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潰敗

一條條的數據飛快地從光腦上閃過,左少白的雙眼熬得像是兔子一樣紅彤彤的,完全沒有了平日裏風度翩翩的模樣，活像哪個貧民區走出來的難民。

“嘟——”猛然間,一個方框跳了出來，流水般的數據流頓時停止。

“這次絕對對了！”左少白精神一振，迅速拿出那張口紅寫就的紙條,將那串密碼輸入。

確定！

“嘟嘟。”紅色的方框轉為綠色,然後一個文件夾打開。

“這是……”左少白握着鼠標的手一僵，只感覺背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叮鈴~”就在這時,通訊器的聲音一下子把他驚醒過來。

“什麼事？”左少白隨手接通通訊，又將文件夾隱藏。

“前線傳來消息，主力戰場潰敗。”他的屬下聲音很急促。

“這不一直都是互有勝敗的消耗戰么？敗一次有什麼……等等！”左少白開始還不以為然,但說到一半,終於注意到了用詞，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說，潰敗？”

潰敗，那是整個艦隊都維持不住防線和正常編製了，可不是小勝小敗。

“正是，目前屠帥的主艦安遠號還聯繫不上！”對面的士兵道。

“知道了，我馬上去軍部。”左少白掛了通訊，立即拿出一張空盤插上，將文件夾內的數據拷貝出來。果然，剛一完成，文件夾就自動銷毀。

“幸好有準備，還真是自動保護系統。”嘀咕了一句，他迅速拿起外套披上，把數據卡往內袋裏一放，用手指理了理頭髮，開門出去，邊走邊接通了訊息，“唐睿，你不用考慮怎麼辦結婚證了。”

“呃……”打開通訊就聽到這麼一句話的唐睿黑線了。

“立刻來軍部，前線出狀況了，現在情況還不明。”左少白簡略地道。

“什麼狀況？”正在煎雞蛋做早餐的唐睿聞言，立即關掉了火。

“只知道是潰敗。”左少白說話中，一交警發動了車子。

“你在家？”唐睿忽然問道。

“怎麼？”左少白一愣。

“那正好，來接我一下。”唐睿很天經地義地吩咐。

“…………”左少白抽了抽嘴角，已經不想評價了。

“哥，怎麼了？”唐嫣抱着一杯熱牛奶走進廚房。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早餐你自己吃吧。”唐睿說著，走進房間，不到一分鐘，換了軍裝出來，順手拿走桌上兩片原本要用來做三明治的麵包。

唐嫣傻傻地看着鍋里煎了一半的蛋，考慮自己會不會把廚房燒掉的問題。想了一會兒，少女很淡定地拿了兩片麵包，撲上黃瓜片，然後小心地夾起蛋黃還水汪汪的的荷包蛋往麵包中間一夾——三明治搞定。

反正，雞蛋半生不熟的也吃不死人，是吧？

而唐睿走到街口，正好，左少白的座駕在他身邊停下。

“我前世欠你的？”左少白一臉的怨念。

“應該是。”唐睿點點頭。

“切！”左少白泄憤似的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飛一樣地衝出去。

雖說這時候是道路交通最繁忙的時候，但左少白的座駕是特殊牌照，一路橫衝直撞，間接引起三四起刮擦事故，終於在十五分鐘內趕到軍部大樓。

“我在這裏等你？”唐睿一挑眉。

按理，他的軍銜才剛跨入將級的門檻，又沒有什麼特別的職務，形同閑置，軍部最高層的會議他是沒資格參與的。左少白雖然只比他高一級，卻是情報科的最高長官，這種會議反而是最不能缺席的。

“算了，你跟我一起上去還節約時間。”左少白遲疑了一下道。

“呵。”唐睿一聲冷笑，“你倒是真有把握？”

“前線目前集結的已經是聯邦六成的軍事力量，剩下的四成中，百分之七十是分佈在各處的守備軍，就算要用，一時也集合不起來，如果前線真的潰敗，邊境到首都星之間的通路就會完全不設防地向帝國艦隊敞開！”左少白嚴肅道，“他們沒有太多選擇了。”

“我雖然不看好這次戰爭，但也沒想到會潰敗這麼嚴重，這般大規模正面戰場，怎麼可能將傾*力一戰擊潰？”唐睿摸着下巴道。

“我這邊的消息雖然快，但終究不全，看看議會這邊吧。”左少白道。

唐睿想了想，開門下車。

“磨磨蹭蹭的，快點。”左少白一手扯着他的手臂往裏走，按下電梯的數字，剛想深呼吸一下，鼻中卻聞到一股煙味。

一回頭，卻見唐睿老神在在地開始抽煙。

“幹嘛？”唐睿見他的目光掃過來，直接反問了一句。

“…………”左少白無語，一言不發地拉過他的手，把煙拿下來，丟在地上，還踩了兩腳。

“你至於么？”唐睿丟了個白眼，又摸出一根煙來叼在嘴上。

“不抽你會死啊！”左少白怒道。

“蘇映棠都沒說什麼，你哪來那麼多意見。”唐睿悠然地打着了火，點煙。

左少白還想說什麼，只是身後傳來“叮”的一聲，電梯到樓層了。

“走啊。”唐睿揚眉。

“過來！”左少白抓着他的左臂就往外拽。

二十一樓，是軍部的會議中心，這個時候，裏面已經有不少人，金燦燦的一片徽章。看見他們兩人進來，所有的動作都定格了一瞬間。

“情報科左少白報到。”左少白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放開手，徑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呃……”唐睿左右看看，然後舉起右手，很無辜地問道，“我坐哪裏？”

“你們，讓個位置。”居於會議桌首位的莫斐指指正對面。

“謝謝。”唐睿一聳肩，很自若地坐下，吐出一口煙。

給他讓出座位的兩位將軍見狀，各自往兩邊又移了移，給他留出一片真空地帶。

“你還真是老樣子。”莫斐忍不住笑出來，頓時也緩解了一部分緊張的氣氛。

“莫老頭，你也沒變嘛。”唐睿笑笑。

會議室里還有幾位近年才調回首都星的將軍，有些莫名其妙地竊竊私語着。

“咳咳。”莫斐乾咳了兩聲，正色道，“既然人來的差不多了，就進入正題吧……議會那邊也正在召開緊急會議，軍部需要先拿出一個章程來，關於前線傳回來的資料，已經在你們面前的光腦中。”

會議桌上，每個座位前都升起一塊屏幕。

“從後面襲擊的艦隊？”一位中將先叫了起來，“會戰的星域只有這麼一條安全通路，上下左右都是磁場不穩定的宇宙空洞，根本不可能讓艦隊通過，一支艦隊，究竟是怎麼繞到大軍後面的？”

這個問題，誰也無法回答。

“這些消息，是兩天前遭遇偷襲之初，安遠號傳回來的。”莫斐沉重地道，“但是現在，軍部和前線還沒有取得聯繫。”

唐睿的指尖劃過光腦屏幕，眼中掠過一絲沉思。

宇宙空洞，就是所有的導航、通訊設備都無法使用的區域，也是至今都沒有被人類發覺的空白地帶，根本無法通行，這也是屠帥從來沒有防備身後的原因。可是，要說是一兩個人，一艘飛船運氣好也就罷了，可是，整整一支艦隊，帝國真有把握不會迷失在星海中嗎？還是說，有什麼特別的方法……

安遠號失去聯絡，也不知道那些傢伙怎麼樣了呢。

宇宙另一邊——

“隊長，這樣下去會支持不住的！”封浪大喊道。

周羽澤的目光從能量計上一掃而過，微微一抿唇，下了命令：“撤退！”

“咬得太緊了，恐怕有困難。”白元的聲音切了進來。

“轟！”又是一團明亮的火光在星空中閃耀。

“該死！”封浪一聲低咒。

“上尉，你帶領近戰小隊先退。”周羽澤道。

“隊長呢？”封浪直覺問道。

“我斷後。”周羽澤道。

“這不行！”封浪立即反對，“敵軍的機甲小隊根本就是敢死隊，貼上就自爆，與敵攜亡……”

“所以我斷後最合適！”周羽澤打斷了他的話，緊迫地道，“近戰小隊只有送死的份，我才可以保持距離攻擊掩護。”

“那麼，我留下斷後就行。”白元緊接着道。

“你們能拖延的時間太少！”周羽澤毫不客氣。

“呃……”聽到他這句話的隊員都有些汗顏，儘管知道隊長說的是事實，可真沒人能說自己做得會比隊長更好。

“速度！”周羽澤怒道，“這是命令！”

他們都沒想到帝國會用這樣的方法，能纏住晨曦小隊的機甲小隊並實施自爆，機械死板的無人駕駛機肯定是做不到的，就連普通的機甲和普通的機甲師都不夠格，必須是最先進的機甲加上優秀機甲師——這樣的小隊，聯邦一直是很寶貝的，絕不會捨得拿出來做自爆式襲擊的炮灰用。相信帝國那邊也不是人才多到用不完了。

犧牲一支這樣的部隊，就用來廢掉晨曦小隊，說不清楚到底值不值，但可以肯定，帝國一定有後續的措施，他們不能全廢在這裏，哪怕帝國機甲隊的傷亡是他們的數倍也不行！

“白元！第三小隊留下協同斷後！”封浪一聲怒吼，隨即火紅色的赤炎乾脆利落地脫離了戰局，一邊後撤一邊下令，“其餘小隊暫時解除編製，全部向我靠攏……撤退！”

周羽澤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因為最開始的猝不及防，帝國的自爆式襲擊讓他們損失不少，目前各小隊的編製大多是殘缺的，但集合起來依舊飛快，除了包括白元在內的四台遠戰型機甲依舊環繞在他周圍，其他人紛紛拋下對手向封浪那邊集中。

周羽澤的目光落在整個戰場上，暴雪傾泄出的能量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每一道都穿過敵軍追擊的必經之路，打斷了追擊。

“不愧是葉凌的繼承人。”遙遠的星空中，帝*中間，白色的主艦“奧利斯安號”上，英俊的金髮男子看着屏幕上的戰鬥，發出由衷的讚歎。

“單論機甲技術，他確實已經不亞於當年的葉凌。”他身邊的副官也點頭道。

“可惜了。”金髮男子一聲嘆息。

“四十秒。”周羽澤百忙中看了一眼能量計，目光微微一沉，下定了決心。

暴雪爆髮式的攻擊，雖然能阻擋帝*一時，但卻是以高速消耗能量為代價的。

唐睿改裝過的暴雪，在能量上不但遠超過之前，甚至比起其他機甲，都高出一大截，就看白元幾人此刻已經有些火力不足，但暴雪卻依舊兇猛就知道了。

“隊長，能量塊耗盡了。”通訊器里傳出白元急促的聲音。

“撤退。”周羽澤冷靜道。

“是。”白元答應一聲，帶着屬下緩緩的，邊打邊退。

糾纏了這些時間，封浪已經帶着殘存的晨曦小隊退出一段距離，雖然還沒有完全脫離戰場，但他們也確實已經儘力了。能量耗盡，再不退的話，除了被當做靶子打，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隊長！”白元剛修改路線，就聽屬下一聲驚呼，連忙一轉視角，卻見暴雪非但沒有撤退，反而向著帝國的機甲隊衝過去。

然而，他再想跟上時，因為時間差，已經拉開好長一段距離。

“十秒。”周羽澤的手按上那根黑色的拉杆，眼神堅毅，隨即——用力一推——

“轟~~~~~”

奧利斯安號上，那金髮青年猛地站起來，手裏的紅酒杯翻倒在地上，白色的地毯染上一片污跡。

所有人都看着宇宙中那一道長達數里的火線，彷彿燒紅了星空，硬生生地在他們的自爆隊和晨曦小隊之間，畫出一道生命線。

“自爆？”許久，才有人低聲說了一句。

“一樣……”金髮青年保持着舉杯的動作，愣了好半晌，才喃喃自語，“跟七年前一樣，果然這是聯邦兩代戰神的宿命嗎？”

“隊長！”火線另一邊的晨曦小隊隊員無不震驚。

“隊長……該死！”封浪一拳砸在機甲內壁上，顧不得手上砸得出血，對着通訊器嘶啞着聲音大喊道，“撤退！全體，立即撤退！”

“可是隊長……”白元不甘心地想要回頭。

“把你們全賠進去，隊長的斷後也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我是指揮官，我說——撤退！”封浪緊緊捏着帶血的拳頭怒吼。

沒有遲疑太久，僅剩的隊員迅速向赤炎靠攏，然後撤出戰場。

星空中，暴雪留下的火線竟然一直燃燒着，有機甲試圖從火線上下穿過，卻莫名地開始溶解，一時也很難測算需要拉開多少距離。當然，想要從兩邊繞過的話，無論如何是來不及追擊晨曦小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