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情難自禁

“高學文！”

商慶看着名單上的名字隨意念了一個，接着便看到一個緊張的同手同腳的少年走了過來。

“學、學生，高學文，高家莊人，南原府臨安州高家莊人……”少年回答的磕磕絆絆，顛三倒四。

商慶拿起他剛剛的試卷，誰能想到眼前緊張的滿頭大汗，連自己出身何處都說不清楚的人試卷是如此的思路清晰，觀點新穎。

看到這個少年商慶腦海中再次響起還在山水縣後山谷的時候杜小喜講的那個故事。

從前有個少年特別孺慕一個大儒，不過要成為大儒的弟子或者旁聽大儒講課都要先讓大儒考察一番，看看這些孩子資質怎麼樣，功底怎麼樣。少年的父親好不容易託人讓少年見到了大儒，結果因為太緊張太激動少年的表現並不好。最終，少年也沒能成為大儒的徒弟。

多年以後，拜入小書院的少年人終於寒窗苦讀狀元及第。這時，偶然的一次文會上遇見了依舊被人尊崇的大儒。

大儒稱讚少年人天資聰穎，文采斐然，若是早些年能夠有名師指導成就會更高更耀眼。直到這個時候大儒都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當年被他因為天資愚鈍沒有慧根拒絕的小少年。

少年人面對大儒的稱讚，很是遺憾的道：“當時學生也參加了您的弟子試，可是情不自禁表現的太差勁了，沒能給您留下好印象，沒能成為您學生。這些年學生時常想若是當初學生表現的鎮定些，好一些，是不是就會是您的學生了。”

杜小喜說‘很多人只是缺了一個機會。’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世家弟子天生的起點就要比普通人高一層，他們從小見識過各種高品質的東西，不會被人喊做土包子鄉巴佬。他們身邊奴僕無數，不會因為突然被人環繞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他們見過帝王高官，行走於宮廷世家，不會因為第一次到如此富麗堂皇的宮殿因為多看了幾眼被人笑話。

那些底層奮鬥出來的人呢？

可能帝王和那個大儒一樣，只因為第一印象不好，直接否定了一個孺慕他多年的少年所有的信仰。

寒門學子也不過是缺一個機會罷了。

若是他們也出身高門，從小接受精英教育，誰能說他們就會比那些風度翩翩的大家子弟表現的差呢。

商慶一直記得杜小喜說的這個故事。

這些年他也嘗試給人希望給人機會。

雖然偶有不滿意，但他收穫了更多因為他的賞識，因為他的禮賢下士而一輩子忠於他的賢才。

看着眼前激動的眼中盛滿星光的高學文，商慶決定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商慶笑着道了句“文采不錯，下次切莫這麼緊張了。”揮揮手讓高學文下去了。

商慶看着高學文眼中的星光更加耀眼，隱隱含着淚光。諸多的寒門弟子因為他的話激動的氣血上涌，恨不得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商慶忍不住笑了。

這些人也不過是缺少一個機會罷了，他的一句話就可能讓他們感念一輩子。只是這麼簡單罷了。

杜小喜不知道，當初因為商慶鄙視她家哥哥們是土包子，她故意把前世一個土包子暗戀白富美遭拒，最終土包子功成名就連被白富美都傾慕的故事改了改說了一遍，商慶竟然一直牢牢記着這個故事。

也因為這個故事造就了明昌一朝多少賢臣良將。

在場的無論是世家還是寒門子弟，都看出了皇帝有意提拔寒門子弟，故意忽略那些從頭至尾表現極佳的高門子弟。

商慶隨手點了幾十人問了話，幾十個寒門子弟激動的聲音都啞了，能夠鎮定的應答只在少數。

世家子弟冷眼看着，爛泥扶不上牆，如此糟糕的人何德何能和他們站在一起！

呵呵，皇帝想用這些人打他們的臉，結果這些鄉下人不爭氣啪啪啪打皇帝臉了吧！

商慶恢復到原本的冷漠臉，冷冷的道：“好了，今日就這樣了。”說完商慶拿起硃筆在紙上書寫着什麼，寫完之後便擺駕回宮了。

眾人三呼萬歲恭送陛下。

錢德笑眯眯的拿起那張紙對着依舊跪着的眾人唱喝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文治國，武安邦，選賢舉能方為治世之本。學子濟濟，國之方興，文成武就，盛世乃存。今明昌二年科舉取仕，天下學子會首，國之將興，朕心慰之。命梁山邱少華一甲狀元，襄陵彭乃宇一甲榜眼，臨安高學文一甲探花……”

錢德稍微有些尖細的聲音緩緩響起，那聲音刺的高門弟子臉色青黑，卻像一把利刃給寒門子弟一線光亮。

高學文腦中轟鳴不斷，他成了探花了！

探花！探花！

陛下欽點的探花！

陛下竟然沒嫌棄他！

陛下很欣賞他！

高學文此時腦中儘是陛下溫柔鼓勵他的話語。

“陛下今日以國士待我，他日我定當死而後已以性命報之！”等着錢德念完長長的名單打算離開，高學文突然對着商慶離開的方向行三拜九叩大禮大聲喊道。很快一群人附和着高呼起來。

士為知己者死，能夠被陛下如此對待他們也死而無憾了！

這是高學文的心聲，亦是在場許多寒門子弟的心聲。

宮中華麗的宮燈次第點亮，天晚了。

殿試完了，散場了。

參加殿試的三百學子緩緩走出宮門。

有人得意，有人歡笑，有人憤恨，有人哀嘆。

京都乃至大商沸騰了！

他們的新帝是個有個性的帝王，個性到碉堡了！

此次科舉關於一甲頭三名早有推測，甚至花落誰家百姓們也能掰着指頭數個一個三四五六個候選人，結果出來后驚掉了百姓們的大牙。

不是名師大儒精心教導出來的王家三郎，武家大郎，周家六郎，錢家四郎，一籮筐的京中優秀少年沒選上，竟然頭名狀元來自西北大草原的蠻子，榜眼選了海邊浪花吹的海狍子，探花更是山嘎嘎的山包子。

陛下您確定您的龍眼沒被翔糊了嗎？

好好的青年才俊您不選，選的都是啥？

陛下，您知道嗎？因為您的錯誤決定百姓們在賭坊里全輸了，之後的幾個月您的子民們只能啃饅頭鹹菜疙瘩了！

陛下，您真的忍心嗎？

陛下，您怎麼可以如此無情，如此殘酷，如此無理取鬧！

這是坑死百姓千千萬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