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銀行客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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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濃郁的日光從窗戶射進來，高級病房裏明亮又空曠。
曲熙然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原本身上的黑色西裝已被淺藍色條紋病號服所取代，室溫適中，空氣中沒有太過濃重的消毒水味兒，反而瀰漫著一股淡淡檸檬香。
坐在病床邊翻看報表的王錦輝當即起身上前，激動地喚他：“行長！您醒了！感覺怎麼樣？”
“睡得還不錯。”曲熙然懶懶打了個呵欠，“就是床有些硬。”
王錦輝，“…………”
曲熙然鬆了松骨頭，掀開被子坐起身，順手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小口抿了幾下潤喉。
側過頭低聲說：“老王，我已經沒事了。就你自己跟來了嗎？”
那一瞬心臟的確很難受，卻不至於那麼嚴重。
他既然已經把股東大會攪成一場鬧劇，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留下個更引人遐想的收場，讓他們短時間內不敢冒然召開第二次裁決大會！
曲熙然想，今晚大概有許多人會睡不好覺了。
總之，李躍然的行長之位暫時是保住了。
“您沒事就好！”王錦輝仍心有餘悸，長舒口氣，笑着接過他的杯子，“原本副行長也想跟着，後來被趙老給叫走了。”
而且還是一瘸一拐走的，可見當時掐得不輕。
王錦輝心中暗爽不已，毫無悔意。
他本就和劉冥不對付，假設行長真倒台了，劉冥被董事會扶正，他這個原行長助理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曲熙然頷首，美目帶笑，聲音清亮：“老王，這次謝謝你。”
“別客氣，我應該感謝您才對。”王錦輝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緊繃了好幾天的臉色終於鬆緩許多，“當年沒有您的幫助就沒有現在的王錦輝！我做的這些都是小事，完全不值得一提！”
曲熙然對此不再多言，目光望向他手中的報表，低聲問：“關於李氏的問題，你這邊有什麼進展？”
接下來主要是追債的問題。
“沒有……李麗華和李麗浼兩姐妹在公司申請破產前就賣掉了原本的房子，如今李家老宅歸屬老三李麗元，只是她那個麗元集團的經營情況您知道，我覺得她差不多也要賣房子了。”
曲熙然自然地半眯起眼睛，想了片刻。
“未必。她不會賣掉老宅。”
王錦輝，“啊？為什麼？”
曲熙然穿好拖鞋，從容不迫地走至窗前，“李麗華和李麗浼為了騙取三億貸款，專門製造虛假財務報表，李麗元卻沒有，我仔細看過，她遞交的財務總賬是真實有效的，更沒有欺瞞麗元的債務問題。李麗元既沒有與兩個姐姐一同卷錢跑路，反而繼續一如既往地支撐麗元……”
王錦輝經他提點漸漸明白過來，認真分析說：“李麗元這麼做其實對自己非常不利，真奇怪！”
李氏原本三家企業，如今倒了兩家，銀行必定會向僅剩的一家發難。
王錦輝靠在牆上托着下巴，陷入思索，“到底是為什麼呢？”
曲熙然回身，雙手自然插/進褲兜，“走一趟麗元公司不就都知道了。”
王錦輝“您的意思是……找她當面問？”
“是啊。”簡單直接，銀行方本就是麗元的債主，定期去查看其公司經營情況合情合理。
王錦輝苦着臉，委婉說：“這個……現在恐怕有點困難。”
“嗯？”曲熙然被他這反應弄得一愣，腦中飛轉，下意識地問：“你已經帶人去過了？”
“是的。”王錦輝艱難地點點頭。
而且還不止去了一次。
別說進展，連李麗元影子都沒見到。
李氏旗下兩大集團公司相繼宣佈破產，股票大跌的同時還因開出過多空頭支票而造成其下線小企業連鎖性倒閉，當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僅存的麗元公司，老三李麗元瞬間成了眾矢之的，每天都有追債的人上門鬧事。
她躲都來不及，又怎會輕易現身。
王錦輝感嘆道：“您以前簽的企業中，八成以上都是有穩定利益收入的優良公司，哪裏遇到過這麼坑的情況……”
一時沒聯想到這層實屬正常。
曲熙然摸着下巴垂眼沉思，果然非專業人士還是有很多方面考慮得不夠周到。
可事到臨頭他沒時間細細學習琢磨，也只能憑藉自己所能推敲出的辦法行事了。
曲熙然打開窗，陽光帶着些暖意打在身上，微風從敞開的窗戶輕拂進來，沁涼舒爽。
頃刻間，俊美的臉上再度露出優雅笑容。
想抽煙了。
可惜這裏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哎。
曲熙然頗無奈地扶着額頭悠然道：“她不見要錢的人情有可原，總不會再避開送錢的人吧？”
王錦輝整個人一呆，張嘴半天只蹦出一個字，“啊？”
行長這是什麼意思？
他正欲追問細節，曲熙然卻已話鋒一轉，隨手拿過外套披在肩上，用眼神示意他上前。
“老王，帶路。”
“您要去哪兒？”王錦輝快速回神，急忙上前阻止，“行長，別怪老王我多話，您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才能……”
“姑姑應該也在這家醫院吧？我想去看看她。”曲熙然回頭看他，疑惑打斷問。
王錦輝偷鬆了口氣，原來不是去麗元啊。
隨即趕緊說：“是的是的，您不說我差點忘了，您姑姑的確被安排在樓上的特護病房，有熟悉的護士一直盯着出不了岔子，可……”
可這事我好像還沒對您說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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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處四樓，走廊里一片寂靜，偶爾有人聲和腳步聲傳來也是輕微的響動。
“就是這了，我等您出來。”
“好。”
王錦輝坐在病房門旁的長條椅上繼續翻看資料報表。
曲熙然推開門，一抬頭就撞進一雙極黑幽深彷彿望不見底的的眼裏，兩人微愣了一下。
那目光清冽中帶着審視的意味，令曲熙然心尖一顫的同時下意識想要後退。
卻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他是怎麼知道了這裏，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曲熙然大腦飛快地運轉，並努力調整急促的呼吸，以及方才在不經意間的情緒泄漏。
立於病床邊的男人依舊是上午那件黑色的風衣，高大挺拔。因為姿態安靜，臉部輪廓更顯清晰分明，俊美而鋒利。
正是七十七銀行董事會主席納德森威爾斯。
雖說女未婚男也未婚，年齡相差不大，可女的一直留在國內，男的一走就是五年未歸……
一定有什麼被我遺漏的重要細節！
王錦輝之前說過，他昨天深夜才下得飛機，一個常居海外的人在回國后首先會做什麼？
他為什麼用那種目光看我？
片霎之間，曲熙然已經鎮定自若地合上病房門，烏黑修長的睫毛微闔着，臉色蒼白中透着脆弱。
他微垂下頭，略不自然地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黑色外套。
心中已然驚濤駭浪，面上卻分毫不顯，聲音清淡聽不出息怒：“小叔。”
除這個外沒別的可能了。
“嗯，你來了。”李天華似有些不贊同地瞥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才道：“你身體不好，看過就回去休息吧。”
納德森威爾斯果真是照片上的第三個人！
方才他在觀察李躍然的身體狀況，臨時決定回國是因為他們姑侄倆出了車禍。
董事會竟然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有意思，見這位小叔控制信息流通渠道的能力有多了得。
小叔手裏將近50%的股份加上小姑的8%，李躍然行長的位子是穩坐無憂了。
應付這位小叔比較容易，五年未見又剛出過車禍，一切自然隨性即可。
難辦的是追回不良貸款！
即使請小叔和小姑將不良記錄抹平也沒用，要不到債就無法完成任務。
曲熙然心中大起大落，無奈嘆息：“上午的會讓小叔見笑了。”
李天華墨色的眸中生起沉沉笑意，望着昏迷中的李雪囡，說：“這點你像她，不容易吃虧，挺好的。”
並不！
原版李躍然已經吃了大虧。
曲熙然始終想不明白李躍然為什麼會推薦麗華和麗浼，他不是一個行事草率的人，小叔是董事會主席這件事外界完全不知，坐上行長之位雖說有小姑推薦，但李躍然本身也有這個能力……
難道是有人趁李躍然車禍昏迷不醒時故意栽贓嫁禍？
前後仔細想來可能性極高！
曲熙然正了正臉色，忽然走到李天華的身邊，認真看着他的眼睛說：“小叔，那兩筆貸款不是我推薦上報的，你信嗎？”
兩人就這麼對望。
目光映着目光，因為身高差距，李天華有些居高臨下，氣質迫人，然而曲熙然絲毫不畏他的打量。
青年的眼睛烏黑，漂亮惑人。
李天華忽然偏過頭，“光我信也沒用。”
曲熙然，“…………”
非要表達得這麼婉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