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媽媽
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飛機,漫長得讓人煎熬,雲潔一刻也不想跟那個人呆在一起,下午五點半一到c市,她幾乎第一個跳下機艙。
剛出大廳,孟隨就早早等在外面,他還穿着日常西裝,打着淺色領帶,顯然是直接從工作室趕過來的。
灰濛濛的天空下,他是一道溫暖的光,讓人有一股莫名的安心,卻不晃得人眼花繚亂。
見他們推着箱子出來,孟隨掛掉手裏的電話,朝她們小跑過來,“累不累?”
雲潔搖頭,“挺好的,我們過去吧。”
說著拉起箱子就要往外走,被孟隨伸手拉住衣袖,“我替你跟孩子們請假了,你臉色不好,回去好好休息,這周別過去了。”
也不知道孟隨氣消了沒有,雲潔沖他淺淺一笑,頗有幾分討好的意味,“孟隨,我真的不累。”
孟隨也跟着笑了,“那我打電話讓周醫生過來給你瞧瞧?”
……
一提那個周以安雲潔就來氣,每次都跟弔死鬼似的,誠心跟她作對,不知道怎麼的能查出來一堆的病,什麼營養不良,血糖偏低,失眠多夢統統來了,“我才不要那個庸醫過來!”
見着自家老闆雷厲風行的樣子慣了,難得會有這樣小女兒的任性嬌憨情狀,林靳言嘴巴長成了o字,旁邊孟隨迷人的聲音傳來,“小林,我送你雲姐回去,你怎麼辦?”
“我啊,我……我打車就行。”
孟隨在路邊給林靳言叫好車,順便拍下出租司機的工作證,不忘囑咐林靳言,“小林,注意安全,到家記得給我回電話。”
對能夠享受到這種國寶級的待遇,林靳言表示受寵若驚,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跟車外的雲潔打招呼再見。
送走林靳言之後,孟隨轉身,一見到雲潔就板起了臉,“還愣在這裏幹什麼?”
孟隨說完就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拉杆箱子,那口氣活像是解決了林靳言那個小孩子,又來解決她這個大孩子一樣。
雲潔不爽,直呼他名字,“孟隨!”
“回去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孟隨脾氣溫和,很少有這樣堅持的時候,雲潔一頭霧水,也不好當面拂了他的意思,只跟在他後面一起回自己的公寓。
兩人在公寓跟前站定,孟隨不動了,“鑰匙呢?”
雲潔翻了一圈包包,一無所獲,想了半天也沒有結果,只得如實回答,“應該是丟了吧。”
孟隨嘆了口氣,“真想把這些壯舉都給你工作室的員工看看。”
雲潔不服氣地爭辯,“丟了再配一把就是了,你不是也有嗎?”
工作室成立之初還沒有租到門面,她的公寓就成了臨時作坊,是以公寓的鑰匙孟隨也有,他直接打開就好了,還杵在這裏看她的笑話。
孟隨難得打趣她說,“關大小姐,我知道你不缺錢。”
雲潔瞪他,孟隨不說話,只從兜里找出一早準備好的鑰匙,咣當一聲,門自外而開。
雲潔邁進門第一步時,就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客廳里的佈置得煥然一新,瑩瑩燭火,精緻晚餐,無不瀰漫著溫馨的氣息,絲帶挑的也是沉穩的墨蘭色,簡潔卻大氣,一如孟隨其人。
“這是……”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什麼,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雲潔又沉默了,她沒有忘,只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沒什麼過的必要。
孟隨先上前一步拉開椅子,“我知道除了孩子以外,你不喜歡熱鬧,所以也準備得比較簡單。”
九分熟的黑椒牛排,加了蜂蜜的椰奶,雖然簡單,卻都是她最鐘意的口味。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孟隨有些尷尬地鋪好餐巾,“怎麼都不說話了,顯得我一個大男人挺啰嗦似的。”
雲潔怔怔地看着他嫻熟的動作,心底最柔軟的那塊地方被擊中,眼眶止不住發紅,“孟隨,謝謝你。”
孟隨一怔,遞過去一張紙巾,頗有幾分無奈,“這就哭了?”
“我們也算幾年的老戰友了,你難得又老一歲,我總該給你慶祝慶祝吧?”
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雲潔也知道他故意哄她,隨便抹了一把臉,燦燦然問,“孟隨,你是不是不生我氣了?”
今天他來機場接她就有一點意外了。按理說他還在氣頭上,怎麼也不會突然在她跟前消了脾氣。
被提及傷心往事,孟隨直搖頭,“罷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闆要出去拋頭露面,哪裏有我們這些小雜碎說話的份兒。”
氣消了就好,這是他的衣食父母,千萬不能得罪。
想到這裏,雲潔立刻堆起諂媚的笑意,“對了,前天我見着吳導了,上一次的雖然沒有獲獎,但是他非常滿意。說最近也在籌拍一部新電影,到時候還需要我們幫忙做幾版預告片……”
剛夾起一塊牛排的孟隨嘴角一抽,“工作狂,你煞不煞風景?”
……
偌大的別墅里,小女孩安靜地坐在客廳練習鋼琴,她的鍵位還不熟練,原本如流水般輕快柔和的《春之歌》到了她手裏就成了磕磕碰碰的音節。
小女孩懊惱地闔上琴譜,玄關處突然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她豎起耳朵傾聽,知道爸爸回來了,立刻從座椅上滑下來飛奔過去,“爸比你怎麼才回來啊?”
高齊澤打了一個酒嗝,輕輕將孩子摟入懷中,“對不起,爸爸臨時有事。”
茗茗低聲抱怨,“說好的丸子呢,我都刷過牙了你才回來!”
高齊澤愣住了,茗茗又湊過去些想要撒嬌,登時聞到了一股嗆人的酒味,“唔,臭死了,爸比你又喝酒。”
一想到今天下午跟個瘋子一樣,讓蘭姨先送孩子回家,自己則巴巴地開車跟了上去,高齊澤覺得有些好笑,笑自己愚蠢,笑別人肆意。
他寵溺地摸了摸茗茗的額頭,臉上溢出慈愛的笑容,“怎麼突然想到這麼認真練鋼琴了?”
茗茗一本正經地回答說,“管阿姨說了,我爸比是鋼琴家,我不會彈鋼琴很丟人的。”
“你還小,不會也沒關係。不丟人。”
說起這個茗茗就不高興地嘟起嘴,“可是其他阿姨每次看到爸爸彈鋼琴都流口水,爸比你還總給她們彈。”
孩子長大了就變得越來越敏感,以前只知道在電視機跟前拍手叫好,現在只要看到他跟異性有接觸就會產生強烈的敵意。
高齊澤揉了揉太陽穴,耐着性子解釋,“你知道的,爸爸只給她們彈過一次,就是拍電影的那次,阿姨們能經常看到,是因為她們總喜歡挑那一段循環播放。”
茗茗不依,又問,“那你以前是不是只給媽媽彈的?”
“……是。”
打開了話匣子,茗茗沒玩沒了地繼續追問他說,“爸比,那我們那天遇見的那個阿姨,真的認識我媽媽嗎?”
高齊澤愣住,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說,“恩,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