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羊皮檔案
“這一個房間裏都是你要的檔案,畢竟過了一百多年,大部分保存信息的載體都太老舊脆弱了,現在這些主要都是羊皮記錄的軍事檔案資料,當初記載在紙上的內容你也只能根據權限訪問網上信息庫。在特殊通行證持有者查詢資料期間,我的工作範圍只在門外,麻煩你進去自己找了。”
“謝謝,您能幫我這些已經足夠了。”
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跟在檔案員的身後走到了被塵埃封鎖的檔案室門口,在並不明亮的燈光下,那個房間裏的一切都讓人覺得似乎有一層厚重的昏黃-色彩被重重地壓在了每一個架子每一個卷宗上面。
“不用客氣。”中年檔案員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放置的羊皮卷嘆了一口氣,“其實,在一百年前,無論是綢絹還是紙張在公文里的應用範圍都比羊皮要廣得多,要知道按照慣例羊皮卷主要是記錄軍人的戰死信息的。所以,這些皮卷子的裏面都是墜星戰爭中死去的亡靈。”
說完這幾句話,檔案員搖搖頭就離開了,不打開這個房間,沒有人會知道一百年前的戰爭有多麼的慘烈和悲壯,很多羊皮卷上根本沒記錄下具體的人名,往往寫的是某地某軍某支隊伍多少人戰死,或者乾脆只寫了全軍覆沒。
現代軍事對於科技發展的追求幾乎到了窮盡一切的地步,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一百年前那場戰爭讓人們知道這個星球之外還充斥着種種的惡意,那些敵人的可怕程度從來超乎人類的想像。
只有這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才會讓整個人類的軍事科技在短短的一百年間已經延伸到了整個太陽系。
與這些檔案相伴二十多年的檔案員沿着長長的廊道慢慢走回到了陽光下,秋天的太陽是明亮的,也只有在這樣的明亮下,他才不會去想,現在如果再來一場墜星戰爭……我們還能勝利么?
被獨自留在檔案室的男人放輕腳步慢慢地走向了一個紅色的架子,這個特殊架子上的每個人都是被人們頌揚過的英雄,因為他們所屬的部隊,名叫“清世軍”,在最後的王朝覆滅之後改名為“鐵骨戰隊”。
他們也被人叫做“無人軍”,因為他們的每一次出戰,都做好了無人生還的準備。
“丘楸,功績:擊毀隕石級飛船十六艘,衛星級星艦五艘……戰時八年死於外星細菌傳播,就地焚化。”
“柳婧,功績:參加第十次山巔狙擊戰,作為唯一倖存者獲得金質獎章,協助擊毀隕石級飛船八十艘,衛星級星艦十艘……戰時八年戰死,死因不明,屍骨未還。”
“程晴,功績:獨立擊毀行星級星艦兩艘,解救俘虜七百四十六人……戰時八年被俘,三日後確認死亡,屍骨未還。”
……
九百多個羊皮捲軸,裏面寫清楚了死因的不過二百多個,其餘的犧牲者全部都是屍骨無存,這又何止是無人生還?
男人一個個捲軸看過去,很多名字都在野史中被人們演義和傳頌着,個中黑白曲直有無數人願意去推斷評說,只有在這個檔案室里,他們只是單純的名字,記載了那一場場的死亡,在群星下、在曠野上、更多地是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依次死去,不曾留下隻言片語。
墜星戰爭的前三年,全人類都只處在被動挨打的局面,敵人居高臨下對於整個星球都給予了無差別的攻擊。
三年後,人們終於打造出了傳說中能夠飛上天空打下外星飛船的特殊部隊——“清世軍”,這隻部隊成了所有人最後的希望。
在清世軍成立之初有兩千六百人,投入戰場一年後只剩了九百人,也就在那個時候,舊有的王朝因為想要向入侵者投降而在兩個月內被徹底推翻,那九百多人組成的鐵骨戰隊依然沖向天空,屬於他們的戰爭並不曾因為權力的更迭而停歇。
只有死亡,才讓這些人終止了他們燦爛的飛翔。
看着這些死亡報告,男人的神情毫不動容,他每一份都打開,看過之後再放回原處。
終於,他拿起了一個單獨放置的盒子,裏面有一張羊皮紙,和別的沒有任何的不同。
“路喬,功績:擊毀隕石級飛船四百六十艘,衛星級星艦七十四艘,行星級星艦三十艘……獨立擊毀恆星級別巨型星艦一艘,成功破壞墜星人戰爭控制中樞,為人類全面獲得墜星勝利創造了機會……戰時九年失蹤,未確認是否死亡。”
……這是一份足以光照千古的戰鬥記錄,在這個人失蹤之前,她是人類最偉大的英雄之一,在這個人失蹤之後,她成了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這份卷宗就是這個男人來這裏搜尋的真正的目標,而這個人,也是這個嚴肅男人將要去面對的目標人物。
“殺人者,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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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腦殘版路俏是個從來不知道別人糾結的人,不僅僅是她的房客因為腦洞太大驚嚇過度導致的神經性糾結她毫無所感,就連她同事的糾結情緒她也從來沒有一點點體會。
沒錯,路俏現在是一名隸屬於風通物流的快遞員,她具備這家公司所需要的快遞員的最基礎的素質,可是員工守則她看了再多遍,她也不會從裏面看出來什麼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不會知道那些每天累死累活養家餬口的快遞員看她每天上班悠哉而來下班悠然而去、既不關心績效也不關心件數提成的狀態心裏是多麼的不平衡。
尤其是陳金平,他從山坳子裏跑到京城來打工,原本乾的好好的,每天不過是累一點加班到九點十點地分配快件,一個月也能有六七千塊錢入手,高峰時期一個月一兩萬的時候也是有的。
偏偏快要到了快遞旺季的時候,來了這麼一個小個子的女快遞員,上面直接從他的區域裏分出了一小塊給對方。
即使每個月多拿幾百塊的“特殊補貼”,即使依然有發不完的快遞,陳金平的心裏依然很不服氣。
尤其是對方分了他的地盤之後也沒說感謝感謝他,每天來得比誰都晚走得比誰都早,從不開會從不管區域內的短程快件交換,態度倒是傲的很,看見了同事既不笑也不跟人打招呼,這點不服氣就慢慢變成了憎惡。
很多人-大抵都是這樣,適應了一個環境之後,就把這個環境當成了自己的地盤,這個環境中的規則可能約束不了這個已然適應的人,但是卻會被這個人拿來去約束和評判外來者。這也是一種進化版的“領地意識”,人們已經開始下意識把自己的工作環境,自己的生活空間作為自己的領地,所有貿然入侵和不遵守規則的人都會被他們敵視。
陳金平當然也知道這個新來的快遞員大概是部隊或者政府安置的“特殊就業”人員,因為路俏與這個社會的格格不入是那麼的明顯,有腦子的都知道這樣的人看起來不起眼,但是絕對不能惹。
所以他的那點憎惡不敢表現在明面上,倒是在喝酒的時候一股腦地倒給了自己的酒友們。
“新來的那個快遞員,嘖嘖,她是肯定干不長……就她每天那點兒活兒,我兩小時就派完了,這些人啊,太年輕,拈輕怕重……還來擠兌我們這些人……”
一群人喝的面紅耳赤嘴斜眼歪,吵吵嚷嚷地都替陳金平抱不平,那些話就像是在火堆的下面又拱了一個柴火架子,把陳金平心裏的那點火挑的越燒越高。
陳金平一個剛認識了一個月但是很談得來的酒友拍了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說:“老陳大哥,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咱啊,動動手,就把那人給辦了,讓她自己走人,地盤兒還還給你,怎麼樣?”
“啊?什麼怎麼樣?”喝高了的陳金平迷迷糊糊地看不清他這個朋友的神色,只隱約聽見地盤兩個字就強打了精神又跟人碰了一下酒杯。
“給你出氣呀,咱都給你想轍出氣!”
“行?”
“准、准行!”
第二天清晨,陳金平先是躲躲閃閃地回了家藏起了什麼東西,才像往常一樣去上班了。
又過了兩天,他在早上分揀快件的時候,找到了那個做了標記的快遞。
快遞單上一切信息都齊全,只是這個充當快遞箱的小盒的側邊有一條紅色的線,陳金平盯着線看了兩秒,趁着無人注意的時候手上沿着線一劃,盒子上貼着的快遞單就連着一張薄薄的膜一起掉了下來。陳金平把這張單子貼在了他藏在自己小三輪里的另一個小盒子上。
那張快遞單上寫的收件人地址,正屬於他被划給了路俏的區域。
一個小時之後,他看着那個木着臉的矮個子快遞員毫無所覺地開着小三輪外出送件,一顆心高高地懸起之後是怎麼也落不下。
反正,她沒了這份工作,也能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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