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妖孽小師弟05

城郊人煙稀少，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反常的是樹林裏有着濃濃的瘴氣，妖氣也重得很。

黎初皺了皺眉，拂開眼前的樹枝，繞過灌木。身後幾個丫鬟被這妖氣壓抑地胸口發悶，強忍着窒息感隨着黎初的步伐小心翼翼地向前，沒走幾步就猛地俯下身子，劇烈地咳嗽。

“這裏不對勁。”黎初停下腳步等身後的丫鬟，一邊跟身邊的雲容說道。

“嗯。”雲容面色凝重，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遊離在遠處扶疏掩映的樹木之後，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中暗流洶湧。

丫鬟們的動作很明顯地慢了下來，黎初立刻做出了一個決定，她擺了擺手，將她們圍攏過來，然後壓低了聲音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們會將你家小姐平安地帶回去的。此處不宜久留，你們還是先走吧。”

“那黎初姑娘你呢？”年長丫鬟雖感激，但也不至於被沖昏了頭腦，她從到這裏開始就覺得不舒服，心中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此時黎初讓他們先行離去，她也擔心黎初的安危。

“唔。”頭腦里思考了一轉，黎初開口道，“其實我乃除妖師，此番和師父下山遊歷，師父馬上就會趕來的，我們不會有事，你們不需要擔心我們。”

她記得凡間是有自稱除妖師招搖撞騙的人的，有些除妖師有兩把刷子哄哄人，有的就純粹靠能言善語來行騙。

可是被當成騙子總比暴露身份強多了。

此話剛落，不出意外地看見了丫鬟們半信半疑的眼神，原本相信了黎初的年長丫鬟又開始懷疑起來：“這……”這種人能救得了我家小姐么。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為黎初隨手摺了根樹枝，口中念念有詞，隨即火星從樹枝尖端開始蔓延，火勢逐漸猛烈。

“我家師兄可比我還厲害，有他在，你家小姐應該還算安全。你現在在這裏幫不上忙，事不宜遲，趕緊回去多找些人手來。”誆人的本領，黎初還差了些，只好小露一手，然後用合情合理的理由將丫鬟們支走。

考慮到黎初最後的話的確是事實，她們也不再耽誤，趕忙往林子外跑。

回去多找些人手總比她們幾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來得靠譜。

“師姐……”久久沒有說話的雲容這才開口。

“怎麼了？”黎初腳下踩着細碎的落葉樹枝，發出窸窸窣窣的脆響，隨意地接口問了句。

“你剛才的話編得實在太拙劣了。”雲容無語地看着她。

“可她們不還是信了嗎？”

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樹林裏霧蒙蒙的，妖氣重得就連黎初也捂住了口鼻。

仙人的五感比凡人來的好，凡人都被這裏的瘴氣和妖氣折騰得喘不過氣，他們雖抑制力稍稍好些，但也吃不消一直處於這樣的環境中。

走了有半柱香的樣子，才聽到不遠處的動靜。

“師姐。”雲容將快步行走的黎初拉住，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前面很不對勁，他感受到了熟悉而又讓他憎恨的氣息。

黎初回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緊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將氣息屏住，悄無聲息地向前。

“你只需要放棄她就可脫身，何必和自己過不去？”聲音裏帶着嘲弄和鄙夷。

“蛇妖，我勸你還是收了這個心思，為何不能用正當的手段提升功力，反而用這麼骯髒的辦法呢？”

木桓緊緊拉着李卿卿的手，李卿卿站在他身後，神色堅定，一副無所畏懼的勇敢樣子。

換了尋常姑娘家早就嚇得花容失色了，偏偏她鎮定自若，從小耳濡目染養出來的性格讓她比尋常人都要堅毅。

目光第一時間鎖定在了兩人相握的雙手上，黎初竟然有些感慨。

這就叫命中注定啊，不過短短一日，兩人就從陌生人如此親密，要知道在紫墨峰的時候，她可是一靠近木桓，木桓就會反感的。

而李卿卿作為他命中的情劫，不管劇情如何改變，最終還是會扳回既定的軌道，走上生死相許的路線。

雲容見黎初沉默的樣子，目光黯了黯，在看清妖怪的身份后，眼中湧起滔天的恨意。

碧蛇……

“師妹？”木桓很快發現了黎初和雲容的存在，凝重的表情鬆了松，將李卿卿一用力往黎初這邊推來。

李卿卿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心裏並不願受人保護，於是從黎初手裏掙扎開來，又往木桓的方向衝去，口中擲地有聲地喊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一人與這妖孽對抗，我們算什麼兄弟！”

作為一個姑娘家，說出這種話總有些不太合適。可是李卿卿不同，她從小就不是恪守女戒的姑娘家，骨子裏刻着的是沙場豪邁英武的做派，從她口中說出這些話反而顯得瀟洒坦蕩。

黎初和雲容作為兩隻高瓦電燈泡，感到很心塞。

這碧蛇還是個修為只有五千年的小嘍羅，在木桓看來不足為懼，只是碧蛇妖目標是李卿卿，李卿卿無法脫身，他就不能施展實力。

師父交代過，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那碧蛇妖又難纏得很，竟然一直拖到了現在。

雲容念了訣，從他袖中飛出一把拇指大小的薄劍，化作長劍，周身發出五彩流光，直直飛向碧蛇。

“師……弟！”木桓伸手阻止，到口邊的“師妹”拐了個彎變成了“師弟”，這個令人驚愕的消息着實難以消化，但他還是在李卿卿繪聲繪色的描述中想像出了當時的畫面，此時開口急切地勸阻，“萬萬不可！碧蛇妖並未傷及我和李姑娘！”

他清楚地看見雲容那把劍直逼碧蛇要害，若是被劍所傷，必死無疑。

只是那蛇妖錯不至此，雲容的舉動過於心狠了。

碧蛇匆匆避開，而此時，雲墨終於趕來。

李卿卿是他提升修為的目標，因為某些緣故碧蛇受了天道懲罰，因此他們飛升很難，通過吸食人類的精氣提升修為是最快的方法。

本來他與這位年輕上仙互不干擾，他不知道木桓為什麼要護着這個普通的凡人，也不知道他為何遲遲不出手。

他原本還想最後爭取一下這個觀察了幾日的目標，誰知現在連上神都來了！

目標和逃命，當然選擇後者，碧蛇妖選擇了逃之夭夭。

“師父！”木桓欣喜地叫出了聲。

雲墨足尖落地，關心地看了眼黎初，見眾人都毫髮無損，這才點了點頭。

被碧蛇逃過一劫的雲容低着頭，緊握着拳，指甲刺入掌心，在雲墨到來的時候才抬起頭，笑着說了聲：“師父。”

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渾身都透着陰鬱的氣息。

“師弟……”在師父面前，黎初規規矩矩地叫了聲“師弟”，不比私下叫雲容叫得親近，突然，黎初明白了什麼。

雲容父母皆為碧蛇一族所害，他對碧蛇動了殺念也不足為奇，只是她為什麼沒有早些想起這些，現在碧蛇溜走，而雲容陷入了仇恨和自責當中。

黎初上前一步，將雲容摟入懷中，一手環住他，一手撫上他的頭，他眼中有難以掩飾的悲傷，黎初閉上眼睛在他耳邊低聲安撫，“容兒，我都知道，你想要報仇我明白，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這些事要跟師父商量清楚，切勿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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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凡間走一趟雲墨只是想讓徒弟們開開眼界，誰知道事情一樁接一樁，最後還被將軍府給請去做了客。

本定歸期為半月後的雲墨將時日提早，在凡間呆了十日就匆匆告別離去。

第一次帶徒弟，說來他也沒有什麼經驗，不過現在看來他真是做了個不明智的決定——大徒弟整顆心都丟了，二徒弟成天哀聲嘆氣，愁眉苦臉，三徒弟整個人都陰鬱了。

要他看來不過就是雲容被揭穿了身份，遇到了不成氣候的蛇妖，不足為談，可他們這一個個的怎麼好像短短十日遇到了天大的變故，幾個人通通不對勁了起來。

向來冷靜溫潤的雲墨這才發現當初答應了青丘帝君收徒的決定，比他原想的要麻煩多了。

黎初呆在房間裏托腮沉思。

木桓倒是跟李卿卿培養出了感情。

從患難之情開始，兩人暗生情愫。

也難怪木桓會喜歡上李卿卿，李卿卿那樣的女子不同尋常，既不嬌氣，也不柔弱，大大咧咧得像個男孩子，獨立而又勇敢，性子直爽，比女孩子彎彎繞繞的小肚腸子交流起來簡單又爽快。

再加上特別的人總是比常人容易吸引他人的目光，引起他人的好奇，這也就解釋得了木桓最終選擇李卿卿的緣故了。

說白了，木桓見多了青丘各色嬌柔貌美的女子，習以為常，不足為奇，而且心底是覺得女子麻煩的，而李卿卿作為女子中獨一無二的存在，讓他對女子的看法改觀了，通過一系列的事情，竟然培養出了感情。

然而……木桓沒犯什麼錯誤，現在只是初步階段，她哪有什麼辦法讓他犯下大逆不道的過錯被逐出紫墨峰啊。

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雲容的事情也同樣讓她煩心。

原劇情里根本沒有當時城郊的事情，更別談雲容遇見碧蛇妖，現在雲容雖然跟以往一樣，可是她很明顯感覺到他將一切都排斥在外，做什麼事情都像個精緻的行屍走肉般。

攻略雲容的任務一時間陷入了僵局，她與雲容之間的感情停留在某個程度難以增進。

“唉……”幾乎是認命般地抓了抓頭髮，黎初趴在桌上，閉上眼睛心亂如麻。

現在回了紫墨峰，又回到了原先平淡的修習日子，平靜的生活毫無波瀾……

波瀾……對了……

說不定是她太心急了，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才多久怎麼可能就完成了任務，說不準現在只是時機未到，等到變故出現，她只需要推波助瀾即可。

天氣晴朗，碧空萬里無雲，黎初早已淡然了，心情好得很。

紫墨峰景緻優美，清幽雅緻，高山流水，蟲魚花鳥，雖比不上天界的富麗堂皇，但勝在自由快活。

“主人主人，快去主殿，任務的契機到了喲！”頒佈任務后的系統話少了許多，除非必要時刻給予她提醒和鼓勵外鮮少露面，可每次出現，都能給黎初帶來預料之外的驚喜。

大殿內，雲墨高高在上，木桓默不作聲地跪在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

僵持的氣氛在黎初進入大殿的那一刻被打破，雲墨神色不悅地側過頭去，失望地嘆了口氣。

黎初識趣地噤了聲，找了處牆角安靜地立着。

她沒有打算離去，而雲墨似乎也沒有避諱她的意思。

雲墨沉聲問道：“你當真決定了？”

“是，弟子絕無戲言。”木桓語氣中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甚至有着些固執和執拗。

“那李卿卿不過是個凡人，你何必為了她違背天道？”黎初第一次見到溫和的雲墨冷冰冰的樣子。

從隻言片語中，黎初猜測出了事情的緣由。

分別之日，李卿卿依依不捨。

她不傻，從木桓等人的言行舉止之中或多或少看出了他們的身份根本就不像他們所說的是簡單的除妖師，她幾番追問，才撬開木桓的金口，得知了他們的真實身份。

她是個守諾言的人，在得知木桓他們是天上仙人後再三保證絕不會說出去，這讓木桓很是感動。

可是仙人殊途，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就連堅強慣了的李卿卿也有些傷感。

最怕的時候今日分別後別說見面了，就是書信，恐怕也送不到木桓的住所。

於是木桓留了只施了法術的紙鶴替兩人傳遞消息。

就在昨日，木桓收到了李卿卿要定親的消息。

李卿卿的父親將她許配給了戶部尚書的兒子。李卿卿打心眼裏不喜歡京城的官員子弟，他們不是遊手好閒的紈絝，就是懦弱守矩的書獃子，她根本看不上眼。

她喜歡的是氣度非凡，沉默寡言卻正直穩重，本領高強的木桓。

這下子木桓聽說了此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凡間阻止了這樁婚事。

可是這違背了規矩，雲墨自然是不同意的。

“你若要下山，從此便不再是我的徒弟。”

“與凡人相戀，破壞他人姻緣，而且凡人不過短短數十年的壽命，你當真想好了？”

黎初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要的辦法不就在這裏嗎？

木桓還未開口，就被雲墨送回了自己的房間，雲墨用傳音術傳入屋內，意味深長道，“你好好想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