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小廝忙不停2
事情的前因後果方慕安了解了,據簽證官說,袁信馬上就會被兄姐趕出家門,凈身出戶,他得想個辦法提前預防。
可怎麼預防?
難不成直接提醒袁信說他家裏人要算計他?
無憑無據的,只會引起袁信的懷疑吧。
方慕安一臉糾結,直勾勾地把袁信都看毛了,“招財,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咱們現在去哪?”
袁信看他身上實在不像樣子,輕聲嘆道,“你跟我來。”
一開門方慕安才知道,之前招財的屍體被安放在一個荒涼的別院裏了。
袁信點了燈籠,帶着他一路走,有值夜的家奴小廝,一見袁信後頭穿着壽衣的方慕安,嚇得倒抽好幾口冷氣,有膽子大的湊上前,“三爺……招財這是詐屍了嗎?”
怎麼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方慕安更覺得“招財”這個名字慫的要命。
袁信看了一眼方慕安,安撫家人道,“招財沒有死。”
家人們一個個不可置信,看方慕安的眼神都是在看鬼。
袁信把方慕安一路領到他房裏,找了一件白色的布衣給他換了,又叫人拿了素服,“舉家治喪,明天你出去也要穿這個。”
“明天?那今天呢?”
“我要給老爺守靈,你今晚先住在我房裏吧。”
“我一個身份低微的下人,住在少爺房裏不合適吧?”
袁信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才經歷了一場生死,有什麼都明天再說。”
眼看袁信心煩意亂,方慕安也不好打擾他,只好默默點頭答應下來。
等袁信離開房間,方慕安才跑去照了鏡子。
這副殼子的長相中規中矩,看年紀大概不過十□□歲,樣貌不如宋安正太,也不比花小木偽娘,更沒有方簡的毀容臉,實在沒有什麼地方會引起斷袖英傑們的佔有欲。除了面色還帶着一點鐵青的屍氣,整體來說是迄今為止最讓方慕安滿意的一個身體。
方慕安才彎腰洗了一把臉,一抬頭就看到鏡子裏出現了另一個人的人臉。
嚇得他差點沒把臉盆扒到地上。
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充斥了屍腐氣,陰森森地讓人受不了。
好在站在他身後的是人不是鬼,可方慕安卻比看到鬼還要驚嚇。
文軒站在離他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一雙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像索命的冤魂,“為什麼不辭而別,為什麼要自殺?”
都特么自殺了還躲不開你,真是陰魂不散,走哪哪都有你!
方慕安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臉上卻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擦乾臉,理都不理他就往床邊走。
文軒跟上去還想拉他胳膊,被他眼疾手快地躲開了,“你以為我自殺是為了你?你也太自戀了。我那是毒癮發作忍受不了才回的韓府。一身病一身傷,還不如換個身份重新開始。”
文軒咬咬腮幫子,“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我為了你連積分任務都不做了?我還巴不得早點轉生過我自己的日子呢,總在別人的世界裏當配角有什麼意思。”
方慕安一邊說,一邊抱臂擺出一個“我很忙,不想跟你浪費時間”的姿態,“你拿了我的穿越指南,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千方百計地阻礙我完成任務,把我困在這個時空一世又一世……我已經向時空管理局舉報你了。”
文軒就那麼獃獃地望着他,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都知道,他們在刻意迴避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那個話題。
方慕安看他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只好把手一攤,“康時年,我這次是真的對你下最後通牒,如果你把我的穿越指南還給我,我們還能勉強做朋友,要是你再這麼無理取鬧耍流氓,那我們十五年的情誼,全當沒有過。”
他實在受不了他這麼如影隨形地擾亂他的心,一轉眼,又把他扔的一乾二淨。
文軒低下頭,深深嘆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穿越指南交到方慕安手裏,“我這次來找你,本來也是想還你這個的。”
擦!
那前頭他那一段哀怨的煽情表演是怎麼回事?
提升演技用的?
方慕安接過穿越指南,翻開看了看,首頁赫然寫着他的名字和穿越目標。
落入賊手,失而復得,真是不容易。
文軒對着方慕安做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慕安,我承認我之前有做的過分的地方。我本來是打算趁着同雲晨重逢之前,把你的那部分完成了。可現在……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做了。”
方慕安咬咬嘴唇,輕哼一聲,“你一點也不用覺得不安,我從來沒聽說過被強抱犯強抱了,找回平衡的方式是強回來,興許這在你們圈子是個慣例,可在我們正常人的世界裏沒有這種邏輯。”
他也知道自己的話說的很過分,可他心裏只有憤怒,說什麼都不過腦了。
文軒抬起頭,臉色比從前看到的任何時候都要慘白,一雙眼像看着他,又像是沒在看他,“方慕安,你真的敢指天誓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那一晚,是我單方面的強了你?”
方慕安覺得有什麼利器戳到他心裏了,長此以往他抱定的最後那麼一點點堅持,也要被他撕的一點也不剩?
“所以你想說什麼?你睡了我其實是你情我願,只不過我一直不承認是你情我願?”
文軒不說話,只冷笑着看他,方慕安被他看得寒毛倒豎,千言萬語衝到嘴邊,到最後卻說出一句,“既然你上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欠雲晨一個天長地久,那我祝你們能在這個時空裏完成心愿,積分什麼的不用那麼賣力做了,做夠了要去轉生,豈不得不償失。”
文軒搖頭笑道,“你做任務是為了離開這裏,我做任務卻是為了留在這裏,我們的任務屬性不一樣,我不像你,我只有一次機會,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
方慕安今天第一次聽說,“你說什麼?”
文軒指指他手裏的穿越指南,“你好好看你的穿越設定和穿越規則,之後的任務要是再做不好,不要再推到我身上。”
這是要跟他恩斷義絕的意思?
方慕安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從前康時年一直明裡暗裏地指責他狠心,殊不知他自己才是狠心的那一個。
雲晨確診之後,康時年就徹底跟他斷絕了一切聯繫,他單方面的聯繫他,得到的也只是他的完全屏蔽。
後來雲晨死了,康時年像行屍走肉一樣痛苦了大半年,託人從黑市買了把槍要結束自己。
等方慕安聽說了這件事衝去找他,救人不成,還把他自己也搭了進去,清白沒有了,尊嚴沒有了,最後連命也折騰沒了。
從前的事,想起來都是傷心。
方慕安受不了尷尬壓抑的氣氛,故作大丈夫地對文軒伸出手,“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過去的是是非非就讓他過去,今後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能做朋友就做朋友,做不成朋友,當個老鄉總還是可以的吧。”
他已經表態到這種地步,文軒卻遲遲不對他伸手,“我還以為你要對我說死生不復相見,瀟洒相忘於江湖。”
方慕安一頭黑線,“你從前就智商低,我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委婉地提議死生不復相見,瀟洒相忘於江湖。”
他上輩子就倒霉催的被迫圍觀了康時年與雲晨談戀愛的全程,他這輩子說什麼也沒那個心情看這兩隻甜甜蜜蜜。
康時年也就算了,言行舉止還比較收斂,雲晨可是一枚不折不扣的秀恩愛狂魔,方慕安從前去他們家蹭飯時不知長過多少針眼。
再當電燈泡就是腦子被門擠了,還是有多遠躲多遠,眼不見心不煩。
文軒見方慕安一會皺眉,一會撇嘴,糾結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就出聲叫了他一句,“那……我這就走了……”
“哦”,方慕安攥拳頭在嘴邊輕咳了一聲,“走吧……今後……東西不要亂吃,話不要亂說,記得要多保重。”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文軒卻還是沒有動。
方慕安有好幾次都想問他為什麼還不走,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來。
兩個人就那麼隔空對望,都覺得該跟對方說幾句離愁別語,卻都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氣氛都變得有些詭異了,文軒才忍不住先笑場,“每次看到你變來變去的臉,我都要提醒自己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方慕安。”
嚴肅到死的氣氛突然就轉了畫風,方慕安頗有些哭笑不得,“文軒的殼子偏巧是我喜歡的類型,裏頭的瓤又是我的熟人,所以我對你的搭配沒什麼意見。”
文軒嘴角彎了彎,“說到底,你還是外貌協會的視覺動物,要是我從前拿文軒的身體追你,恐怕你早就繳械投降了吧。”
方慕安勾唇一笑,“也許吧……如果他肯像女人一樣在下面的話。”
一笑泯恩仇,興許是他們之間這場荒唐糾纏的最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