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算命(二更)
006算命
待到店裏店外重歸平靜,殘障帥哥突然道:“我會算命,我幫你算一卦作為答謝,不用你給錢。”大家這才發現自始至終,這位青年一直*地站在土匪面前,貌似連半步都沒有移動過。
奇葩啊……
宋隱不再猶豫,快步朝奇葩靠攏。事實上不只是他,躲雨的女人們全都冏冏望向青年,女人天生自帶神秘屬性,這時候一個個全然忘記了門外的黑風凍雨。
土匪也來了興緻,叫人給殘障哥拿了一張毛巾,看他擦過頭髮和衣服才開口:“你算吧,先說好,我是真的、絕對、百分之百的……不會付給你錢的,一分錢都不會付。”
年輕人很認真地點點頭,拉開旁邊椅子坐下。
“你是這裏的老闆?”
“如假包換。”
“你父親出生軍旅,離開軍隊后自己創業,現在是大名鼎鼎的醫藥界巨子。你從小叛逆,十七歲被你父親強行送入部隊,後來你進了軍校,因為某些原因兩年後退學退伍,再後來你跟你父親鬧翻,離家出走,此後自己創業,現在你不只是這傢俱樂部的老闆,旗下還擁有數家產業,核心是餐飲娛樂網絡……”
哇,豪門傳說啊……
“這些有什麼稀奇的,是個人都知道好不好,你這也叫算命?”
眾人正聽得興緻勃勃,突然間一盆冷水當頭淋下,所有人不滿地扭過頭,然後,半數人的火氣煙消雲散:又是一個帥哥哦!
其實說帥不太準確,這人的確長的很好,甚至可以用“極好”來形容,但他的外貌是那種雌雄莫辯的美麗,用花樣美男更加恰當,老實說,宋隱長這麼大隻在銀幕上看見識過這種級別的美男子。而且吧,人還不只是長得好,人還非常年輕,雙十年華,眉眼清明,皮膚上見不着半絲摺子,一出場立即搶奪走全場的注意力,只這人嘴角含着譏諷,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人看了不喜。
極品美男很清楚自己外貌的殺傷力,對眾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只專註地盯着殘疾男,奈何這一次遭遇到了異常強大的對手,一朵完全可以無視掉他驚人美貌的強大奇葩。
年輕的算命先生貌似壓根聽不出他的嘲諷,很認真地點頭:“不錯,秦先生的經歷很多人都知道,這些都不是算出來的。現在,請你把手伸出來。”最後一句是衝著秦渭講的。
美人一拳打在綿花上,氣的乾瞪眼,他見土匪很聽話地伸出手,立時大驚小怪:“不是吧秦渭,你不是連齊大師都看不上眼,卻會去相信一個江湖騙子?什麼時候你也認命啦?”
土匪眼神也吝惜給他一個,淡淡道:“你沒覺得自從認識你以後,我就很認命了嗎?”
美人給一口嗆住,露出一副忍氣吞聲的委屈模樣:“渭哥,我不想一大早就跟你吵架。”
“這位先生,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算命先生有板有眼地插嘴,姓秦名渭的土匪嘴角一抽一抽再一抽,眼神中卻顯現出很愉悅的樣子,美人咬咬牙,沉默着看了他最後一眼,倏然而去,留下一道非常高冷的完美轉身。
算命先生壓根沒把這個漂亮寶貝放心上,此刻他剛剛看過秦渭的掌紋,大家都以為他要開始算命了,沒想到他打開手上的公文包,然後,在一干圍觀群眾的目瞪口呆中,不慌不忙從裏面取東西,筆、墨、紙、硯,每一件都是迷你型,比正常型號小了兩三號的那種,他把東西一件一件擺到秦渭面前:“請秦先生先磨墨,然後在紙上寫一個字。”
宋隱有些明白了,他家雖然是制符的,但對於神神道道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有些涉獵,他曾經看過祖上傳下來的雜書,知道無論是觀察掌紋還是折騰對方磨墨寫字,目的都只有一個:從對方的各種習慣還有某些小動作上推測這個人的個性經歷家世等等……從某種程度上說,一個優秀的算命先生,也必定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觀察家和心理學家。
看起來他真的會算命!
秦渭倒也聽話,他飛快地磨好墨,用筆尖沾了,鬼畫桃符般地寫下一個“渭”字,他是懶人,墨磨的有點少,勉勉強強寫完最後一筆。
算命的年輕人盯着這個“渭”字,半晌無言,然後,他抬起頭沖不遠處的宋隱點點頭:“又見面了,也請你過來寫一個字。”
宋隱有些意外,不過他也很聽話,坐到秦渭的桌子邊,取過迷你硯盤開始磨墨,他可就比秦渭專業多了,剛剛好的量,給他磨的細緻和緩,動作之間彷彿蘊含著某種韻律。旁人看他慢條施理地研墨,心裏面的種種燥動也隨之舒解了幾分,大廳里的各種聲響漸漸歸於靜寂,然後,在所有人的凝視當中,宋隱提筆在紙上落下一個“成”字,一氣呵成,流暢自然。
懂點門道的都知道成字不好拆,但他挑這個字並不是成心找碴,提筆的瞬間他想到的確實剛好就是這個字。
算命先生看着他這個成字,輕聲嘆息:“當真是……命當如此啊。”
秦渭不耐煩了:“不管什麼命,您老先算了再說吧。”
算命先生緩緩抬起頭,他對面的秦渭和宋隱同時一驚,這個人變了,剛才的他一板一眼,一直木着一張臉,彷彿臉部神經壞掉了似的,而這一刻,依舊木着一張臉,但他的眼睛裏面卻分明多出了一些東西,一些看了讓人看了很不好受的東西。
那個,應該就是悲傷吧?一種可以引起旁觀者共鳴的悲傷?!
年輕的算命先生緩緩閉上眼睛,輕聲道:“我講的不是你們的命,是這個世界的命。渭字起始三點水,田是我們立足的大地,是民生,月是星辰日月,是道法是自然,所以,一切都起始於這場冰雨,此後田不成田,日月動蕩,難以為系……一切,都是定數。”
這個判詞太沉重了,一時間宋秦兩個人都呆住了。
過了片刻,宋隱才問:“那,我這個成呢?”
算命先生睜開眼睛,看着他,聲音依舊很輕很緩,但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裏面非常不好受:“最壞的就是這個‘成’字。成,它是無解之字,‘成’於‘渭’后……成、於、渭、后……成——於——渭——后啊……”
一連三個“成於渭后”,一個比一個悲涼,一個比一個無奈,宋隱聽的心都涼了。
然後,他一聲長嘆,又慢慢道:“成於渭后,這即是天數無解,這是定數……不可逆轉。”
此前他一板一眼的,無論是臉色還是語調都極少情感,給人缺根弦的感覺,但他這幾句話中卻多了一股子讓人心動的悲涼感,尤其是當他說到“不可逆轉”的時候,語調上並不是多煽情,但就是讓人覺着字字愴然,一時間滿場寂然,直讓宋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他沒事挑這個“成”字幹嘛!
好一會兒,秦渭才回過神,叫嚷起來:“喂,喂,你什麼意思啊,明明說的是給我算命,怎麼變成給這個世界算命了?難道我的命這麼值錢,天下興亡都要跟我連起來?……不待這麼嚇唬人的啊您!”
“不是天下興亡都跟你有關係,是天下的命勢影響着每一個人,這場災難誰都跑不掉,每個人都必須面對。我挑中你們,是想通過你們的眼睛來算這一卦,二位都是非常之人,遠比其他人敏銳。”
算命先生恢復得極快,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又回復到一板一眼狀態,彷彿剛剛的悲愴只是大家的一個幻覺。然後,他收拾起紙筆,拿起公文包,站起身走向店門,引得所有人都皺着眉看他:嚇唬完人,您老就準備這麼走了?!
宋隱連忙道:“先生,外面還在下雨。”
算命先生頓住腳,回過頭,雙眼直視秦宋:“我們馬上就會遭遇大變,日月無光,滅頂之災,最好多做一些準備。不過,渭是定數,成卻是無解,無解,也可以理解為未知。既是未知,即是結局看不透,其中當有變數,包含了一線生機也說不定。果真如此的話,這個變數當在我們自己身上,不較量一下怎麼可以甘心,是不是?”
說到此他深深看了宋隱一眼:“雨馬上就要停了,先生能人,望多懷善念。”
扔下這一段不知所云,他轉過身一步一步往大門而去,看着這個殘疾的年輕人走過來,門邊的人群沉默着讓開一條道。
目送着他拖着殘腿走向黑暗中的暴雨,帶着一股子義無反顧,宋隱突然想到那個不自量力要與風車為敵的著名騎士,一時間心裏面堵到不行,完全沒功夫理會那些投到身上的好奇視線。
然後……
“得,不就一個瘸腿騙子嘛,莫名其妙的,我看他病得不輕,該送精神病院……”
美人不知何時去而復返,倚在牆上作憤青狀,成功地為自己招來了無數道憤怒的目光。
這時候外面又迎來一次炸鍋般的歡呼。
“雨停啦!”
“太陽出來啦!”
店員端着滿滿一口大鍋走進店堂,邊走邊喊:“來來來,大家都來喝羊肉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