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番外·握在掌心的幸福（下））
綱吉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鞦韆上唉聲嘆氣。
……雖然憑藉著一時爆棚的怒火沖了出去，但是冷靜下來之後卻發現自己是最沒有資格發脾氣的人。可是奇妙的自尊心卻又沒法讓他低下頭去回家面對自己的斯巴達教師，只能可憐巴巴的低着頭坐在鞦韆上黯然心傷。
他想起吉爾伽美什的話，英雄之王將寶物出借的當天就告訴他“不要後悔”才好，想來善窺人心的英雄王早就已經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才惡趣味的完全不告訴他結果，一邊說著看似勸告的話一邊獨自等在一邊看好戲。
……一想起說不定金閃閃今天晚上還要來家裏嘲笑他，綱吉就覺得自己更不想回去了。
肩膀上的貓又舔了舔少年首領的臉頰，輕輕叫了兩聲。這樣柔軟可愛的叫聲完全不像是那個可以輕易撕裂人體的可怕半妖，也使得綱吉幾乎完全忘記肩膀上的存在有着多麼可怕的力量和危險。他摸了摸弄水的頭：“弄水先生，我們現在去哪裏比較好呢？唔……”
本來想着去伊西斯的家裏，但是一想到貓頭鷹就是對方交給他的……很可悲的是，對對方還不甚了解少年首領不由自主的開始擔心對方是否也是內里和英雄王一個性格的人……就完全不想再過去了。
“唉——”
“別嘆氣了，綱大人。”穿着血色和服的白□□又變作了人類的身體，他蹲在少年的面前仰視着對方，雪白的耳朵一抖一抖十分可愛：“去我那裏怎麼樣？這樣誰都找不到。”
綱吉微微一愣，頓時喜上眉梢：“對啊！還有夏目前輩！”隨即尷尬道：“可是出來的太急了，我沒有帶錢……”
弄水眨了眨眼睛，他伸出手抱住少年首領，和服寬大的袖子完全遮擋住了對方纖細的身體：“我帶你很快就過去了。”
“咦？”綱吉尚未反應過來就被紅衣的貓又帶着飛上天空，宛如炮彈一般朝着自己的故鄉急速飛去：“咦——————？！！！！！”
——一個小時后——
“所以……你們兩個就跑到這裏來了？”巨大的肥貓一邊嚼着口中的溫泉饅頭一邊不快道：“真是的，為這麼一點小事情，小鬼就是小鬼呢，嗝——”
“好臭——真是的，貓咪老師你不能再喝了！”夏目忍無可忍的將地上的酒瓶拿了過來：“而且澤田君年紀還小，你這樣弄的房間都是酒臭味對客人太失禮了。”
“過分！太過分了夏目！”貓咪老師不斷原地跳起妄圖搶回酒瓶，然而身高上的絕對差距讓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目的：“哼，算了，看在貓又小鬼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嗝——”
“臭死了——”夏目無奈的看着面前的醉鬼，認命的打開了窗戶。略有些涼的風吹了進來，吹淡了酒氣的味道。夏目看着綱吉抖了抖肩膀，擔憂道：“澤田君，我拿件衣服給你吧。”
“啊不用不用，只是第一下有點冷而已。”綱吉不願麻煩對方，連連搖手道：“這裏雖然比並盛感覺冷一些，但是空氣很舒服呢。”
“因為是鄉下地方嘛……”貓咪老師吃掉最後一個饅頭：“不過這裏的靈氣可是城市裏比不了的哦。”
綱吉乾笑道：“這裏……沒有其他……妖怪吧……”
“沒有，只有貓咪老師和弄水先生。”夏目有些好笑：“澤田君看不到了嗎？”
“嗯……我本身並不具備夏目前輩這樣的能力。”綱吉撓撓頭：“而且因為大空火焰的調和特性，可能妖怪們都不太喜歡我。”
“可是你的氣息卻很容易贏得妖怪的喜歡哦，無論是作為食物還是作為寵物呢。”貓咪老師搖了搖短短的尾巴：“真是和澤田家康一樣奇怪又矛盾的傢伙呢。”
夏目輕笑道：“澤田君將這個當做讚美收下吧。”
“貴志，貓咪老師，澤田君，點心做好了喲，快下來吃吧——”
樓下傳來了塔子阿姨的呼聲，貓咪老師立刻大喜一咕嚕跳了起來打開門就沖了出去，夏目無奈的嘆息，他對着貓化的弄水道：“抱歉弄水先生，沒法帶你一起吃。等一會兒我偷偷帶兩個給你。”
弄水舔了舔綱吉的臉，乖巧的從對方肩膀跳了下去。
“啊……那個……夏目前輩叫阿姨‘塔子阿姨’呢。”綱吉忍不住問：“前輩是暫時寄宿在這裏的嗎？”
“……不，這裏是我的家。”明明是很簡單的話，但是夏目的表情卻很鄭重，他的嘴角依舊帶着淺淡的笑容，緩緩道：“我的雙親和早就去世了，是塔子阿姨夫婦收留了我。”
綱吉瞪大了眼睛：“對對對對對對對不起——”
“哈哈，不要在意。這個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夏目輕笑道：“相反的，我十分慶幸，能被他們收養。”頓了頓他道：“澤田君真的是很神奇的人，讓我不由自主就放鬆下來了。”
“咦？”綱吉意外道：“我並沒有——”
“綱大人你的火焰氣息對於擁有靈力的人來說是很具有吸引力的。”弄水在一邊道：“夏目的力量很強，也更容易受到你的影響。”
“是、是這樣嗎？”
“不用那麼拘束，澤田君，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夏目淺笑道：“我們快下樓吧，要不一會兒塔子阿姨要上來了。”
綱吉連忙站起身：“好！那個……阿姨他們知道夏目前輩的能力嗎？”
說完他覺得自己說了壞話，從他不帶弄水下去的舉動來看，那位阿姨明顯是不知道的。
“我這種能力在多數人眼中是很奇怪的，而且容易吸引很多麻煩到身邊。”夏目露出些微的苦笑：“我想要保護這個家，保護塔子阿姨他們，也不希望被他們……所以，我沒有辦法說出口，也並不希望他們知道。”
綱吉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受到大妖保護笑容清淡溫柔的前輩……所掩藏的悲傷。
收養夏目的塔子阿姨是一位非常溫婉的家庭主婦，這點和自己的媽媽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但是同樣的是那讓人感到溫暖的溫柔。不算年輕的女子端上熱茶對着綱吉道：“真是意外呢，貴志這孩子還是第一次帶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孩子到家裏來。”
夏目尷尬道：“塔子阿姨——”
“我記得你哦，你還有兩個外國哥哥。”塔子阿姨擔憂道：“但是這樣不好哦，逃家出來的話……不管發生任何矛盾，你這樣做會讓家人們很擔心吧，說不定你的兩個哥哥在到處找你呢。”
綱吉一懵，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是應該反駁對方白蘭和六道骸絕對不可能來找自己，還是應該告訴他自己不算是逃家。
“塔子阿姨……”夏目好笑道：“澤田君是很好的人，所以家裏的長輩們有點喜歡欺負他……我一會兒會打電話過去的，你不用擔心。”
“是這樣嗎？呵呵，有這樣的親人們，真是快樂又苦惱呢。”塔子輕笑道：“你的媽媽有你們這些孩子，一定很幸福吧。”
綱吉笑僵了臉不知道要如何接話。
夏目也頗為尷尬，正不知是說出實話好還是繼續硬撐下去為妙，就突然聽到的院子裏烏鴉的叫聲。
“咦？”塔子阿姨微微一愣，她站起身笑道：“啊，是烏鴉先生呢，難道是要下雨了，它特意來提醒我的嗎？”
夏目奇道：“烏鴉？”
“嗯……很久前它被壓在東西下面，我幫了它一把之後，它有時會在下雨之前提醒我收衣服呢，真是幫了大忙了。”塔子拉開門走到院子裏，外邊的天果然有些發暗了：“貴志，能麻煩你幫我一起收衣服嗎？”
“啊，當然。”夏目站起身，綱吉也連忙跟了上去：“我也來幫忙！”
趁着三個人出去，貓咪老師跳到桌子上捧起裝天婦羅的盤子就往樓上跑，到了樓上他放下盤子立刻翻出了被夏目放棄來的酒瓶，瞅着弄水道：“吃吧小鬼，不過大部分都要留給我下酒哦！”
“啊……謝謝你，斑大人。”紅衣白髮的人形貓又咬了一口，微微皺眉道：“豆沙……？吃不太慣。”
“真是不知足呢。”貓咪老師大口喝酒：“嘛……說起來，我教你的變成貓咪的樣子貼近家康的子孫的方法怎麼樣？”
說到這個，弄水立刻來了精神：“非常管用！綱大人對我親近了很多。”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斑大人，請您教我更多技巧！”
“居然在這個時候才用敬語，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小鬼呢。”貓咪老師哼了一聲：“算了，這次再教你一招，下次想學就要帶來美酒哦！”
“是！”
貓咪老師放下酒瓶，躺在榻榻米上翻起了肚皮：“要這樣——”
“嗯嗯！”
樓下——
“真是謝謝你了，澤田君。”塔子將衣架上最後一張被單折起來，一邊抬頭四顧：“不知道烏鴉先生現在怎麼樣了……都說烏鴉總是兩個人在一起呢，如果只剩下一隻的話，不是沒有遇見另一半就是另一半已經去世了……不知道烏鴉先生屬於哪一種呢。”
綱吉順着塔子阿姨的動作抬起頭，很快的就看到一隻黑色的烏鴉躲在大樹的枝杈間啄着翅膀。他抬起手指道：“找到了，是一隻——”
“找到了，是兩隻烏鴉呢！”夏目溫柔的笑道：“你看塔子阿姨，另一隻白色的烏鴉在黑色的身邊呢，是白化嗎？躲藏在樹枝間，不仔細看的話的確很難發現呢。”
綱吉愣住了，他努力的、仔細的去看那隻黑烏鴉的身邊，被火焰強化過的良好視力無論如何也看不到一絲白色。
他突然回頭，看到了塔子阿姨看着夏目的目光中，那怔愣不知所措的神色。
【我想要保護這個家，保護塔子阿姨他們，也不希望被他們……】
綱吉睜大了眼：“夏——”
但是他還是慢了一步，一直盯着第一次見到的白化烏鴉的夏目並沒有看到身邊的塔子和綱吉異樣的神色，甚至於他完全沒有發現，那隻白色的烏鴉並非常人所能看到的異種。隨着那隻黑色烏鴉的展翅飛翔，夏目高興的隨着黑色烏鴉的移動而移動着手指與視線，指着那對黑白伴侶笑道：“看啊，塔子阿姨，它們是兩隻在一起呢。”
塔子阿姨的眼睛漸漸睜大了。
【……所以，我沒有辦法說出口】
遭了！！！
【也……並不希望他們知道。】
夏目前輩，那是——
然而綱吉在驚恐自己能做些什麼改變此時的可怕局面的時候，卻聽到了塔子阿姨溫柔的笑聲：“嗯，真是美麗的白色烏鴉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綱吉：“……咦？”
夏目笑道：“真的，很少見呢，我也是第一次。”
塔子阿姨笑道：“烏鴉先生不是一個人，真的是太好了呢。”
夏目笑道：“是啊，不是一個人，真的是太好了呢。”
綱吉愣愣地看着兩個人的笑容。
溫暖，快樂，幸福。
“……真的，真的是太好了呢，夏目前輩。”綱吉感覺心中一輕，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我也要回家了。”
“咦？”夏目微微一愣：“澤田君？”
塔子阿姨勸道：“這個時候？快要下雨了……”
“沒關係的！”綱吉忍不住笑道：“我也……不想讓我的家人們擔心呢。”他高喊道：“弄水先生，回家了！”
塔子阿姨一愣：“弄水先生……？”
“額……是澤田君對貓咪老師的外號。”夏目尷尬道：“不過，澤田君願意回家去的話，說明他已經想通了呢。”
“嗯，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塔子阿姨輕笑：“雖然有些彆扭，但那一定也是他的家人愛他的一種方式呢。”
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他們初見時少年首領被幾個人欺負的滿地打滾的情景，雖然最後的結果都是為了綱吉好，但是那慘不忍睹的過程真的是……
夏目乾笑道：“要是他的家人表達的方式再……溫柔一點就好了。”
“啊啦，看來澤田君比我預想的更加辛苦呢……”驚訝過後，塔子阿姨忍不住笑出了聲：“希望以後他們都更坦誠一點才好，畢竟都是一家人。”
夏目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啊，是的。”
——終究，都是一家人呢。
儘管弄水速度極快，可是回到家的時候還有有小雨淅淅瀝瀝的滴落下來。綱吉被弄水抱在懷裏，白色的髮絲在臉邊飄蕩着，讓綱吉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綱大人……”弄水將綱吉抱得更緊一些，比人類偏高的體溫透過衣衫溫暖着懷中的少年：“抱歉，都是因為我將綱大人帶到那麼遠的地方……”
“不不，相反的，我很感謝弄水先生的幫助。”綱吉忍不住笑了出來：“能夠見到夏目前輩和斑大人，還有塔子阿姨，真的是太好了。”
“這樣嗎……我很有用吧？”弄水忍不住笑出了聲：“你能喜歡真的太好了……”
“弄水先生，你笑了嗎？！”綱吉萬分驚訝的想要抬頭，可惜只能勉強看到對方精緻的下巴：“啊，看不到……”
“綱大人喜歡我笑嗎？”弄水低聲道：“以後，我會一直笑的。”
“啊不用那樣，笑容的話，不是發自內心的就沒有意義了。”綱吉忍不住笑道：“弄水先生不要那樣委屈自己啊，對我來說，弄水先生也是很重要的家人的。”
“家人……嗎？”弄水低聲道：“我也算是綱大人的家人嗎？”
綱吉無奈道：“你不是很喜歡媽媽給你準備的貓爬架嗎？”
“……嗯。”弄水低下頭將下巴放在少年首領的頭上，他呼吸着對方身上洗髮水的香味，體味着期待了一個半世紀的溫暖：“非常……非常喜歡。”
綱吉也忍不住笑道：“嗯！以後還喜歡什麼的話不要客氣也告訴我吧，周末一起去買寵物用品怎麼樣？啊當然不是說弄水先生是寵物，只是想你會不會也喜歡那些玩具……”
“寵物也沒關係。”
“啊？”
“在綱大人的身邊的話……寵物也沒關係。”弄水低聲道：“我想要做綱大人的寵物。”
綱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弄水先生……啊！到家了！”
遠遠地他看到了二樓的窗口上，那站在窗前的小小身影，還有樓下等待着他的夥伴們：“Reborn！綺禮先生！迪盧木多！伊西斯！我回來啦——！”
“太慢了，綱吉喲。”從房子裏走出的金髮小正太趾高氣昂道：“居然讓本王等你，看來要好好懲罰你才好呢。”
看到縮小版的英雄之王，綱吉實在是感覺不到一點害怕。他忍不住笑出聲，朝着大家用力揮手：“我回來啦——！”
雨滴落在臉上，所感受到的不是冰冷，而是舒暢。
雖然是個烏雲遮頂有風有雨的日子，但是對於綱吉來說，對於弄水來說，對於看到少年首領快樂的歸來的樣子……
對於所有人來說，今天都是個好天氣吧！
——綱吉在輪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