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琵琶精做睡美人
雖說因為人類皮囊的保護,正午的陽氣削弱不了安虞年的體力,但另一半的妖怪體質卻是叫苦連天,不斷搜尋可能的靈氣,以彌補被抑制的妖力。
安虞年此時的狀態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只是像一隻被肉味吸引住的小野獸,雖沒有餓得發瘋,但下意識挺着鼻子,不斷往那股使他口中生津的香氣靠近。
伸出舌頭,一股宛如糖蜜般的靈氣立刻徐徐下肚,一下就溫暖了他的五臟六腑,安撫了因為午陽在身體陰暗角落瑟縮顫抖的妖魂,安虞年稍稍抑制下饑渴……
“你好大的膽子。”清冷的聲音不妨從背後一刺,少年恢復理智,收回束瞳,一臉無害地回頭。
粉白綠黛、垂袖水裙,他微微張嘴,彷佛在促狹不及間,被一枝綴滿雨珠的綠柳打中臉,不痛,只有一陣清香拂面,令人恍神。
他早該知道,大概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樣的裝扮,她本來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阿。
利用少年恍神的時間,少女隨手施了定身訣,控制整個場面,排除被其他人注意的可能,這才回頭放心面對少年。
“不是說不想做妖怪嗎?怎麼還偷吸我的靈氣?”
身着輕薄古裝,少女亭亭玉立,雙手擺胸,對少年挑眉。
被姐逮到了吧!玉子瓊小得意。
少女清脆脫俗的聲音又讓安虞年一陣恍神,但他很快咬緊牙根,努力反駁道:“我、我只是路過!打工!誰知道那是煙還是雨的……”
“打工?”玉子瓊皺眉,她轉頭,看着那袋吃食,便拿起其中一個便當,打開……
餓了?安虞年皺眉,想着今天有帶錢包,也許可以一會帶她出去吃飯,邊吃邊談?
只是少年的小小美夢還沒做到一半……….
“你太惡毒了!”
玉子瓊突然轉頭,秀麗的面容因怒氣而緊繃。
她將便當遞在他面前,厲聲質問道:“雞腿便當……你是想離間我大姐和二姐吧?”
“………”安虞年表示有些跟不上某位妖怪的思維。
不過作為清河的記憶還是在的,想起曾看到蘇長樂和胡蕎喜在吃食上的爭吵,安虞年很快反應過來。
他看着少女殺氣騰騰的目光,打從心底舉手投降道:“裏面還有排骨、牛肉滑蛋、豬腳飯,你別多想了,我才不會來這做這種小手腳。”
“那你來是想做什麼?”
少年睜大秀長的眼眸,瞬間明白自己露出破綻被套了話,但他很快恢復冷靜,瞇起眸子,試圖裝出一些威壓,逼退對方,但在少女冰冷如玉的表情下並沒有支撐多久。
他紅着臉,握緊拳頭道:“我、我看到網絡上的消息了,你怎麼來這邊演戲?是她們叫你去的嗎?”
大概是對方的表情冷淡得陌生,安虞年越說越煩躁,他沒在學校看到她,反而先在網絡新聞看到她的名子………廣播劇就算了,這會是是要進軍演藝圈?這讓他很不安。
“你還沒成年吧?十五歲以下工作是童工,是不被法律允許的,更別說為了打工輟學!”
早上的妖魂被抑制,此刻的少年更接近是人類;安虞年下意識拿出乖乖牌班長的姿態,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少女,就連鴨舌帽也遮不住那雙明亮的黑眸,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她們連學校都不想給你上嗎?”安虞年憤憤道,他一直躲在暗處觀察,對那兩隻花枝招展的妖怪完全沒有好感。
他受不了她老是像小狗一樣,聽話跟在她們身後,完全忘了自己的模樣!
這次換玉子瓊跟不上安虞年的思維了。她微微歪頭,跟着一縷青絲垂落。手指撩了撩頭髮,她抬眼,不耐道:“你忘了我也是妖怪?”
少年一愣,他看着對方那張年華正好的美麗面容,一時間沒來得及反應。
玉子瓊“善意”提醒:“我一千三百五十多歲了,小弟。”
小弟!!安虞年一口老血梗在胸口,差點沒用頭去親吻大地。
說實話,少年從沒有考慮過年齡的問題,某隻老妖一點也不像上了年紀人的世俗狡猾,她表現出來的一直有些青澀懵懂,和一般青少年無異。
雖不是像蘭花那般脆弱嬌養,但她散漫、缺心眼,如同依賴微風傳粉的蒲公英,讓人不自覺想去引導、去扶持,想看着少女瘦弱的身子安身立命、平安成長。
哪想到對方原來是這樣看自己,一個可笑沒有長大的“弟弟”?
“我不是你小弟。”安虞年咬牙切齒,修長的手臂比直垂放在兩側,像是掛了好幾顆砝碼,抬不起任何一根手指。
“如果你想要靈氣,我可以給你。”玉子瓊不理會他的抗議,在她眼底,安虞年甚至沒有一棵開花的小仙人掌年長。
“不用!”安虞年有些自暴自棄,他覺得自己來一趟根本是錯誤。真的把對方當成天真無知的千金小姐嗎?她和那兩隻妖怪是一夥的,她比自己還強大……
玉子瓊沒說話,直接憑空變了一根玉釵,讓那些朝自己湧來的一縷縷靈氣纏繞其上,模仿卷繞棉花糖的竹籤,
玉子瓊用玉釵捕了一團似雲朵的靈氣,軟綿綿的,遞給安虞年:“給你吧。”
安虞年自然看得到那些靈氣。
他看着對方像哄小孩似,將一團“棉花糖”遞給自己,忍不住咬牙切齒,但偏偏又不能真的凶對方,只能學着捉不到兔子的狐狸,暗自磨起牙來。
“不…….”
竭力保持良好的教養,安虞年正要拒絕,卻見玉子瓊拿着靈氣團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
“是阿,姜家怎麼可能不知道你來?”她睜大眼睛,聲音虛浮,像是突然發現自己雙腳踩空,正中陷阱。
安虞年來不及細思她的話,就見少女的身體像瞬間失了骨架似,整個人往地上一癱,他趕忙伸出手接住她。
“費了不少工夫,總算念好束縛的咒印……”有聲音從他背後傳出,莫名空蕩,像是從山淵傳來的迴音。
安虞年只感覺到面頰微癢,一張淺薄的紙片掠過臉頰,白光一閃,化成了很久之前,那個自稱姬家家主的奇怪女子。
姬雅站立在地,身形有些勉強,這化/身之術分去了她將近七成的力量,加上她方才強行打出的結印,只怕這次除妖的主力就只能依靠姜家。不過,幸好,她還掌控了一張王牌……
她看向愣在原地的少年,見他手上還緊緊抱着昏迷的少女,不禁皺眉道:“你在幹什麼啊”
她理所當然:“還不快殺掉那隻妖怪”
安虞年小心查看玉子瓊的狀況,見她只是暫時陷入了沉睡,稍稍安心,抬起頭就聽到姬雅催促道:“還不快解決她!”
有那麼一刻,他竟有些想笑,那女人以為自己是誰阿?跟姜家一樣都想命令自己。
姬雅也不是笨蛋,她一直跟蹤着少年,自然聽到一人一妖的談話,也隱約看出少年對那妖怪的關懷之意,於是冷笑道:“我告訴你吧,這次計劃是姜家和其他幾家一同計劃的,你雖然只是其中一顆棋子,但在那些妖怪眼裏你就是與我們同夥的!只怕等你手上那隻妖怪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扭斷你的脖子!”
“計劃?”安虞年瞇起眸子。
姬雅一向沒什麼耐心,尤其是對一隻半妖,她不耐道:“這棟大樓已經在我們幾家的控制下,眼下又是正午,是那些妖怪最脆弱的時刻,勸你最好想清楚你站哪一邊!”
“你們利用了我?”安虞年突然明白了,抱着少女的雙臂忍不住收緊:“是我把你們帶進來的?”
姬雅沒說話,只是猜想着那些設好的束縛是不是已經發揮效果,將那兩隻妖怪暫時困在空間內。
按照他們的計劃,只要控制這些妖怪的行動,接下來事情就會簡單多了,當然最關鍵的要素便是……
“怎麼辦阿~”胡蕎喜轉了轉門把,漫不經心道:“我們好像被困住了呢”
像是在唱雙簧,化妝枱前的美人同樣散漫地擺擺手道:“何止被困住,挑准了正午的時刻下手,擺明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麻……
明明是急迫緊張的字句,偏偏從那張紅唇吐出的氣息卻是無比的慵懶輕蔑。
蘇長樂勾起唇角,難為對方團結一致,費了如此功夫,只可惜氣息沒收好,狐狸的鼻子老早就嗅到一些不對的氣味,現在那道封印是飛虎將軍之後,黃家的吧?
真懷念阿,當初被活活摔死的黃妃和上吊自盡的黃夫人,還以為一家子都死絕了呢,呵呵,沒想到還留有血脈……..這次竟然敢出面,想必不止黃家,是好幾家連手要討伐軒轅三妖,了結未完的因果吧?
看着鏡中無論古今都依然傾國殃民的容貌,她不由得沿着自己完美的輪廓,細細摸上嘴角,然後是天生泛着艷色、鮮紅如血的唇瓣。
柔軟,彷佛是凡人的心臟,脆弱又可口。
她抿了抿唇,像是要將瀲灧的唇片吞下,隨即又咧開嘴角,露出一抹,比唇上顏色還要血腥的微笑。
“看來今日是非要見血了。”
“我有點擔心三妹。”雖然一切都在預料之內,但胡蕎喜摸了摸胸口,看不到三妹,還是有些空蕩的感覺。
“別擔心,那種小兒科難不倒她的。”
說到這裏,蘇長樂肩膀一抖,忍不住泄出一聲尖銳如玻璃碎片地笑聲,瞬間打碎鏡中完美無缺的形象。
“看她是要裝睡到什麼時候了,挑好時機醒來可是很重要的阿………”
停頓了一下,蘇長樂突然轉頭,耳垂的垂珠一晃,是一抹銳利的銀光。她對胡蕎喜嫣然一笑道:“起碼得先等“王子”打倒“惡龍”才行吧?”
“所以,你的決定呢?”
姬雅居高臨下,冷冷注視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無視他手上還抱着一名纖瘦脆弱的昏迷少女。
安虞年沒說話,只是用手掌磨擦着玉子瓊的臉蛋,不帶任何情/欲,無比溫柔,像是在摩擦脆弱的蛋殼,似乎希望能將她喚醒。
姬雅見他開始出現異色的眸子,心底不禁越來越急切,忍不住吼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先殺了這隻,之後再去樓上放火燒了另外兩隻!這個世界就會再度恢復平靜!你也可以擺脫狐妖的詛咒!再也不用擔心三昧真火會將你吞噬!”
手指一頓,終於有了反應。
“那第四隻呢?”
少年小心翼翼放下少女,緩緩起身,讓姬雅可以完全看見他已經化為琥珀色的眼睛。
“你們又會怎麼處理我這隻妖怪?”
姬雅睜大眼,感覺背後的窗戶有大量的靈氣湧入,化為一陣強風,通通往那人站立處捲起,彷佛他腳下踩着是一個無形的漩渦。
在對峙的雙方外,有一絲靈氣悄悄在少女耳畔吹了一口氣,睫毛微顫,睜開了一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