家有國,有國有家,男兒在外拼殺撐起一片天,女人在家護好一方地,並無高低之分。”
宋玉彤道,“先生所言極是,玉彤受教。”
“女兒家為何要念書?好書塑魂,書中講的那些道理你們要牢記於心,那些道理會打磨你們的心志,不論你們日後身處何方,都能時刻提醒你們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你們要講這些道理講給你們以後的子女,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
趙老先生還沒收過年紀這麼小的徒弟,完全高估了兩個小姑娘的領悟能力,兩個小姑娘聽到什麼子女啊下一代的簡直是一頭霧水,宋玉彤還勉強理解,宋玉珠一個喵星人就頭昏腦脹了。
大道理講夠了,趙老先生開始教兩個小姑娘提筆,宋玉彤握筆的姿勢很標準,這讓趙老先生讚賞有加,而宋玉珠就是另一番境況了。
“大拇指的第一節內側按住筆桿靠身的一方,食指的第一節或與第二節……”趙老先生教到後來都有些着急了,“你這樣把筆桿握住是什麼意思?虛拳直腕,指齊掌空,你聽不懂嗎?”
宋玉珠真的聽不懂趙老先生文縐縐的話,她本來就不習慣用手,平時就一隻爪子,動作不是拍就是撓,自從當了人,多了五根手指,大腦就有點跟不上了。
而且,趙老先生脾氣有些躁,不管是說什麼,重複到第三遍就很不耐煩了,他不急還好,一着急宋玉珠就更六神無主了。
“連個筆都拿不好?”趙老先生後來都控制不住的惡言相向了,他教過那麼多學生,還沒見過這樣連提筆都提不好的。
宋玉彤有些想笑,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幸災樂禍,也只好忍着,靜靜的看着趙老先生對宋玉珠吹鬍子瞪眼。
就這般磨蹭了一下午,宋玉珠也沒把提筆的手勢掌握正確,這件事傳到了王氏和宋輝的耳朵里,王氏又陷入了焦慮。
若說光是宋玉珠學不好也就罷了,問題是宋玉珠是在宋玉彤表現優異的情況下表現得很差,這就讓一向好強的王氏難以接受。
她把宋玉珠叫來訓斥了一頓,直把宋玉珠數落的啪嗒啪嗒掉眼淚,宋玉和從外頭回來了給王氏請安,卻看見自己的小妹妹又被罵哭了。
王氏道,“又出去了?有空教教你妹妹提筆,你可是個當哥哥的,虧人家還說你是個學富五車的大才子,結果連自己的妹妹都教不好!”
宋玉和知道王氏這是生氣了,每次誰要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定然會被遷怒的,他也不還嘴,只等王氏發了火,才道,“小妹還小,當年二弟這麼大的時候,不是上樹掏鳥蛋就是去冰面上鑿冰,哪裏靜的下來念書,更何況,趙老先生才來了一天,母親也不必太過着急,慢慢來,小妹總能學好。”
“你還說,你以為你妹妹好到哪裏去?去年她自個兒爬上樹差點沒摔死,你忘了嗎,哪有小姑娘這樣的,你和你弟弟別總帶着玉珠玩那些小男孩玩的遊戲,你看看玉珠,哪裏有個女孩子的樣子!”
宋玉珠可憐巴巴的望了宋玉和一眼,宋玉和嘆口氣,“母親放心,兒子和阿襄會好好教導玉珠,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讓兒子把玉珠送回去吧,明天一早玉珠還有早課,若是耽擱了休息,又要起不來挨先生的罵。”
說著,宋玉和就把宋玉珠抱起來了,可王氏還沒說完,絮絮叨叨的又和宋玉和說了好一會兒話。
“你最近和英國公府的幾個哥兒走的很近?”
“是。”
“你外祖父下個月要做七十大壽了,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的禮,你外祖父什麼都不缺,就好名家畫作,生性篤佛,不如讓那英國公府的二公子……”
宋玉和面露難色,“這……兒子和祁瑜並沒有打過交道,是玉洪和大公子相熟,兒子這才得以結識大公子祁煊,但聽說祁煊長年在軍中,這兩個月才剛剛回京,和祁瑜的感情也並不和睦。”
“不就是買一副畫,又不是不出銀子,幾百兩的錢,你母親還是捨得出的。”
宋玉和有些尷尬,“這事難辦,容兒子去打聽打聽,再和母親解釋吧。”
王氏看宋玉和這推脫的樣子,心裏還頗為不稱意,本想再說幾句,卻看見宋玉珠又趴在宋玉和懷裏睡著了。
睡的安穩又香甜,好像外界的一切與她無關似的。
哎!
“罷了罷了,抱你妹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