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琵琶精與神廟
同樣都是拜土地神，福安宮就像之前放大版的福祿宮。
福安宮的格局更大，樓房更多，東西南北都各有數個門神守候。廟的風水也是極好，背靠着幾座大山，四周鬱鬱蔥蔥，其中一座山特別高聳，像五指中的中指，據說還能俯瞰全市，是當初筊杯請示神明，由土地神親自選的好地方。
在晚上無人的此時，除了鳥鳴和樹葉沙沙輕聲外，四周毫無人聲，細風中儘是新鮮的草木香味，儼然一座遠離凡塵的地上天殿。
玉子瓊站在廟前的香爐，沒有馬上進去。
她不遲鈍，那山神的話也不假，裏頭坐鎮的可不是普通的小神。不說接近半神的妲己和媚喜，上千歲的土地神如果動用全力，的確足以和自己一拼。
四周幾扇大門上都彩繪着顏色鮮艷的門神，他們眼神不善、殺氣震震，玉子瓊默默提高警覺。
她深吸一口氣，踏進門坎，準備進入一個真正的神之領域……..
“吼！！”
一進去就迎來一份大禮，一張血盆大口猛然往自己撲來，玉子瓊往後一退，正欲亮出紫玉…..
“住手！！”一陣威聲厲喝，老人的聲音如晨鐘暮鼓，不帶年輕氣盛的殺氣，只有因歲月沉積的渾厚，使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那頭朝玉子瓊衝來的怪物這才收起爪牙，慢悠悠退回去。
玉子瓊微瞇眼，見是一頭略有修為的老虎，黃皮黑紋，再常見不過。只是同為得道成精的猛禽凶獸，這隻老虎精身上卻沒有像兩位姐姐的殺孽和煞氣；從他額頭上的王紋彰顯的，是振振而出的浩然正氣。
玉子瓊雖不畏懼，但四周的妖氣已經下意識作出防禦。
“姑娘請包涵，這是老朽跨下坐騎，信徒兒孫的守護靈，凡人稱虎爺；咬鬼鎮邪是他的本職，一時忘了老朽的交代，失禮了，姑娘。”
像是不贊同主人的話，老虎甩了甩尾巴，鼻子哼氣，十足傲慢。他踩着銳利的大掌，慢慢晃進神壇桌下。玉子瓊撇了一眼，見桌下似乎立着一面小小的神牌。
“姑娘有何貴事？為何深夜造訪老朽的福安宮？”
玉子瓊抬眼，只見神桌上，有一木製神像留有白須，幾乎佔據了半面牆。仔細一瞧，她睜大眼，不由得驚訝。
這宮裏的土地神竟捨棄了金身肉像，改以大地草木之形深根凡間！若不是福緣深厚、功德無量，怎敢如此冒險，跨足天人合一的境界？
玉子瓊一方面信奉妖界的實力為尊，另一面也明白若衝撞了這種功德上神，大地震怒，極可能引發上界的注意。故她心服口服，一下就收斂起滿身妖氣，放下戒備，微微伏身道：“貿然拜訪，還請見諒。”
土地神笑瞇了眼，素石璞玉，的確是可造之材。
“怎麼會是貿然，”他白須垂地，眼皮微睜道：“這方圓百里何處不在老朽掌控之內？在妳從沉睡中蘇醒那一刻，老朽就察覺到了，軒轅三妖是徹底復活了。”
“!!”玉子瓊心頭大驚，對方竟能看出自己的原形！這可是繼姜家后的頭一糟阿！
土地神見她手臂微僵、眼神戒備，不由得低低笑道：“你以為你能迅速恢復法力都是你那兩位姐姐的功勞？在這四周稍有靈性的花草木石都依靠老朽的神力而生，你每日晨起月落時吸收的靈氣有一半都是從老朽而來。老朽既然沒和妳計較，妳也別這般提心弔膽了。”
玉子瓊抿嘴沒說話，老人看她的目光太過慈愛，分明是含飴弄孫的爺爺會有的目光。她直覺是被當小
孩子了，心頭不服氣，乾脆打破天窗說亮話道：“今日前來只有一事，對閣下來說是舉手之勞…..”
“你想要找一隻狐妖吧？”土地公老神在在。
玉子瓊罕見被噎着說不出話，家裏兩位姐姐除外，她很久沒遇到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的人物，眼下這土地神深藏不露，說不定還比自己大個十幾年歲，怎麼都沒聽兩位姐姐提起？
注意到琵琶精的打量，土地神呵呵笑道：“這狐妖一族在老朽的界內可折騰了，不得不說的就是妳大姐，剛來這裏鬧的動靜…….差點嚇倒了老朽的神壇。”
“我代我大姐向你致歉。至於你予我的靈氣，不久后，我會全數盡還。”玉子瓊明白了，對方實力在大姐之下。
事實上，她不認為現在這個世界有任何人可以超越妲己，如今的妲己與其說是妖姬，不如說是妖后的存在。
不介意對方毫無誠意的道歉，土地神聽了只是勸阻道：“給了自然沒有拿回的道理，說來妳我同生於大地，算是親戚，老朽給妳靈氣，就跟分給這塊土地上的花草樹石差不多，公平得很！公平得很！”
話題拉回來，他繼續引導琵琶精道：“不過話說，我想妳要找的狐妖應該不是妳大姐吧？”
“自然不是，是一隻叫清河的六尾狐妖。”
“六尾？”土地神的語氣難得驚訝，紅褐色的木頭臉倒沒什麼變化，他喃喃道：“已經長出六隻了嗎…….”
“你認識他。”玉子瓊沒有懷疑只有慶幸。不愧是守護整座城市的土地神，一下就找到了她苦苦尋覓的目標。
“這……”土地神沒有功夫再去顯擺，只見他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地上的白須一扯一動，引得神壇下的老虎躍躍欲試，差點沒忍住把主人的鬍鬚當毛球玩。
“姑娘要找的狐妖老朽的確知道，只是萬事皆有起頭，妳要找的可不是普通的妖怪，真要說起來還真讓老朽為難，不如請跟老朽一起，老朽帶姑娘妳看個究竟吧。”
說完，竟是不顧玉子瓊的猶豫，直接化成一道綠光穿透廟頂，往外頭射去。
玉子瓊見狀，只能化為妖風追趕。
神壇後頭，一枝提着的毛筆微微一顫，似乎是被風吹歪了頭，宣紙染出大片墨花。坐在木桌后，瞇着眼寫字的廟公停下筆，看着廢了大半的宣紙，搖頭道：“半夜出什麼巡……就不讓人好好練字了。”
玉子瓊緊跟在土地神化成的綠光身後。
飛行到一半，她隱約感覺到後頭有追影，正要豎起手指射出法訣攻擊，就聽前頭的土地神阻止道：“那是老朽的門神，替老朽護衛的，姑娘就請包容點吧。”
大概是對方不軟不硬，又喜歡擺出像大姐那般的長輩面孔，玉子瓊還真拿這個土地神沒辦法，只是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你帶我來城隍廟做什麼？”玉子瓊看着又一處金碧輝煌的廟宇，心底不耐，這是要找幫手對付她吧？
“姑娘別誤會，現在三更，裏頭的老爺子正好巡街去了，廟中只有幾個小門神，不成氣候。何況老朽只是來帶妳看看東西的，絕不動刀動槍。”土地神笑嘻嘻，似乎跟城隍很熟，這才挑對了時間潛來。
玉子瓊沒說話，就看他怎麼帶自己找清河。
隨着土地神前去的方向，一神一妖來到了城隍廟的偏處，野草小花四處亂長，還有垃圾夾雜其中，與正殿大門輝煌氣勢一比，簡直就是影子最不起眼的一角。
其中，玉子瓊看到了一根石柱，不知為何孤伶伶立在廟的偏處，像是建了又廢的涼亭孤柱。
“這是一座廟，以前是。”
土地神指着那根不起眼的石柱，示意玉子瓊上前查看。
玉子瓊細睛一瞧，這才發現石柱是由或扁或立的小石板堆棧而成，頂端是類似斜頂房屋的形狀，而中心空了一個洞，以前可能是擺祭品的，現在卻塞滿了香煙盒和垃圾。
“什麼廟？”玉子瓊蹙眉。
土地神就等她問這句，凜然一聲：“狐仙廟。”
玉子瓊順下去：“清河以前住這？”
沒有立刻回答，土地神伸手將洞中心的垃圾清去，似乎十分珍惜這座廢了的石廟。
他壓低的聲音突顯滄桑，像是刻意吹沉的笛音道：“不是清河，以前住這的是我和城隍爺的朋友，修為七百年的狐仙，冉酉。”
“他是清河的父親？”玉子瓊始終認為這一切都該繞着清河轉，畢竟對方方才的話里是暗示要帶她去找清河的出生之地。
土地神搖頭，看着灰朴墣的石廟，他背對玉子瓊道：“在狐妖清河出生前，此地不過兩隻狐族，一隻是未染殺孽的狐仙冉酉，另一隻是罪孽深重的狐妖………”
“大姐？”玉子瓊眉心一跳，不明白土地神的意思，只是下意識不安。
不過她很快放心下來，為蘇長樂辯護道：“我大姐雖是凡人史書中的罪人，但她一向善待同族，你有話直說吧！別往我大姐身上亂潑髒水就是。”
何況她大姐幾千歲了，那隻不過七百年的狐仙在大姐眼底就跟小孩子差不多，哪會有什麼過節和淵源。玉子瓊默默姐控着。
“誠如姑娘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一開始兩隻狐族的確井水不犯河水。妳大姐遊戲人間，而冉酉寄居城隍廟，凡人女子相信狐狸多子，故許多女信徒會祭拜冉酉，求子也求姻緣。冉酉也很樂意接受凡人的供養，因此完成許多女子的願望，狐仙廟名聲漸起......只是有一日，來了這麼一名女子。”
玉子瓊眉頭漸深，方才放下的心再度提上來。
“那女子，姓姜，天生不孕。她來狐仙廟求子，同時，也把妳大姐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