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04章:薛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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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寶瓊住在霖鈴居,同甄寶璐的呦呦軒隔得不遠。這會兒甄寶璐遠遠瞧着霖鈴居院子裏的人影,見一個穿寶藍色錦袍的少年正同她姐姐說話。
少年個子高挑頎長,只是背對着她,讓她瞧不見正臉。
跟在甄寶璐身旁的丫鬟香桃道:“是安國公府的大公子。好像是給四姑娘送東西來的。”
甄寶瓊行四。
甄寶璐當然知道,安國公府是她姐姐的外祖家,薛氏是安國公府的嫡長女。雖說薛氏病逝多年,可安國公府的薛老太太打小便疼愛長女,姐姐是薛氏唯一的女兒,薛老太太便將對長女的疼愛傾注在她姐姐的身上。
想到薛老太太,甄寶璐便又想起自己的外祖母了……
她以為外祖母對她疼愛有加,將她當成眼珠子寵愛,卻不知在她的眼裏,她娘親都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是她這個外孫女,又哪裏及得上親孫女親呢?住在長寧侯府的那段日子,她為了能嫁給徐承朗,連帶着那不可一世的表姐徐綉心都忍了。
香桃見自家姑娘一張粉嫩嫩的臉頰登時垮了下來,便知這小祖宗又不開心了,小心翼翼道:“姑娘,那咱們可要過去瞧瞧?”
甄寶璐搖頭,說道:“既然姐姐有客,那我便等一會兒再過來。”
那是她姐姐的表哥,又不是她的。她去瞧瞧做什麼?
甄寶璐沒過去,只想起那兩個剛出生的弟弟,登時笑逐顏開,利索的跑去了徐氏的宜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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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着一身玉蘭色寢衣正躺在榻上坐月子。她生得美,懷孕之後稍顯豐盈,又進補得宜,顯得格外紅潤嬌嫩,目下一雙水潤的眸子打量着趴在榻邊看弟弟的甄寶璐,嘴角噙笑。
女兒不過八歲,可容貌卻繼承了她和夫君的長處。
這般玉雪可愛,若是再乖巧些,那便更好了。
不過,徐氏原先還擔心着,這嬌縱的小閨女同倆小傢伙處不好,可眼下見她這般殷勤的來看弟弟,而且眉眼間滿是當姐姐的歡喜,倒是令徐氏徹底放心了——想來昨兒閨女也不是一時新鮮,是真的喜歡弟弟呢。
徐氏略微抬眼,看到香桃手裏捧着的書籍,疑惑道:“阿璐拿書做什麼?”
她可知道,她這閨女仗着自己那點小聰明,素來不將謝夫子放在眼裏,在功課上也不上心。
聽到娘親的聲音,捏着胖弟弟小腳丫的甄寶璐抬起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徐氏,說道:“阿璐想讓姐姐教我功課,只是這會兒安國公府的薛表哥在同姐姐說話,阿璐便想着待會兒再過去。”
教功課……
徐氏哪裏不知自個兒閨女的性子?目下又聽着閨女一口一個姐姐,當即有些糊塗了。
昨兒兩姐妹不是還生分着的嗎?
她生怕閨女又欺負甄寶瓊,遂伸手揉了揉閨女的臉頰。對着這張臉,徐氏心都軟了。畢竟是親生的閨女,她哪有不疼愛的道理?這些年她待甄寶瓊視如己出,這閨女年紀小小的,自然不懂,覺得自個兒疼愛姐姐多過她。若是旁人再亂嚼舌根,那閨女越發是不喜長姐了。
徐氏道:“平日裏不是不喜歡姐姐嗎?也不愛功課。阿璐,你告訴娘親怎麼回事,好不好?”
弟弟咿咿呀呀叫了起來,徐氏沒伸手去抱,只繼續看着閨女。
閨女總歸是同娘親近些,可在甄寶璐的記憶里,她最喜歡親近爹爹。因為爹爹是最疼她的。至於娘親,她哪有不想親近的道理?只是看着娘親疼姐姐,每回都將姐姐放在頭一位,她難免心中發澀。
眼下看着娘親玉蕊嬌花般的容顏,甄寶璐忽然想起,她娘親病逝前,那形如枯槁、面目犁黑的樣子……
後來娘親閉上了眼睛。那是她頭一回靠在姐姐的懷裏,兩人的眼睛哭得腫成核桃樣兒。
甄寶璐垂了垂眼,靜靜看着自個兒衣擺出的精緻綉紋,小聲說道:“原先阿璐不肯親近姐姐,是擔心姐姐將娘親搶走了。只是,只是前幾日阿璐做了一個夢,夢見阿璐身邊沒有爹娘,只有姐姐,姐姐待阿璐很好……”
豈止是很好。為了照顧她和兩個弟弟,姐姐的親事都一拖再拖,要不然,有安國公府這座靠山,她姐姐何愁尋不到好夫君?好在,最後她姐姐嫁得不錯。
徐氏只當是閨女做了夢,到底是小姑娘,心中害怕,便將夢境同現實聯繫在一起。徐氏覺着自個兒沒盡好當娘親的責任,遠不及夫君對女兒的信任,竟懷疑起女兒來了。
當真是糊塗了,徐氏輕輕撫着女兒的臉頰,柔聲問道:“那阿璐還擔心姐姐搶走娘親嗎?”
甄寶璐搖了搖頭,而後才捏了一下弟弟的小腳丫,聲音甜濡道:“不擔心了。”
母女二人說著話,甄如松便進來了。
今兒是甄如松的休沐日,穿得也家常些,俊美沉穩的男子着一襲寶藍底菖菖蒲紋杭綢直裰,看到妻兒,越發是眉目含笑,芝蘭玉樹。
甄如松走到榻邊,順手將寶貝閨女抱了起來,道:“我就說咱們阿璐最懂事了。”眉宇間滿是與有榮焉之感。
顯然是聽到妻女的對話了。
甄寶璐歪着腦袋笑,她曉得爹爹疼她,便是她闖了天大的禍,爹爹都能替她找出借口來。
徐氏見慣了夫君疼女兒疼得沒有章法的模樣,正要念叨幾句呢,便聽得躺在榻邊原是咿咿呀呀的小傢伙,竟啼哭了起來。
小傢伙哭鬧還能有什麼事兒?不是餓了就是尿了。
徐氏如此艱難才得這倆兒子,自然凡事都親力親為。徐氏含笑念叨道:“就屬這當弟弟的最嬌氣,哭哭鬧鬧的,和阿璐小時候一樣。”
倆小傢伙都由祖父起了名,先出生的叫尚哥兒,后出生的叫榮哥兒,目下哭鬧的便是小一些的榮哥兒。
她哪有?甄寶璐不滿的癟癟嘴。
不過……看到目下小小一隻的榮哥兒,甄寶璐幾乎可以想像到那愛跟在她身後圓潤潤的胖墩子模樣。
徐氏解開小傢伙的尿布瞧了瞧,倒是乾乾淨淨的,想來是餓了,當即便將兒子抱到懷裏,準備解衣裳餵奶。
有的吃了,小傢伙便吭哧哼哧很是着急,徐氏看了只覺得可愛又好笑,便忍不住捏了捏小傢伙的嫩臉蛋。待她抬眼,看到自家夫君望着自己的眼神,登時一愣,而後才耳根子一燙,故作淡然的垂了垂眼。
若甄寶璐是個八歲的小姑娘,自然不明白她娘親的嬌羞。可她上輩子雖未嫁人,卻也有些明白的,當即便識相道:“阿璐去瞧瞧薛家表哥走了沒。”
說著便從自家爹爹的腿上下來,眉眼彎彎的叫上香桃去找甄寶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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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寶璐到霖鈴居的時候,那位安國公府的薛家表哥已經走了。
甄寶瓊還擔心着妹妹不來了呢,這會兒見着她來了,忙吩咐丫鬟將妹妹迎了進去,又命葛嬤嬤準備瓜果糕點,很是周到。
“……今兒表哥來得突然,害得妹妹久等了,是姐姐的不是。”甄寶瓊小心翼翼道,生怕妹妹生氣了。
她這姐姐從來都是這樣,脾氣好,性子溫溫和和的。上輩子她就是見不慣她在娘親身邊乖巧的模樣。可爹娘出事之後,她才發現這位性子柔弱的姐姐,竟是這般的強韌。
甄寶璐道:“沒事,我正好去瞧了弟弟。”說著便打量起甄寶瓊的閨房來。
甄寶瓊是長房嫡女,在吃穿用度上自然不會有所短缺,加之她娘親素來對姐姐上心,有什麼好東西都往這兒送。比起她自個兒閨房的精緻華麗,姐姐這兒倒是多了幾分書香味兒。
甄寶璐瞧見地上擱着的黃花梨木箱子,想來便是方才那薛家表哥送來的。
甄寶瓊道:“前些日子大舅舅去了鶴州,這些都是從鶴州帶來的小玩意兒,妹妹瞧瞧可有喜歡的……”說著便親自去打開箱子,讓妹妹挑。
甄寶璐想說不要,可她這位姐姐太熱情,已經將箱子打開了。瞧着裏頭滿滿當當的一箱,有吃的,玩的,也有筆墨紙硯和一些小擺件,的確是些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
只是——
若單單送東西,派小廝來就成了呀。
甄寶璐歪着腦袋問道:“薛家表哥怎麼不留下用飯呢?”
甄寶瓊笑笑:“讓表哥說還有事,便先走了。”
聽着甄寶瓊這般說,甄寶璐眉頭一蹙,倒是有些印象了。
她姐姐口中的讓表哥便是安國公府嫡長子薛讓。說起來這薛讓也是個可憐的,小小年紀便沒了娘親,其父安國公續弦之後,那繼室王氏又是個肚皮爭氣的,接連生了兩個哥兒薛談、薛謙,二子聰明伶俐,深得安國公的歡心,特別是薛談,那可是皇城一等一的貴公子。這麼一來,哪裏有薛讓這個沒娘的孩子什麼事兒?
也難怪今兒送東西這種小事,都讓薛讓親自來。
甄寶璐細細回憶。
後來,這薛讓彷彿是從武了,唔,也不知當了什麼勞什子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