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周主召見
開封府,驛館,正使卧房。
孫仁楷來同李紫木知會了一聲,說是要外出訪舊,又客套幾句,便匆匆離去。他前腳走沒多久,後腳便又有人來敲門。
這次進來的卻是王昭濟。
王昭濟見了李紫木,客套幾句,而後卻是神色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紫木見他作態,心裏替他難受,說道:“王大人有什麼事,儘管直說就是,不必為難。”
王昭濟聞言,沖他感激一笑,說道:“李大人,開封城裏有在下幾位舊友,在下想外出拜訪一下,特來向李大人知會一聲。”
李紫木輕聲一笑,心道,你們能來知會我一聲,還算是客氣的,那不來的,我又能把他怎麼著?他嘴上卻是笑道:“王大人要外出訪友,自去便是,無需向在下知會。呵呵,王大人特地過來知會一聲,難道是怕在下事後知道了,會為難王大人不成?”
李紫木與王昭濟因着王延范王家的關係,在江陵城客司衙門裏有下棋之誼,關係還算是比較親近,所以李紫木才會同他說笑。
王昭濟“哈哈”一笑,說道:“李大人體恤同僚,果然好雅量。”
李紫木仰天一個“哈哈”,就要眼角帶淚,做笑中帶淚狀,以示自己是心中凄苦,只是在強自支撐。不過,他到底是沒有那麼好的演技,心中對荊南的幾位副使各懷鬼胎雖有不滿,卻只是有些無奈而已。
他對這次出使,雖然抱有些責任感,但對於荊南這所謂的國,卻並沒有多少代入感,也就更沒有要做忠臣的覺悟。所以,也就更不會有史書里傳的,末世里,某某忠臣眼見奸臣誤國,自己卻無力回天的那種悲憤。
所以,李紫木打了個“哈哈”,並沒帶淚,卻是笑着問王昭濟道:“王大人和孫大人都有舊友要訪,那陸大人更是開封府的熟客,想必是早就急着出去訪友了?”
李紫木話說完,王昭濟還未答話,卻聽得房外有人重重的“哼”了一聲。接着腳步聲由近而遠,顯然那人在門外偷聽,怒“哼”一聲之後,就逕自離去。
“是陸大人?”王昭濟雖是在問話,但顯然是沒有半點疑問。
李紫木有些尷尬,畢竟背後說人,卻被別人當場逮住,心裏怎麼也會有點不好意思。儘管那人行事也不見得怎麼光明正大。
“好了,李大人,在下這就告辭了。”王昭濟見李紫木竟然臉有尷尬,微微一笑,提醒道:“明日,李大人還要陛見後周皇帝,李大人還要多做準備呀。”
“謝王大人提醒,王大人請便,在下就不送了。”李紫木隨口敷衍,心裏卻還在奇怪,連王孫兩位都這麼急着外出“訪友”,這陸扶陸客將卻怎麼反而沒有外出。
王昭濟起身告辭,拱手離去。
李紫木送至門口,掩上房門。
“李大哥,連孫王兩位客將都先後外出‘訪友’了,那陸客將怎麼反而沒有出去?”王昭濟一走,李誠便忍不住出聲問道。他話中,卻把‘訪友’二字咬地很重,顯然也是知道那兩位要訪的是什麼友。
李紫木也無法回答他,他也是在奇怪。他原本以為,那陸扶肯定是也不知會一聲,早早的就逕自去辦自己的勾當了。卻哪知他卻根本沒走,還躲在自己房門外鬼鬼祟祟。
“這又有什麼不明白的。”李信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孫王兩人背後的人,那是在背主行不忠不義之舉,心有顧忌,自然是要趁着月黑風高的時候行事。那陸客將背後的人,只是求援而已,卻是名正言順,行事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顧忌。”
“哦……”李誠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李勇輕踹他一腳,笑罵道:“讓你平日多讀些書,你不聽,卻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李誠躲閃,兄弟二人嬉鬧,聶小倩掩嘴輕笑。
李紫木卻是臉上微紅,心道,我心裏也是疑惑,卻沒有想到是這個緣由,難道我平日裏的書也是讀地少了?
次日,辰時。
天有小雨。
驛館裏,李紫木與王昭濟、孫仁楷和陸扶三人,圍桌而坐。幾人喝茶打屁,正在等着後周皇帝郭威的召見。
“李大人,一會兒大周皇帝召見,你可要小心應對,不要失了我荊南的體面。”陸扶不陰不陽的說道。
李紫木一笑,說道:“多謝陸大人提醒,在下謹記。”
陸扶見他不接招,一聲輕“哼”,也不管李紫木是否在聽,逕自說道:“朝堂上問對,既不能太過剛硬,太過剛硬,就會被人視為不敬。但是,也不能太過諂媚,太過諂媚,就失了我荊南的尊嚴。只有不卑不亢,才能不辱使命,才能不愧於荊南諸公。”
“多謝陸大人指教,在下受教。”李紫木這句話卻是發自真心。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陸扶所說的話,總是有有意提點的意思,這讓他心懷感激。
孫仁楷為人圓滑,八面玲瓏,此時笑道:“陸大人曾代我荊南出使開封多次,每次無不是圓滿完成使命,載譽而歸。他所說的話,必將對李大人此次陛見大有裨益呀。”
李紫木一笑,點頭稱是。
幾人正在說話,突然,就聽見一個嘶啞的嗓子在門外響了起來。
“大周皇帝陛下有旨,召南平使節覲見。”
李紫木幾人趕緊起身,到堂上出迎接旨。
來傳旨的有兩人,除了喊了那一嗓子小太監外,還有一位年輕的宮中護軍軍官。這位軍官,三十不到的年紀,長的高大魁梧,孔武有力,又是一臉忠厚,若是那一天突然在路上遇到,一種虛懷若谷之感絕對會迎面撲來。
“在下補東西班行首,滑州副指揮趙匡胤。”那孔武軍官向李紫木等人抱拳施了一禮,又指着那名宦官說道:“這位是內侍監馬公公。我等受大周皇帝詔令,特來迎荊南貴使進宮陛見。”
陸扶三人連忙回禮,連聲道“有勞有勞”。
“嗯?”李紫木聽那軍官自稱是趙匡胤,卻是恍了會兒神,隨即一聲輕笑,拱手說道:“在下荊南使團正使李紫木,有勞趙將軍和馬公公了。”
孫仁楷說道:“趙將軍和馬公公一路勞頓,趕緊坐下喝杯茶,休息一會兒吧。”
那姓馬的宦官卻並不領情,嘶啞着嗓子,擺擺手,怪聲怪氣地說道:“別在這弄些虛的了,皇上都要等得急了。”
李紫木“呵呵”一笑,說道:“趙將軍,馬公公說的有理。咱們這就走吧。”他也不是在後周混的,沒必要討好這些所謂的天子近臣。
“李大人,馬公公和趙將軍一路勞累,您不是備了一些薄禮的么?”陸扶卻是知到小鬼難纏,熟習這個中勾當,趕緊從隨從手裏接過一張托盤。那托盤之上卻是十錠黃燦燦的金子。
“還望兩位笑納。”奉上托盤,笑道。
那馬宦官見了金子,也只是瞟了一眼,臉色稍解,卻也並沒有立馬變得笑着顏開。
趙匡胤卻是“哈哈”一笑,對那馬宦官說道:“馬公公,既然是荊南貴使的一番誠意,您就收下,只當做是鞍馬費,留下喝茶。”
“荊南貴使們還真是客氣。既然是盛情難卻,趙將軍,那我兩便卻之不恭,你我一人一半,這就收下了。”原來這廝是嫌陸扶這錢送的太顯眼。
“哈哈”趙匡胤又是一笑,只從托盤上取了一錠金子,攏在了袖中,說道:“馬公公,您常年在宮中,日子過得清苦,比不得我還能在宮外逍遙。這餘下的,您便都留下喝茶吧。”
馬宦官這才笑着顏開,收了金子,連聲對趙匡胤道:“趙將軍客氣,趙將軍客氣。總是在聽人在耳邊說趙將軍為人慷慨大氣,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啦。”
李紫木心裏好笑,這金子是陸扶代表荊南給的,卻不想到最後,讓這馬宦官心懷感激的卻是趙匡胤。這趙匡胤為人若不是真的慷慨豪邁,那此人也真的是太會做人了。
“時辰已是不早,李大人,陸大人,咋們這邊進宮見駕吧。”馬宦官收了好處,態度也變得和善。
“對對對,馬公公說得對,天色不早,咱們趕緊動身,進宮見駕。”孫仁楷隨聲附和。
馬宦官瞥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頭,聲音又變得不陰不陽,說道:“歷來的使節,只聽說過有一正一副兩位使臣的,從未聞還有三位副使的。皇上要見的也是正副兩位使節,此乃慣例。”
孫仁楷被他言語揶揄,自感沒臉,附和幾聲“是是是”,便退到了一旁。
王昭濟見孫仁楷被弄了個灰身土臉,自感此次來開封的真正使命已經完成,於是拱手,對陸扶說道:“陸大人曾多次為使,閱歷豐富,就請代我和孫大人前去見駕吧。”
陸扶點頭。
陸扶贈金,馬宦官擠兌孫仁楷,李紫木作為正使卻是一直都不曾出言。他的注意不在眾人身上,卻是在打量着趙匡胤,想看看這位能才過兒立,就能從一介布衣一躍成為帝王的趙太祖身上,到底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李紫木在打量趙匡胤的時候,趙匡胤卻也正在打量他。趙匡胤是心中奇怪,這位荊南的使團正使,怎麼跟個初哥似的,作為正使,卻半天都一言不發。難道是荊南的那家官宦子弟,掛個正使的名頭,出來混資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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