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一章

林昭到了教室，發現邱璽焱還沒來。他打了個電話，對方卻關機。

林昭收起電話，問徐向前：“邱璽焱回寢室了嗎？”

徐向前說：“沒有。”

林昭本來想給陳晚打個電話，無奈老師已經開始講課了，只好作罷。

他給邱璽焱發了條短訊，讓他開機之後回電話，隨後放下手機開始聽課。

課上到一半的時候，桌盒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林昭把手機拿出來，發現是邱璽焱的短訊：林昭，出事了……

他這話說得不明不白的，但林昭心想，他既然還能發短訊，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出什麼事了？

那邊過了好一會才回信，只有幾個字：我和學長睡了。

林昭心裏“咯噔”了一下，等不及發短訊，直接借上廁所的名義出了教室。

他撥了邱璽焱的電話，那邊一接通，他便急切地問：“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邱璽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我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做夢，誰知道起來的時候發現床上髒亂，床單上面還有血。”

作為一個gay，林昭自然知道出血的嚴重性：“血多不多？學長還在你旁邊嗎？”

“不多，我醒之前學長已經走了。”

聽說血不多，林昭稍微放心了點。

他抓了抓頭髮，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你為什麼會和學長做……你不是喜歡女生嗎？！”

邱璽焱是他帶過去的，照顧邱璽焱也是他拜託陳晚的。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他難逃其責。

邱璽焱那邊靜了一會，喏喏地說：“我是喜歡女生，可我也喜歡學長。”

林昭簡直要被他的話氣瘋了：“你TM什麼意思？又喜歡女生又喜歡學長？”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邱璽焱慌忙解釋道，“我以前喜歡女生，可我現在喜歡學長。”

“那你也不能動不動就把人給睡了啊！”林昭有些激動地喊。

路過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林昭平復了一下心情，說：“你現在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邱璽焱報了地址，林昭回教室拿了錢包，又托徐向前他們幫忙把書包帶回去，然後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跑。

坐在出租車上，林昭給陳晚打了個電話，意料之中，那邊關機。他掛了電話，想給秦穆揚打一個，卻發現已經上課了。

最後他給秦穆揚發了條短訊，沒說什麼事，只說他出去了，中午不用等他吃飯。

到了和邱璽焱約定的地方，林昭怒氣沖沖地拉了張椅子坐下：“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邱璽焱唯唯諾諾地：“就是電話里給你說的那麼回事。”

看他那樣子，林昭簡直想把他那二兩肉切下來：“你TM連現實和夢都分不清啊？”

邱璽焱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我後來知道不是夢，但已經停不下來了。”

“你！”林昭怒上心頭，又被他忍了下去，“學長當時什麼反應？”

“他反抗了。”邱璽焱說完，見林昭臉色難看，又加了一句，“但不是很厲害。”

“不管他反抗得厲不厲害，只要他反抗了，就說明他不想和你發生關係。而你強制性和他發生關係，就是強|奸。”

邱璽焱被林昭嚴厲的樣子嚇着了：“那……那我該怎麼辦？”

林昭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你想怎麼辦？”

邱璽焱說：“我想和學長在一起。”

見林昭要發作，他又急忙說：“我喜歡學長，真的喜歡！”

林昭問：“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邱璽焱點點頭，說：“想見他，想親他，想跟他手牽手，想和他做親密的事。見到他就高興，見不到他就想念。他開心我就開心，他難過我比誰都難過。自從喜歡上了他，我就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詩人，能寫出一大本關於他的詩集。”

林昭回憶了一下，當初他喜歡秦穆揚的時候似乎也是這種心情，只是沒有邱璽焱這麼文藝。他喝了口水，又問：“你為什麼會喜歡上學長？”

“因為他對我很好。”邱璽焱扣着手指，小聲說道，“我因為從小被家人慣着，不會為人處世，說話經常得罪人。大家雖然表面不說什麼，但暗地裏都在疏離我。”

“可學長不一樣，”說起陳晚，邱璽焱眼睛都亮了，“他不僅不會因為我說話不好聽而對我甩臉色，還會在我說錯話得罪人的時候幫我解圍。他常常三言兩語就把話題帶了過去，真的特別厲害。慢慢的，我就喜歡上了他。”

作為旁觀者，林昭很想告訴邱璽焱，陳晚對誰都這樣，並不只是對他。

但看着邱璽焱一臉痴漢的樣子，他又把話忍住了：“你要想清楚，這條路並不好走。”

“我想得很清楚，”邱璽焱目光堅定，“不管有多難，我都想和學長在一起。”

“好吧，”林昭說，“我去幫你探探學長的口風。”

“真的嗎阿昭，”邱璽焱露出驚喜的表情，想去抱他，“你真是太好了！”

林昭推開邱璽焱，冷漠道：“別碰我，你這個基佬。”

陳晚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林昭考慮到他後面出血了，便吩咐邱璽焱去藥店買了些葯。

快中午了，林昭拿着這些葯，直接去了陳晚的寢室。

陳晚他們的寢室是三人間的，另外兩人為了陪女朋友，都搬出去住了。因此，寢室里實際上只住了陳晚一個人。

林昭敲了敲寢室的門，果然聽到裏面傳來陳晚的聲音：“誰啊？”

林昭應道：“學長，是我。”

寢室里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過了好一會，陳晚才把門打開：“阿昭，你怎麼過來了？”

林昭把手裏的粥遞給陳晚：“我來給你送飯。”

陳晚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但很快恢復了正常：“謝謝你，有心了。”

林昭又把葯遞給他，說：“這是邱璽焱給你買的葯。”

陳晚臉色的笑保持不下去了：“你都知道了？”

林昭點點頭。

陳晚沉默了一會，說：“進來說。”

走進寢室的時候林昭發現，陳晚走路的姿勢很不自然。他把粥放在桌子上，又拿了個厚厚的墊子放在椅子上，這才敢坐下。

林昭很久以前就聽說過，第一次做的話，零很容易受傷，但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里看到這種慘狀。

回想他和秦穆揚的第一次，他真的是毫無感覺。也不知道是秦穆揚技術好，還是他體質佳。

陳晚招呼林昭坐下，問他：“是邱璽焱叫你來的？”

“不是，是我自己來的。”林昭說著看了看門外，“邱璽焱也來了。”

“他來道歉？”陳晚輕輕敲打着桌面，說，“告訴他不用了，不就是被插一下嗎？我就當是一夜情好了。”

林昭沒想到一向溫文儒雅的陳晚會說出這些話，愣了一下：“不是，他是來表白的。”

“表白？”這回換陳晚愣住了，“他這是受刺激太多傻了嗎？”

林昭覺得今天的陳晚和往常很不一樣，有些擔心：“學長，你怎麼了？”

陳晚抹了把臉：“對不起，我心情不太好。”

“不，學長，你不用說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們對不起你。”林昭說，“現在邱璽焱就在外面，你要打他罵他都可以，或者你不想見他，叫他滾也可以。但是無論如何，你不要一個人把氣憋在肚子裏。”

陳晚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沒有因為這個事生氣，我是在氣我自己。”

“昨天晚上的事，說起來我也有責任。”

林昭糊塗了：“嗯？”

陳晚突然問：“你知道我喜歡男的吧？”

林昭點點頭。雖然身邊沒有同性戀，但作為一個gay，他還是有發現同類的雷達。

“我有過一個男朋友，已經分手半年了，可我還是喜歡他。前段時間，我聽他的朋友說，他要結婚了……說真的，我很難過。難過壓抑得多了，就需要發泄……”陳晚扭過頭，直勾勾地看着林昭，“所以昨天晚上的事，不是單方面的強迫，而是兩廂情願。”

林昭半張着嘴，不知該作何反應。

當時聽邱璽焱說陳晚反抗得不怎麼厲害的時候，林昭還以為邱璽焱有機會。畢竟那個時候邱璽焱喝醉了，陳晚真的要反抗的話，不會打不過他。

但現在聽陳晚這麼說，林昭知道，邱璽焱是完全沒機會了。心裏已經有了深愛的人，比不喜歡還要決絕。

林昭靜默半晌，最後問了一句：“既然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為什麼還要和邱璽焱做？”

“阿昭，你真的太單純了。”陳晚笑了起來，“誰說有喜歡的人就不能和別人睡了？喜歡是喜歡，性是性，兩者並不矛盾。”

“但是有喜歡的人還和別人睡，那不是背叛嗎？”

“背叛？呵，什麼背叛……在同志圈，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忠誠可言。大家合則約，不合就散，誰還能和誰過一輩子不成？該行樂的時候及時行樂，等到了年紀，結了婚生了子，可就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享受了。”

聽到一向敬重的學長說出這些話，林昭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要崩塌了：“可是……明明喜歡男人還和女人結婚生子，這不是害人嗎？”

“是啊，大家都知道這是害人，可是有什麼辦法？社會如此，你不結婚生子就是異類。為了不做異類，大家只好跟着社會潮流走。”

林昭沒發現兩人的話題已經偏了，認真地反駁道：“不想做異類，所以就要做敗類嗎？學長，你也是gay，應該知道同妻有多慘吧？她們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為了我們的‘正常’葬送一生？不管gay有多少苦衷、受了多少歧視，反正騙婚的gay就是渣！你的不幸，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

一口氣把話說完，林昭才發現自己過於激動了。他看向陳晚，卻看到對方在笑。

“你果然是個乖孩子，真好。”陳晚拍拍林昭的腦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去告訴邱璽焱，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他頓了頓，對林昭做了一個俏皮的表情，“放心，我也不會和哪個女人在一起。”

走出陳晚寢室的時候，林昭收到了秦穆揚的短訊：事情忙完了嗎？我在清真館，點了你喜歡的手撕雞。

看着短訊，林昭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處在一個混亂的圈子裏，他卻碰到了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