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宋玉珠和宋玉彤自從那次深談,便再也沒生口角,宋玉彤還是待宋玉珠冷冷淡淡,但照顧人還算是盡心竭力,等到了南山之時,宋玉珠身上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
南山上有破廟一座,那馬夫將宋玉珠姐妹關在破廟,如此兩人又苟活了十餘日,直到有一天,馬夫推開門,身後進來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尚。
宋玉珠姐妹還以為來了救星,誰知那和尚和他們一樣,也是要關進來囚禁的,不過那和尚神色並不見慌亂,門關上后,他淡然的席地而坐,又閉上雙眼,口中念念有詞。
宋玉珠本想過去搭話,但見那和尚不好親近,只好作罷,如此一連又是數日,直到有一日,馬夫送飯過來,那和尚吃了兩口便吐了出來。
宋玉珠姐妹倆這才發現,原來這和尚病了,宋玉珠去叫那馬夫,好半天不見回應,這時那和尚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笑意,宋玉珠一驚,剛要說什麼,那和尚卻對宋玉珠擺擺手,“你們二位若是還想出去,就不要打草驚蛇。”
“可是……你的病……”
和尚有氣無力道,“貧僧留在這世上也是苟活,只是在臨死之前,還想再救你二人一命,你們且聽着,若是貧僧危在旦夕,那馬夫定然心慌意亂,你們若是能抓住時機,興許還能逃出生天。”
“大師究竟是何人……”宋玉彤看這和尚生的眉清目秀又氣度不凡,心下有幾分仰慕,但那和尚無意多說,吩咐完又沉沉睡去,直到夜半時分,他生生咳醒,又是高燒不退,這才要玉珠去喊那馬夫。
最後果然不出那和尚所料,那馬夫急的眉頭緊皺,當即便要扛起和尚去求醫,要知道這和尚可是國師特意吩咐好生盯緊的,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可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自己豈不是犯了大錯?
他背上扛着和尚,正要落鎖,誰知房頂上卻忽然落下一個重物,把他撞了一個趔趄,待定睛一看,那不是只貓嗎?
馬夫罵了一句,還要上前整治那衝撞的貓兒,可誰知那貓兒竟然又朝他撲了過來。
宋玉彤聽到這荒郊野外的貓叫聲,身子縮了縮,可誰知這時,宋玉珠卻忽然拉起她的手,牽着她往外跑,門還未來得及鎖,兩人往外一看,只見一隻黑貓和馬夫竟然纏鬥在了一起,那黑貓威武非凡,竟然將馬夫死死撲倒在地,宋玉珠大喊一聲:“明照!”
那貓兒又凄厲地叫了幾聲,宋玉珠似是得到了什麼指令,雖是不甘心,卻只能含恨而去,她帶着宋玉彤跑了幾步,忽然想起來什麼,便對宋玉彤道,“你走吧,跑得遠遠的,不要回來了!”
宋玉彤頭髮凌亂,看着和自己同樣狼狽的宋玉珠,“那你呢?”
話問出口,她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關心宋玉珠、也就是自己這個妹妹的死活。
宋玉珠也是一愣,因為她完全沒料到恨自己入骨的姐姐竟然還關心自己的安危,不知怎的,眼眶就一熱,“那裏有我的朋友,我不能走,你先走,有機會帶着爹回來救我。”
說完,宋玉珠便頭也不回的往回跑,她想來想去,自己怎麼也不能丟下明照和和尚獨自跑掉,但她回去的太晚了,現場再也沒有打鬥聲,只有和尚在那裏掙扎着要爬起來,宋玉珠連忙去扶那僧人,一邊扶一邊去找馬夫和明照,這時,身邊的聲音又響起了。
“莫要再找了,明照和馬夫一起滾下去了,怕是不成了。”
宋玉珠走過去,果然見到山崖邊纏鬥的痕迹,從上看,這崖邊深不見底,她的眼淚當即冒了出來,喃喃哭訴:“明照……”
和尚在玉珠身後嘆了口氣,“你還回來做什麼,它將我找出,又引我來此,就是為了救你,你這樣枉顧他的心意,豈不是讓它死不瞑目?”
宋玉珠哭着回頭看了和尚一眼,只見那和尚表情平靜,似乎這裏剛剛並沒有死過人一樣,她和這樣鐵石心腸的人無法溝通,只是慢慢跪下來,不知在追悔什麼,也不知哭了多久,那和尚爬到她身邊來,“明照它早已對塵世心灰意冷,與其被元朗利用至死,為你而死,也不失為一種解脫。”
宋玉珠臉上還掛着淚,疑惑的看着那和尚。
那和尚掙扎着坐起來,此時天已大亮,眼見日出東方,和尚緩緩道,“你真當明照是貓兒么,他以前也是人,只是和你一樣,被做了法而已,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做了這麼多年的貓兒,早就活夠啦。”
宋玉珠受不了和尚用這麼一副輕鬆地語氣說出這些話,可誰知這個時候,和尚卻看向宋玉珠,目光甚是清明,“明照是我的兄弟,只可惜,他為人時,我還只是一個私生子,一個……前朝皇帝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和尚從小生在廟裏,過着平靜的生活,大廈將傾、王朝覆滅都並未影響他半分,直到有一日,一個細聲細氣的男人找上來,和他說他是趙家唯一的血脈,是光復趙王氏唯一的希望,他起初還當是無稽之談,可那男人說得有理有據,他的身世也一清二楚,和尚不得不信,但他一心只想習得上乘佛法,對朝堂政事並無興趣,那男人只能失望的走了。
再來時,便抱過來一隻黑貓兒,說這黑貓之內是是前朝太子的魂魄,也就是那一天,和尚才發現自己有着和畜生溝通的本事。
後來,和尚才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先皇當年被困宮中,便令當時身邊的太監們帶着太子殿下先行逃走,臨走前將六幅丹青分別著六名太監將其帶走,而這位細聲細氣的男人便是當年的太監之一。那太監知道,先皇登基前曾藏匿了一筆不小的財產,也許玄機就在那六幅畫中,只是後來太監們都逃散了,那畫也就找不全了,其實那太監也不知那是什麼樣的六幅畫,只是理所當然以為那怎麼說也是名貴的丹青,所以這些年一直在找尋,後來更不知如何,這太監竟然冒充國師,一直有了如今的地位。
這太監復國是真,但卻不一定是為了趙家,和尚心知,這太監只不過想取而代之罷了,所以自己成了它的工具,這些年不得不被他脅迫,所以明照才會中了妖法,成了一隻貓兒,幫這太監在夜深人靜時跳到人家房檐打探消息。
“至於你,想必是元朗一心想對付明照,而陰差陽錯的害了你。”
宋玉珠怔怔的聽着,怎麼都想不到這其中有這麼一段隱情,這已經不是她的貓腦袋算計的清了,“明照和你……太……太可憐了……”
“其實哪有什麼名貴字畫,元朗以為他那種大海撈針的找法,真的找得到么,他這次抓你前來,其實是想威脅祁公子,但元朗哪裏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這是……什麼意思?”
和尚笑了笑,“你以為,皇上當真毫無所覺么?”
任何一代帝王,都對前朝餘孽最是忌憚,其實皇上早就派人尋到他的下落了,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還是素娥拿命換的,他已經想好了,一旦助皇上抓住元朗,他便趕快去隨了素娥,算算時辰,皇上“瓮中捉鱉”的計策應該是得逞了吧。
宋玉珠頭有些疼。
“這世間所有事逃不開一個‘理’字,你走吧,待皇上抓住了元朗,你的事恐怕也要敗露了。”
“你……”原來這和尚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是……我走了,祁瑜哥哥……”
“我和你一起走。”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宋玉珠震驚的回過頭去,只見祁瑜和莫少欺就站在那裏,兩人看起來風塵僕僕,尤其是祁瑜,更是瘦骨嶙峋,臉頰深深陷了下去。
宋玉珠癱坐在地上,眼淚不受控制涌了出來。
“祁瑜哥哥……對不起……我……”
“過來吧,珠兒。”祁瑜對宋玉珠招招手,就像是那些年在山莊裏一樣。
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你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後記
今日是薛瓔珞的好日子,她如願以償的嫁進了侯府,成了侯府的二夫人。
這門親事拖了許久,宋輝和王氏一直為了三女兒的死愁雲慘霧,宋玉洪自己也是萎靡不振了許久,足足恢復了兩年,這侯府才又恢復了平靜。
府里高高掛着大紅燈籠,這是許久未有的熱鬧景象,薛瓔珞自戀的認為自己是個福星,定能為災禍不斷的侯府帶來好運氣,這次是她,下一次說不定宋玉和就能把荊襄帶回家了。
一切都在往好處發展。
“出去逛一逛可好?”
薛瓔珞想着,便挽住了宋玉洪的胳膊,宋玉洪低頭對瓔珞笑了笑,這些日子着實苦了這丫頭,成親的大事小事讓這位向來大大咧咧的姑娘拘束壞了,眼下事情總算塵埃落定,是時候帶這丫頭出去逛逛了。
“走吧!這次還是賽馬?”
薛瓔珞搖搖頭,“不能總去賽馬啊,每次弄得髒兮兮回府,母親都會不高興的,要不爬山去吧!”
宋玉洪笑着捏了捏瓔珞的鼻子,“你竟然也有想要安分的時候,不易了。”說著,便牽着瓔珞的手出了門去。
莫少欺和墨菊站在侯府門前,兩人相視一笑,莫少欺道,“想不到宋玉洪這匹野馬倒真被薛家小姐馴服了。”
墨菊撫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也是甚為高興,“這下,夫人總該放心了,這次去看少爺夫人,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帶給他們。”
“再等等,我看祁岳的好事也快了,等祁岳的事定了,再一塊南下去找祁瑜吧,正好師父的忌日也快到了。”可以順路去墓前祭拜,莫少欺想着便嘆了口氣,當年祁瑜和宋玉珠的假死可謂是讓祁宋兩家元氣大傷,“但幸好,終於都挺過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