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八章

林軍國接受了林昭是同性戀的事，這於林昭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已經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卻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

出櫃之路過於順暢，以至於林昭常常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不真實感。

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步，作為一個同性戀，他以後的路還很坎坷。但只要有家人的支持，這條路再坎坷他也能所向披靡。

陳晚聽了林昭出櫃的事，很是羨慕地說：“你真幸運。”

他大一的時候為了前男友向家裏出櫃，結果被自己的父親暴打一頓，還被趕出了家門。

他們放出話來，他一天不改，就一天不準進陳家的門！

但是性向這種東西，又哪是說改就能改的呢。

陳晚雖然在出櫃之初就料到了這種結果，但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他還是會難過。

他以為，慢慢磨，事情總會有轉機的。可是快兩年過去了，父母依然不讓他進家門，甚至連他的電話都不肯接。

林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陳晚，只能幹巴巴地說“他們總有一天會接受你的。”

陳晚笑了，說：“但願吧。”

他沒有告訴林昭，他所認識的出櫃的gay里，有和家人斷絕關係的，有被家人囚禁的，有向家人妥協的，也有被送去精神病院的，甚至還有被逼死的。

——而能被家人接受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並不是每對父母都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戀，這無關乎愛與不愛，他們只是執拗地認為，把孩子掰正才是對他們好。

孰不知，那隻會毀了他們的一生。

雖然出櫃成功，但為了不讓林軍國不自在，林昭從不在他面前和秦穆揚做什麼親密的動作。

林軍國剛開始看倆人在一起還覺得彆扭，但時間久了，他也就習慣了。

有一天，林軍國把林昭叫到身邊，裝作閑聊一樣問他：“小昭啊，當初你和穆楊是誰追誰來着？”

林昭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說：“是我先靠近的他，不過在一起是他先告的白。”

林軍國點點頭，若有所思。過了一會他又問：“穆楊他是天生的同志吧？”

林昭猶豫道：“應該是，不然他也不會和我在一起了。”

他覺得奇怪，問林軍國：“你幹嘛突然問我這些？”

林軍國的表情有些微妙，但還是一臉認真地說：“我看書上說，有些非同志會因為一時衝動和同性在一起，但因為他們本質不是同志，激情過後很有可能又會回去結婚生子。我聽你說你生來就是同志，可不知道穆楊是怎麼回事，所以有些擔心。”

林軍國這是來關心他的感情問題了，林昭哭笑不得：“爸，你放心，我和秦穆揚好着呢。就算我們分手，也不可能是因為他要結婚生子。”

林軍國點着頭，連說了幾聲“這就好”。

之後林昭給秦穆揚說起這個事的時候，隨口調侃了一句：“話說你是天生彎吧？萬一是被我帶彎的，那我可罪孽深重了。”

秦穆揚想了一會，說：“我可能不是同性戀。”

林昭心裏“咯噔”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秦穆揚看着他，一本正經地說：“我是林昭戀。”

林昭剛開始沒聽懂，反應過來之後有些害臊：“就你會說話。”

白駒過隙，不知不覺中林昭迎來了他大學生涯中的第二個寒假。

因為C市的房子已經租出去了，林昭和林軍國打算不回去，就留在S市過年。

雖然是在異地過年，但因為有家人陪着，林昭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過想到他和秦穆揚要分開一段時間，他有些失落。

秦穆揚雖然嘴上不說，但看得出也是捨不得的。他以“工作室有事要忙”為由，在S市待到臘月二十八才回去。

林昭把秦穆揚送到機場，臨別時給了他一個袋子：“這是新年禮物。”

“新年禮物？”秦穆揚打開袋子看了一眼，禮物由盒子裝着，看不出是什麼。

“嗯，你回去再拆。”林昭抿了抿嘴，想偷偷親秦穆揚一下。無奈周圍人太多，他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時間差不多了，你進去吧。”

“好。”秦穆揚說著，把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點了點林昭的唇，又點了點自己的唇，“我走了，拜拜。”

林昭摸着自己的嘴唇，對他揮揮手：“拜拜。”

秦穆揚轉身往裏走，林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衝上去把他留下來。

但他最終並沒有這樣做，只是靜靜地看着秦穆揚遠去，甚至還在秦穆揚某次回頭時笑着沖他揮了揮手。

秦穆揚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林昭收起臉上的笑，嘆了口氣往回走。

離別總是悲傷的，好在還有相見讓人期待。

大年三十那天，林昭把陳晚叫到了家裏一起過年。

陳晚剛開始不願意來，怕打擾到林昭一家人團聚。林昭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來，他還客氣地買了很多東西。

三個人的年夜飯很熱鬧，林昭沒有把陳晚的情況告訴林軍國，只說學長因為忙，忘了買回家的車票。

林軍國對林昭的同學一向客氣，不停地給陳晚布菜，叫他多吃點。

陳晚已經兩年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了，現在被這氣氛一感染，頓時心頭滋味萬千：“謝謝叔叔，您也吃。”

吃完飯，陳晚幫着林昭把碗洗了。之後他又和林軍國聊了一會，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辭。

林軍國出言挽留：“你回去也是一個人，要不就別回去了，在這裏住一晚。”

陳晚要拒絕，林昭跟着勸：“對啊學長，就在這裏住一晚嘛。反正你回去也沒有事做，在這裏我們還可以一起看電視。”

陳晚有些心動，猶豫着問道：“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你們了？”

林昭連忙說：“不打擾不打擾，人多才熱鬧嘛。”

陳晚內心並不想回學校面對冷清的寢室，便留了下來。

三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春晚，陳晚會說話，即使是不感興趣的節目，他也和林軍國討論得津津有味。

他把手機握在手裏，時不時低頭看一眼，似乎在等電話。

林昭知道他心中所想，小聲說：“想打就打吧，可以去陽台那兒。”

“我下午給他們打了幾個電話，沒人接。”陳晚苦笑了一下，收起手機，“他們可能真的打算和我斷絕關係吧。”

林昭想安慰他兩句，但陳父陳母這兩年多從沒聯繫陳晚是事實，他不知道該從何安慰起。

時間將近十二點，林昭看時間差不多了，拿出手機去陽台打電話了。

林軍國看着他的背影，對陳晚說：“這孩子又去給穆楊打電話了。”

陳晚沒想到林軍國能這麼自然地說出這句話，笑了笑說：“這說明他們兩個感情好啊。”

正說著，陳晚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臉上露出笑來。

“璽焱……”陳晚站起來，指了指陽台，示意自己出去一下。

林軍國點點頭，看着他走到陽台去。

陽台兩邊各站了一個人，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從神情上看，心情都很愉悅。

林軍國收回視線，忍不住在心裏感嘆：年輕可真好。

春晚結束的時候那兩人還在打電話，林軍國關了電視，對兩個年輕人喊：“十二點半了，你們早點休息。”

林昭應了一聲“好”，戀戀不捨地對秦穆揚說了晚安。

陳晚那邊也掛了電話，他抬起頭，和林昭相視一笑。

第二天，林昭和陳晚約好一起出去玩。邱璽焱自然也跟着一起去。看到林昭時，他的表情有些委屈：“學長，不是我們兩個約會嗎？你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林昭說：“你說錯了，是我和學長出來玩，順便帶上你。”

邱璽焱不信，向陳晚求證。

陳晚笑着說：“我確實先和阿昭約好了。”

邱璽焱頓時更委屈了，像只受了欺負的小狗一樣耷拉着耳朵。

因為是大年初一，三個人打算去逛廟會。一路上吃吃逛逛，倒也不無聊。

邱璽焱把相機帶出來了，不停地給幾人拍照。為了報復，他還偷拍了幾**昭比較丑的照片，打算回去發給秦穆揚。

畢竟是逛廟會，幾個人雖然都不迷信，但還是打算去寺廟裏逛逛。

這家寺廟香火很旺，平時人就多，現在人更多。

陳晚買了三支香，擠在人群里把香點了，又帶着林昭和邱璽焱四處轉悠。

寺廟很大，三個人轉着轉着，轉到了送子觀音的廟堂。

邱璽焱說要進去拜拜，還試圖拉着陳晚一起，結果被陳晚訓了一通。

林昭在一旁看着，真心覺得陳晚和邱璽焱在一起像媽媽帶着熊孩子。

三個人正打算走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後面喊：“小晚？”

陳晚身子僵硬了一下，抬腳打算繼續往前面走。

那人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陳晚”。

陳晚這回想裝沒聽見也不行了，只能硬着頭皮停下來，回頭看着那人：“學長，好巧。”

那人笑了笑，說：“原來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認錯人了。”

陳晚不想和他寒暄，直接說：“我們要去吃飯了，學長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林昭有些詫異，一向會為人處世的陳晚什麼時候這樣無禮過。

那人卻毫不在意，看了林昭和邱璽焱一眼：“不和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陳晚有些煩躁，連笑臉都維持不下去了：“沒什麼好介紹的。”

那人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低着頭小聲說：“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對不起。”

這話信息量很大，邱璽焱危機感爆發，上前把陳晚護在身後：“學長，這個人是誰？”

“以前的校友。”陳晚不想和那人糾纏，拉着邱璽焱要走，“我們回去吧。”

那人還要說話，一個女人走了過來：“阿健，你和誰說話呢？”

被叫做阿健的男人表情微變，主動拉着女人的手：“這是我的一個學弟，陳晚，我和你提過的。”

陳晚譏笑了一下，對女人說道：“這位就是嫂子吧。嫂子好，祝你和學長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說完，轉身走了。

邱璽焱不友好地看了男人一眼，也跟着走了。

林昭走在最後面，聽到那女人抱怨：“你這學弟怎麼這樣。”

男人回答道：“我以前和他有些過節，你別在意。”

他又說了些好話，一會就把女人哄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