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死局

“我想，我們可以談談。”周羽澤試探地問道。

“我聽着。”李毅點了點頭，換了個姿勢，眼角的餘光微微從手腕上瞟過。

“你還帶着軍部配發的id通訊器。”周羽澤道。

“很顯然，我能切入你們軍方的通訊頻道聯絡到你。”李毅坦然道。

“你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我？”周羽澤問道。

“那倒不是。”李毅一攤手，如實道，“說實話，對付你，我沒什麼把握，遠不如在唐嫣那個小姑娘身上動腦筋省事。何況，對葉帥來說，愛情……怎麼也比不上逝去的摯友的。”

“緊急避難。”周羽澤想了想就明白過來。

“是的，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你——”李毅說著，頓了頓，好奇道，“說起來，我說你在葉帥心裏的地位比不上唐嫣，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周羽澤奇道，“在小嫣心裏，我也比不上前輩。親人是最重要的。”

“我很好奇，如果你和唐嫣只能活一個，葉帥會選誰。”李毅道。

“不會發生的事，沒有假設。”周羽澤淡淡地回答。

“雖說我並不計劃要你的命，但……周少校是真的自信能活着出去？”李毅忍不住湊過去，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義眼的瞳孔發出無機質的光芒，一閃一閃，彷彿計算機的冷光，不帶一絲情感。

周羽澤嫌惡地皺了皺眉，開口道：“你很注意時間。”

話一出口，就看見李毅的臉色變了。

“你和帝國約好的，就是今天嗎？”周羽澤繼續道。

李毅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

“他們遵守約定帶你離開，或許還答應幫助你從此‘消失’，應該是你身上還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周羽澤也不需要他回答，繼續猜測。

“你說得沒錯。”李毅深深吸了一口氣。

“季博士的研究報告全本？”周羽澤道。

“我記憶力很好的。”李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所以前輩選擇你做他的副官。”周羽澤道。

“也許吧。”李毅聳了聳肩，又道，“周少校，拖延時間是沒有用的，那個葯……”

話猶未了，他突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周羽澤一巴掌揮開他的手，自顧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

“你是很了解蘇少校，但……僅僅是七年前的。”周羽澤揉了揉還有些麻痹的手腕，淡然說道。

“這不可能！”李毅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似的。

“也許，蘇少校一直覺得，如果當時他的醫術夠厲害，就不會失去重要的人了吧。”周羽澤垂下頭，聲音很低，而對面陷入恐慌中的李毅卻沒有聽到。

“哐當！”因為站起的動作太大，李毅直接帶翻了椅子。

“其實，我很不喜歡肉搏。”周羽澤說著，站起身，微微活動了一下身體。

藥效還有殘存，肢體也不是特別聽使喚，這種狀態，別說是駕駛機甲，就是普通的近身格鬥和槍術都發揮不出三成。然而，面前的李毅——哪怕他曾經是戰神的副官，也改變不了他是文職的本質。

對付一個常年和文書計算機打交道的文職，已經足夠了。

“你……”李毅一步步後退，幾乎退到了地下室的台階前，腳後跟觸及了冰冷的石階，這才不得不停了下來。

“另外，你不僅僅是不了解現在的蘇少校，也不了解現在的前輩。”周羽澤看着他，嘆了口氣。

“什麼意思？”李毅怔了怔。

“他的意思是，你憑什麼認為我要到內戰結束后才會來？”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了過來。

下一刻，只聽“轟隆”一聲，地下室的門整個兒倒了下來，揚起一片灰塵。

“咳咳……”李毅捂着嘴，咳得彎下腰。

灰塵漸漸散去，視線中出現了三雙閃亮的軍靴。

“前輩。”周羽澤仰起頭，很無辜地喊了一聲。

“真臟。”唐睿站在台階上方，捏着鼻子，一臉的嫌棄。

“對不起。”周羽澤道歉。

“跟你有什麼關係。”左少白無語。

這麼乖巧的孩子，怎麼就叫唐睿這隻大灰狼給叼走了呢？

“你……你們……聯邦……”李毅指着他們，手指都在哆嗦。

“跟小周比起來，聯邦算個屁。”唐睿抱着雙臂，居高臨下的俯視，就像是看着一隻無足輕重的螻蟻。

“呃……”李毅無語。他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從葉凌口中聽到“聯邦算個屁”這樣的話，那個忠誠、果敢的元帥大人……這真的不是唐睿的靈魂附身了？哦，對了，現在他才是唐睿……

“過來。”唐睿招了招手。

周羽澤一揚眉，大大方方地就從李毅身邊走過，絲毫不怕他偷襲。

事實上李毅確實不敢動，別說不遠處就有三座大山看着，就連周羽澤這個人，沒有麻醉藥，人家綁起一雙手都夠虐死他一百遍。

“喝。”蘇映棠拿出一個小瓶子。

周羽澤結果，毫不猶豫地打開封口，一飲而盡，卻被那種酸澀奇苦的味道刺激地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半晌才緩過勁來。

“沒勁。”蘇映棠搖搖頭。

“不是所有人都喝個葯還叫苦的，多大的人呢。”唐如道。

“說誰呢？”左少白黑了臉。

這下，周羽澤立刻就明白說的是誰了。

“你先回去。”唐睿拍拍他的肩膀，輕輕地擁抱了一下，低聲道，“現在封浪代行元帥命令，我怕他玩過頭了。”

“呃……”周羽澤忍不住擦了把汗，為自家可憐的副官點了幾根蠟。

玩過頭？誰想玩了？好玩么？能玩么？啊？

“站住！”李毅喝道。

“還有事？”周羽澤歪了歪腦袋，疑惑的表情讓人幾欲吐血。

“你們來了這裏，想必帝國的人是不會來了吧？”李毅沒理會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唐睿。

唐睿一攤手，沒說話，表示默認。

“真是抱歉啊。”左少白諷刺了一句。

“那麼……誰也不用走了。”李毅微微低下了頭。

“別動。”唐睿忽的一抬手，露出黑洞洞的槍口，“對，就是你的右手，千萬別動，這粒子激光槍可是聯邦的最新科技，0.0001秒都不帶延遲的。”

李毅插在褲袋裏的右手一僵，全身就像是被突然石化了一樣。

很有默契地，左少白和蘇映棠一左一右繞過他，迅速檢查了一遍地下室中的物品和牆壁地面。

“炸藥。”左少白直起身體，臉色一片凝重。

“量很大。”蘇映棠補充了一句。

“你要跟我們同歸於盡？”唐睿問道，“不是想活嗎？”

“對，我是想活，我tm的就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你讓我活了嗎？”李毅就像是被點燃了引線似的，表情瞬間猙獰起來，大吼道，“能活下去，誰不想活着？可你們要我死……那我們大家就一起下地獄去吧！”

“做這件事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今天的後果。”唐睿無動於衷，握槍的手紋絲不動。

“我只是……需要錢而已。”李毅道。

“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唐睿道。

“做什麼？”李毅一聲冷笑，“治傷不需要錢？休養不需要錢？移植義眼不需要錢？離開了軍隊，生活不需要錢？我不過就是tmd想活得好一點兒罷了。”

“軍醫院的費用，聯邦應該會報銷……”周羽澤忍不住開口。

唐睿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中隱隱流露出一絲疲倦，良久，才嘆了一口氣，問道：“就這些？”

“就這些。”李毅冷哼道，“說起來，葉帥應該很了解聯邦的作風才對。聽說這些年葉帥都是領着那點兒可憐的救濟金過日子的？怎麼，聯邦連撫恤費都不給了？”

“呵呵。”唐睿左右看看，發現周羽澤的臉色有些不對，連左少白和蘇映棠的表情都起了變化，不由得一聲輕笑，打破了這種沉重壓抑。

“前輩……”周羽澤道。

“的確，政府這玩意兒嘛，有時候真是讓人恨不得剷平了他算了。”唐睿說的話題很驚悚，但神色間卻是一派雲淡風輕，“不過呢，李毅，我找你這事兒和這沒關係，我關心的事，你拿走了倩倩的東西，因此造成了她不想看到的後果，所以我很生氣，明白？”

李毅愣愣地看着他，茫然地搖搖頭。

“他的意思是，你缺錢沒錯，你可以去偷、去搶、去騙，去禍害所有跟他沒關係的人，哪怕整個聯邦通緝你，他也會護短，你就是不該把主意打到倩倩身上，明白？”蘇映棠好心地給他翻譯了一遍。

“前輩，這！”周羽澤抗議。

“嗯？”唐睿一偏頭，反問似的發出一個音節。

“沒什麼。”周羽澤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決定閉嘴。

雖然前輩是在笑着，但明顯感覺道，他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還不懂？”唐睿又問了一句。

李毅張大嘴，沒發出聲音，那種吃驚，連義眼中都帶出了三分來。

“唉。”左少白嘆了口氣。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許久，李毅終於苦笑出來，“如果我當初就懂，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

“你跟了他五年，依然不懂他。”左少白搖搖頭，“他為了唐嫣退役，為了周羽澤復役，包庇你一下又怎麼了，你的長官，其實也是個傻子。”

“喂喂，說誰呢？”唐睿不滿地瞪他。

“太晚了。”李毅猛地抬頭，額頭大汗淋漓，青筋都暴露出來。

“住手！”察覺到他同歸於盡的念頭，左少白急喝道。

唐睿想也不想地扣動扳機，不過，李毅的手一直在褲袋裏，他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中引爆器，畢竟他手裏的槍械屬於自衛武器，雖然精良，卻不至於一槍讓人的肢體整個兒消失。只要有一點點的失誤，就足夠李毅按下引爆器了。

就在這一瞬間，華麗的金光從身後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