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四章

之後的旅程很順利，兩人到車站的時候，秦海峰已經開着車在外面等着了。

林昭家的新房子和秦穆揚的家不在一個方向，林昭不想麻煩秦海峰多跑，打算自己去坐車。誰知道秦穆揚直接幫他把行李箱拿上車了。

無奈，林昭只好上了車。坐好之後，他不好意思地說：“叔叔，那就麻煩您多跑一段路了。”

秦海峰打着方向盤，說：“沒事。”

他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林昭和秦穆揚都沒有再說話。

到了目的地，林昭下了車，把行李箱拿下來，對秦海峰喊：“謝謝叔叔，您慢走。”

隨後，他又對坐在後面的秦穆揚比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

目送着秦海峰和秦穆揚走遠，林昭提着箱子往家走。

新修的小區比原來那個小區要乾淨、明亮得多。小區裏有個小廣場，很多人在那裏玩。

孩子清脆的笑聲從小廣場傳過來，歡樂又充滿活力。

林昭家在七樓，小區裏有電梯，不用他吭哧吭哧爬樓梯。

到了七樓，林昭找到703，按下門鈴。

“來了來了。”門裏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不一會，門打開了。

林軍國帶着笑的臉出現在林昭面前，他自然而然地接過林昭手裏的行李箱，說：“終於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肯定餓壞了吧，先洗手吃飯，我再去把湯熱一下。”

林昭跟着林軍國往裏走，一邊走一邊打量他們的新家。

三室一廳的房子很寬敞，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打在一塵不染的米白色地板磚上。

屋子裏沒有多少傢具，顯得有些空蕩。沙發、電視櫃、飯桌、冰箱都是舊的，卻被收拾得很整潔。

房子的佈局很居家，是一個讓人進來就覺得放鬆的地方。

這是林昭第一次回他的新家，一切都比想像中的要好。

林軍國做了一大桌菜，全部都是林昭喜歡吃的。

在火車上吃了兩天盒飯，林昭早就受不了了。他吃了足足三碗飯，看得林軍國又滿足又心疼。

吃過飯，林昭幫着林軍國把碗洗了，兩人坐在一起聊了一會現狀。

“最近有按時吃飯嗎？”

“有，我天天都按時吃飯的。你學習怎麼樣？忙不忙？”

“還好，不忙。房子的事怎麼樣了？有人租嗎？”

“已經掛去中介了，有幾個人打了電話，打算過了年來看。你生活費夠不夠用？”

“夠用，我做家教有很多錢。”林昭頓了頓，問，“她最近有來找你嗎？”

林軍國反應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她應該……不知道這個地方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林軍國見林昭連打了幾個哈欠，說：“你先去休息一會吧，在火車上肯定沒睡好。床我已經幫你鋪好了，被套都是乾淨的，可以直接睡。”

林昭確實困了，便和林軍國說了一聲，起身往房間走。

林軍國在後面喊：“你的房間是右手邊那一間。”

林昭應了一聲好，打開了房間的門。

首先入眼的是一張兩米寬的床，上面的床單、被子都是新的。

床的旁邊是一個大大的衣櫃，乳白色，亮得反光。

再過去是一張電腦桌，上面空空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電腦桌的旁邊還有一個書櫃，上面擺滿了書——是林昭高中三年的課本。

這個房子裏的所有傢具都是舊的，只有林昭房間裏全是新的。

“當時本來想買台電腦，但是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牌子的，就沒買。”林軍國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邊拉窗帘邊說，“到時候過去那邊再買吧。”

林昭“嗯”了一聲，坐在床上。

林軍國遞過來一個遙控板，說：“冷的話你就開空調，開多少自己調。”

林昭點點頭。

林軍國說：“那你睡吧，我先出去了。”

林昭躺在床上，蓋在身上的被子還帶着陽光的味道。

他閉上眼，突然覺得很安心。

終於，到家了。

下午三點林昭就醒了，天氣冷，他不想離開被窩，便躺在床上玩手機。

快兩點的時候秦穆揚發了短訊過來，隔着屏幕林昭都能感受到他語氣里的幸災樂禍：“我爸被罵了，因為他沒叫你來我家吃飯。”

秦穆揚家裏敢罵秦海峰的就只有盧婉清了，林昭想了一下秦海峰被罵得悶不吭聲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沒給阿姨說我爸在家等我嗎？”

秦穆揚那邊的短訊回得很快：“沒有。你睡醒了？”

林昭說：“嗯，你沒睡嗎？”

秦穆揚回：“沒有，陪玥玥玩呢。”

林昭說：“辛苦了。”

秦穆揚回：“還好還好，就是她一直念叨着小昭哥哥，害我時不時就要想你一下。”

秦穆揚的情話來得猝不及防，林昭一個沒注意，手機砸在了臉上。他撿起手機，邊傻笑邊回：“今天晚上過來爺陪你睡，爺也是有兩米寬大床的人了。”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劉薇薇和姜禹城過來了。她門都沒敲，直接進了林昭的房間，掀了他的被子：“林小昭，醒了就趕緊起來接駕。”

林昭放下手機，無奈地說：“大姐，麻煩你注意一下影響好嗎？萬一我裸|睡怎麼辦？”

劉薇薇不在意道：“裸|睡怎麼了？你哪裏我沒看過？”

林昭坐起來，邊穿衣服邊說：“都是有家室的人，說話注意點。”

劉薇薇和姜禹城是來約林昭出去玩的，他們打電話叫了秦穆揚，打算一起去吃頓火鍋，然後再去看電影。

火鍋店還是選的鮮滿堂，看着裏面人聲鼎沸的場景，姜禹城摸着肚子說：“一進來我就餓了。”

包間都坐滿了，林昭一行人只好坐在大堂。隔壁桌是幾個穿着一中校服的學生，劉薇薇說：“這肯定是高三狗，現在才放假。”

林昭點點頭，看着熟悉的校服有些感慨：“不知不覺我們都畢業半年了。”

姜禹城扔了一大堆肉在鍋里，說：“今年的同學會你們去嗎？”

“同學會？”林昭有些茫然，看了看秦穆揚，“我們班要開同學會？什麼時候？”

秦穆揚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劉薇薇說：“看Q|Q群啊，群里天天都在討論好不好！”

林昭汗顏：“我把群屏蔽了。”

吃飽喝足，四個人又往電影院去。

最近好看的電影不少，劉薇薇選了部最熱的電影，說：“要四張情侶票。”

售票員看着眼前的一女三男，以為自己聽錯了：“四張情侶票？”

劉薇薇“嗯”了一下，有些不爽道：“情侶座坐着舒服，不行嗎？”

售票員點着頭，連聲說“行行。”

檢了票，林昭和秦穆揚、劉薇薇和姜禹城分別找位置坐下了。

這是林昭和秦穆揚交往以來第一次一起看電影，還買的情侶票。

坐在秦穆揚身邊，林昭不停腦補他以前看過的小黃|文。

電影院play什麼的，簡直太羞恥了。

但是想想都覺得好刺激啊！

燈熄了，整個影院陷入一片黑暗。林昭察覺到自己的手被旁邊的手拉住，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一會擔心旁邊的人會看到，一會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叫出聲。一會想自己要不要做個樣子拒絕一下，一會又怕秦穆揚以為他是真的在拒絕。

“你怎麼了？”秦穆揚突然湊到林昭耳邊，低聲問，“手心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沒……沒怎麼。”感受到秦穆揚近在咫尺的呼吸，林昭覺得自己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我就是有點熱……對，有點熱。”

秦穆揚說：“熱就把衣服脫了吧。”

林昭的臉“轟”地一下全紅了，脫了吧……脫了吧……秦穆揚果然心懷不軌！

林昭三五兩下把衣服脫下來，等着秦穆揚接下來的動作。

“這部電影評價很高，好好看。”秦穆揚說了這句，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着大屏幕。

林昭傻眼了。

excuseme？說好的電影院play呢？

結果一直到電影結束，秦穆揚做過的唯一動作就是牽手。

別說什麼電影院play了，就連kiss都沒有一個！

看着劉薇薇泛着水光的嘴唇，林昭心裏憤憤：“燒死這對狗|男女！”

臨近年關，到處都充滿了年味。林昭小區的樹上掛滿了紅燈籠，看着特別喜慶。

林軍國買了一大堆年貨堆在家裏，林昭說他買多了，他也只是笑眯眯地說：“多就慢慢吃嘛。”

林昭不忍心提醒他，過了年他們就要去S了。

看着林軍國在C市愜意的生活，林昭有時候會想自己硬把他帶去S市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和他不同，林軍國已經在C市生活了四十多年了。C市的一景一物、一花一草他都很熟悉。

要讓一個即將年過半百的人背井離鄉，去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城市，這似乎太殘忍了些。

但是林昭又怕，怕林軍國不在他眼皮底下就任意糟蹋自己的身體。

林軍國註定是一個閑不下來的人，他以後肯定還會出去找事做。

那種早出晚歸、全靠賣體力掙錢的活，分明是在透支林軍國的生命。

林昭不想這樣，所以他只能狠下心，以自己為籌碼，讓林軍國跟着他走。

大年三十，林軍國照慣例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桌子上只有兩個人，林昭卻一點不覺得冷清。

“小昭，”林軍國端着酒杯，拍着林昭的肩說，“我很高興，真的。雖然你還是和之前一樣有話不願意說，但我覺得你的心打開了。我要求不高，只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好。你是我的驕傲，也是我的希望。”

林昭端着酒杯，鼻子有點酸。他想，林軍國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麼煽情的話來呢？

今年的年格外安靜，因為市區禁放煙花，所以少了喧鬧的爆竹聲。

林昭坐在沙發上陪林軍國看春晚，客廳有些冷，林軍國把熱水袋給了林昭：“你要是冷就回房間去，不用陪着我，房間有空調。”

林昭沒有回去，把毯子往林軍國那邊移了移：“你怎麼不在客廳安台空調？”

林軍國說：“房間裏有就夠了，客廳用不上。”

後來林昭才知道，林軍國所謂的房間，獨指他的房間。

雖然春晚越來越無聊了，林軍國卻依然看得津津有味。他時不時和林昭討論兩句，看起來很高興。

林昭雖然不再是小時候那個能被春晚逗得哈哈大笑的孩子了，卻依然在很認真地和林軍國討論。

——他不喜歡看春晚，但他想看林軍國高興。

十二點倒計時，林昭拿着手機，等着秦穆揚的電話。

去年十二點的時候，他和秦穆揚同時給對方打了電話，結果一直佔線。

於是他們約定，以後單數年由林昭打電話，雙數年由秦穆揚打電話。誰都不許爭！

十二點一到，林昭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對林軍國做了個手勢，站起來去陽台接了電話。

“新年快樂！”秦穆揚本就低沉的聲音通過電話似乎更低沉了。

林昭笑起來，說：“新年快樂。”

“在幹嘛呢？”

“陪我爸看電視。”

“替我給叔叔問侯新年好。”

“好，你也給阿姨他們說一聲。”

“嗯。”

秦穆揚那邊靜了一會，突然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氣。

林昭問：“怎麼了？幹嘛嘆氣？”

秦穆揚說：“我都一年沒見到你了，好想你。”

林昭笑起來：“我說秦穆揚，你是不是買了本情話大典，不然怎麼這麼會說呢？”

秦穆揚說：“對着喜歡的人，根本用不上什麼情話大典，直抒胸臆就行了。”

林昭笑出了聲：“來來來，再多說幾句，讓我聽聽你的‘胸臆’。”

林昭打完電話的時候春晚已經結束了，他進屋后，林軍國試探性地問道：“和女朋友打電話？”

林昭的動作僵了僵，說：“不是，是秦穆揚。他給你問新年好。”

“哦哦，是穆楊那孩子啊，什麼時候叫他來家裏玩。”林軍國頓了頓，又問道，“給爸爸說說，你有女朋友了嗎？”

林昭搖了搖頭，說：“沒有。”

林軍國“哦”了一聲，說：“碰到合適的可以交往了。”

林昭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隨便應付了兩句，匆匆回房間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長到該結婚的年紀。

一中2009級二十班的第一次同學聚會安排在大年初一下午，大家打算吃過晚飯直殺KTV，玩個痛快！

林昭和秦穆揚閑逛了一上午，快到點了才往吃飯的地方去。

兩人剛進飯店大門，就有服務員問是哪個班的。林昭報了班級，問服務員：“今天有很多開同學會的嗎？”

服務員笑着說：“對，總共有四個班。您們的班級在二樓，請小心慢走。”

上了二樓，林昭正想着怎麼找自己班的人，就被人叫住了：“林昭、秦穆揚，這裏！”

林昭看過去，看到了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來同學會的人有不少，目測超過四十個。大家都坐在一起說笑打鬧，像從來沒分開過一樣。

賀仙也來了，看到林昭和秦穆揚，她挪揄道：“兩個大忙人終於來了。”

林昭喊她：“賀老師。”

賀仙說：“還知道我是你老師啊，那怎麼出了成績說都不給我說一聲。教務處那邊告訴我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丟臉死了！說，你們這半年都忙什麼呢？是不是忙着談戀愛去了？”

周圍的人起鬨：“林昭都有對象啦？動作快嘛。”

“你女朋友是誰，帶過來我們看看唄。”

賀仙氣勢十足地喊：“自己的對象當然要自己藏好，誰給你們看！”

大家又去圍攻賀仙：“仙女姐姐知道內情是不是？快，給我們說說。”

看着有說有笑的一群人，林昭心裏也挺高興。他找到劉薇薇，在她旁邊坐下。

“哎，你知道嗎？”劉薇薇拉了拉林昭的衣袖，神秘兮兮地說道，“趙梓琪一會要來。”

林昭一臉茫然：“所以呢？”

“你傻啊！”劉薇薇敲了一下林昭的腦袋，用下巴指了指秦穆揚，“那位不是和趙梓琪有過一腿嗎？”

林昭這才想起來這事，不在意地說：“那又怎樣？”

“你怎麼這麼淡定？”劉薇薇露出狐疑的表情，“還是你想在秦穆揚面前裝大度？”

“這有什麼好裝的。”林昭說，“秦穆揚和趙梓琪都是別人傳出來的，當事人可沒承認過。而且不管秦穆揚喜沒喜歡過趙梓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追究沒意義。我只要知道，現在和秦穆揚在一起的是我就夠了。”

劉薇薇撞了撞林昭的肩，取笑道：“喲，看來你們感情很穩定嘛。打算什麼時候辦喜酒啊！”

林昭笑吟吟道：“你兒子滿月的時候。”

劉薇薇：“滾！”

快吃飯的時候，趙梓琪果然來了。和半年前相比，她看起來更成熟、也更有魅力了。

她走到同學中間，大方而不失禮數地給大家道歉：“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車，來晚了點。”

班上的人笑着說：“沒事沒事，班花嘛，有特權。”

何琣把趙梓琪叫到身邊，拉着她的手說悄悄話。

林昭坐在兩人對面，時不時用餘光掃趙梓琪兩眼。

雖然他給劉薇薇說的時候表現得很瀟洒，但實際上心裏還是有點疙瘩。

他確定秦穆揚是愛他的，也確定秦穆揚和趙梓琪沒有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要忍不住亂想。

林昭不知道戀愛中的人是不是都這樣，他只知道他真的很煩這樣的自己。

冬天天黑得快，吃完飯，外面已經全黑了。大家喊着去KTV繼續high，林昭想拒絕，被吳昌林直接拖走了。

KTV里有二十多個人，一人一首輪流着來也要一個多小時。林昭縮在角落，打算做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雖然這鬼哭狼嚎的聲音他一點也不想聽。

不過他註定不能如願，吳昌林拿出一副撲克牌，提出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大家附議，林昭也不能推辭。好在他運氣好，一直沒有中標。

不過秦穆揚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才玩了四局，他就被抽中了。

吳昌林問：“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秦穆揚說：“真心話。”

吳昌林拿真心話的牌給他抽，他隨手抽了一張。

吳昌林大聲把問題念了出來：“請問，你喜歡過幾個人？”

秦穆揚看了林昭一眼，說：“一個。”

有人起鬨道：“是誰？是我們班的嗎？”

秦穆揚“嗯”了一聲。

又有人問：“她在這裏嗎？”

秦穆揚又“嗯”了一聲。

大家還要問下去，林昭忙出口阻止：“說好的只問一個問題，這都幾個了？”

眾女生心意難平，對林昭發難：“讀書時你就天天佔着男神，這都畢業了，你把男神讓給我們一下會怎樣？！”

林昭哼了一聲，摟着秦穆揚的肩說：“我會不開心！男神是我的，憑什麼讓給你們！”

大家鬨笑。

因為有女生在，大家在KTV里玩到十點就散了。

林昭和秦穆揚走在一起，偷偷拉着手。

“你知道嗎？”秦穆揚說，“今天你說我是你的的時候，其實我挺高興的。”

林昭疑惑：“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就是一句玩笑話而已。”

秦穆揚微笑着說：“雖然只是一句玩笑話，但我聽出了你對我的在意。”

林昭說：“我本來就很在意你啊。”

秦穆揚說：“我知道。但你不說，我心裏沒底。”

林昭這才發現，他其實很少對秦穆揚說情話。他以為秦穆揚都懂，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自信如秦穆揚也會不安。

“秦穆揚，”林昭停下來，看着秦穆揚，認真地說，“我愛你，很愛你。雖然我不說，但我對你的愛一直都在。”

秦穆揚親了親林昭的額頭，低聲道：“正好，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