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Chapter 124
坎迪斯坐在舒適的白色躺椅上喝着紅茶,她的旁邊是司年前不久剛剛種下的幾棵變異植物,此時,這個美麗的女人正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些生機勃勃的小傢伙,眼神中帶回與她這個年齡有些不相符的天真與活潑。
司年站在不遠處看着眼前的畫面,難掩心中的複雜。
坎迪斯和愛格伯特都是很難令人討厭的人,除了外表上的迷人以及氣質上的不凡,坎迪斯時不時透出的少女般的天真以及愛格伯特紳士般的優雅氣度,很難讓人心生反感。如果不是他們在對待路易斯的問題上那麼讓人失望的話……
司年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糾結於這些事情。
“要喝杯紅茶嗎?”坎迪斯看見司年,舉起茶壺示意道。
司年搖搖頭,但是出於禮貌,還是走了過去。
“請坐。”坎迪斯優雅地做了一個指引的手勢,讓路易斯不禁聯想到了中世紀歐洲貴族的禮儀。如果將坎迪斯放在那個時代,一定不顯突兀。
當然,最關鍵的是,對方的外貌。碧綠的眼睛,亞麻色的頭髮,姣好的五官以及修長的身材,看起來就像是電影裏的皇室公主一樣。
坎迪斯有一雙清澈的眼睛,雖然她不說話時帶着一種少女的天真,但是當她真正開口的時候,又有一種洞徹世俗的剔透,就如同她此刻看向路易斯的眼神。
“你似乎不太喜歡我們。”坎迪斯用的陳述句。
司年搖搖頭,他真的並不討厭這對夫妻,只是有些事情……
“我明白,不是不喜歡,只是不太能接受……是因為路易斯的事情?”坎迪斯說話很直白,但是因為她語調柔和,聲音清脆,並不會讓有自己被冒犯了的感覺。
司年稍微猶豫了片刻,隨後點了點頭。
坎迪斯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並不像一般人那樣,因為壓力、沉重、世俗而嘆息,她的嘆息似乎涵蓋了更廣闊的想法。
既不是為路易斯,也不是為她自己。
隨後,她微笑着看向司年,說道:“你知道路易斯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司年愣了一下,隨後想到了很多。
孩子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意味着什麼?
責任?傳承?血脈?寄託?還是……
可以回答的東西太多太多,但是一個能夠果斷拋棄孩子的父母,真的會將孩子看得那麼重要嗎?
司年並不覺得凱迪斯剛剛的嘆息是後悔將路易斯留在約翰遜家族,他甚至敢肯定荊棘夫婦當初的選擇是在萬分清醒和肯定的情況下做出的。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是?
“對我來說,路易斯就好像玩具一樣。”坎迪斯說道。
司年的眼睛驀地瞪大,他完全想不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將自己的孩子看成玩具?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司年突然就理解了這兩個人為何會將路易斯拋棄,為何會在自己已經安穩的情況下,仍然對路易斯不加理會……
想到這裏,司年的眼神變得冷淡起來,他無法將這樣一對父母放在令人尊敬的位置上。
坎迪斯自然注意到了司年態度上的轉變,但是她並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了一聲。
“你的反應真是太有趣了。”坎迪斯說著摸了下司年的臉頰,笑得像個孩子一樣暢快。
司年卻不為所動,儘管路易斯並沒有表現出介意的樣子,他卻不能原諒將路易斯拋棄,並且將其看成玩具的荊棘夫婦。
坎迪斯笑了一會兒,終於停了下來,一手撐着頭一手玩起了自己的頭髮,說道:“你現在大概很討厭我吧。或許,在你眼中,我就像是故事裏那個會殺死並吃掉自己孩子的惡毒老巫婆一樣。”
坎迪斯說道這裏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司年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在說:就是這麼回事!
坎迪斯卻笑得更歡快了。
過了半晌,她才捂着肚子說:“哎呦,好久沒這麼開心了。雖然你可能已經對我有了很壞的印象,但是我還是要為自己稍稍辯駁幾句。”
坎迪斯正色道:“在你看來,孩子對於父母來說也許是寶貝,是天使,是一生的摯愛。可是對於我來說,路易斯來得太快了些,他並沒有做好當一個母親,並且為他奉獻餘生的準備。對我來說,路易斯就好像玩具,我可以和他玩耍,教他知識,並且從他身上學到點什麼。我很愛他,但並沒有到達無私的程度。他甚至比不上我對丈夫的愛,因為他長大后終究要有屬於自己的愛人,能夠陪伴我度過餘生的,只會是愛格伯特,換做是你,你會更愛誰多一點?”
司年並沒有因為對坎迪斯剛剛升起的反感拒絕傾聽她的言論,仔細聽完后,雖然仍然有些不能接受,卻不得不承認她的某些觀點並不能完全說是錯誤的。
大概是看到司年神色緩和了一點,坎迪斯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將路易斯看成自己最珍貴的玩具,你能明白一個小姑娘面對最珍貴的玩具時的感情嗎?那種恍若得到了珍寶的感覺,美好到至今都難以忘懷。”
“可是你還是將他留在了路易斯家族,並且最終任由他被流放到了垃圾星。”司年冷淡地說道。
“對,沒錯。可是從始至終我都讓無華先生在他身邊保護着他,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性命無憂。無華先生是最好的導師,相比起我們夫妻,由他來做路易斯的人生導師,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可是華叔再好,也代替不了他的父母!”司年激動地反駁道。
坎迪斯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了一抹無奈的笑,這個微笑讓她看起來終於有了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深沉與滄桑,司年這時候才突然想起,對方並不是一位懵懂的女孩,而是一個比他更加年長的,經歷過許多波折與困苦的女子。
他突然就有些後悔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語。
坎迪斯加深了臉上的笑意,突然說了句和剛才的話題完全不想關的話:“有沒有人說過你臉上的表情很多?你心裏想什麼臉上就呈現出怎樣的表情。”
司年的眼神告訴她:絕對沒有這回事兒!
他是“出了名”的面癱,當初在學校就有無數人以為他很高冷,就連家人也曾經為他的表情很少擔憂過,怎麼會有人說他表情很多呢?
從司年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坎迪斯極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說道:“那些看不出你表情的人一定是瞎了。”
雖然不贊同她的這種說法,司年還是被她的語氣逗樂,剛剛那個沉重話題帶來的重壓被稍稍緩解。
“就像其他人不理解你一樣,很多人也不理解我的想法以及我的選擇。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理解。也許我並不想某些父母那樣無私,但是我既沒有虐待他,也沒有傷害他,更沒有將他棄之不顧,我給他安排了導師,安排了後路,儘管在某些人看來還不夠,但是怎樣才是更好的選擇?留在家族讓塞維亞肆意打壓,然後帶着可憐的路易斯一起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還是帶上路易斯一起顛沛流離,承受隨時死亡的危險?別傻了,將他留在約翰遜家族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坎迪斯說完這些,輕輕抿了一小口紅茶,稍稍停頓了一下。
“即使你現在問我,對路易斯懷着怎樣的感情,我仍然會說將他當做玩具。我不會肆意擺弄他,不會將自己的思想強加到他的身上,也沒有想過年老之時讓他贍養我。但是同樣的,我也不會將他當做世界的中心,圍着他打轉。我有我的人生,而他也有他的世界……不是嗎?”
司年沒有說話,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觀,他不能說坎迪斯對或者不對。雖然理念不同,但是意外的,坎迪斯的想法並不讓他討厭。
在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路易斯。
一個想法奇特的女子,也難怪能夠生出小變態這樣的孩子,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