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平衡打破
?“唔……”
她迷離地望着他,一貫清澈明凈的眼中帶着罕見的艷色,水波粼粼綻開一抹,乾涸蒼白如百合花的嘴唇微微張着,像是乞求着什麼,渴望着什麼,拒絕着什麼,不停地掙扎卻又無力抵抗誘惑,於是一切表情都蒙上了悲傷憎恨的濾鏡。【更新快請搜索//ia/u///】
美的出奇。
如同綻開在血腥泥濘中潔凈白蓮,乾淨還是臟污?潔白還是血腥?血液混沌得一塌糊塗,張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本是拿捏她的舉動,卻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明知該點到為止,卻偏又被她這副頹靡的模樣迷住,全身彷彿都不能動了,最後一份理智耗盡於讓自己不再前進。由於過於隱忍,僵直的身體竟然微微顫抖。
嘩。
清晨如火鳳凰般燃燒起來,天邊壓抑的光線於昏暗中瞬間綻放,背着車的地方一片陰暗潮濕。以此為背景,顧蓮的眼睛如同清澈見底的玻璃珠子,裏面什麼也沒有,只是一片孤獨的明透。
兩個人一動不動,直到熬過那一陣一陣上涌的難耐的煎熬渴望,而後顧蓮神智一松,昏迷了過去。她抓着地面的手指鬆開,細白的手裏儘是漆黑的泥土,連手指甲縫都是如此。
他忍不住伸出手,圓潤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只是若有似無地點着,卻遲遲不動彈。不知何時她咬破了嘴唇,深深的牙印與斑駁的血漬讓人看了就覺得疼痛。
“這是何必……”良久,他低低嘆了一聲,神情複雜地俯身欲扶起她。
然而身體卻驟然僵住。
張靖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忍着背上猶如針刺的無形壓力,低聲一笑:“放心,我不會折騰死你的青雲之路的。”
來人冷漠不語,幾步上前把顧蓮扶起,抱到椅子上放好,又扯了件外套給她蓋上。空氣清冷刺骨,她又出了一身虛汗,這麼三番四次的折騰,就怕她會着涼。
“倒是貼心。”張靖明明控制不住地覺得渾身寒冷,還是悠悠笑道。
龍子軒直起身,回頭冷盯了他一眼,見他瞳孔一縮,掩飾不住警惕,石頭似的男人譏諷地翹了翹唇角,轉身而走。
張靖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在他的威壓下,他竟是後背發涼,手腳無力。他發軟地依靠在車門上,仰望着明亮的天空,發獃了半晌,忽而低低地笑,笑得不可自抑,越小越大聲,直彎了腰流了淚,行若瘋子。
空曠的天地把人都襯得渺小,讓人忽然不知己身重量能有幾分,一切的心思都變得猶如霧裏看花,唯有背後冰冷堅硬的車子是此身依靠。
他到底在做什麼呢?一面拿捏着她自鳴得意,一面又鄙棄龍子軒,明明怕他,卻又忍不住地捏着膽子假裝瀟洒,兩個人分明都是一丘之貉,他卻又覺得他自己是不一樣的。
他忽然有些恨,恨自己的混亂,亦恨她的倔狠,恨她無所覺的安眠。
龍子軒走到了維森他們身邊。他們此時正在活動身體,略作休息,看到他過來,幾個人臉色各異,龍子軒隨意掃了一眼,臉色不變,彎腰從獃獃的醬己手中拿走水壺,仰頭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水,等到醬己回過神來搶去的時候,水壺裏已經去了大半了。
“喂你找死啊!”醬己憤怒地跳了起來,本來水就這麼點,還被他奪去,這不是要人命嗎。
龍子軒低頭瞥了他一眼,一手按住他抬起的肩膀,輕鬆卸去他的攻擊,嘲諷似的一勾唇,聲如石磨,道:“不是還你了嗎。”
悶哼一聲,醬己眼中閃過厲色,抬手去拿他手腕,又被他輕而易舉地壓住。
兩人在短短時間內錯手數招,偏還一聲不吭,似在暗地裏無聲處叫着什麼勁兒,旁邊人也只是愛答不理地抬抬眼,不甚感興趣。
醬己被他反剪着手制住,疼的冷汗都下來了,卻一反常態,坑都不吭一聲,只自咬牙冷笑道:“果然……好本事!”
醬己平時表現得再慫再憊懶,那也是在角斗場裏一場場廝殺活下來的人,在這夥人里不算頂尖,若要制服一個普通的打手卻毫無問題。
然而龍子軒自從第一次上台受了大傷以後只出場過兩次,均無特殊表現,如今卻能輕而易舉地架住他的攻勢,可見他有藏拙。
“龍子軒,你好樣的,”醬己忽而一個倒踢,逼退龍子軒,他轉過身,望着他的眼中不復平常的迷糊,只是一片冰冷,“只是你最好也別忘了,你現在之所以能跟我們站在這裏,是依靠的什麼。”
龍子軒沉默地看着他,天空在他身後燃燒,他的臉完全陷入一片陰暗之中,只有眼睛精光閃爍,語出低沉:“你倒是忠心。”聽不出他是譏是諷。
“因為我還要臉。”醬己冷冰冰地道。
幾個男人終於有了響動,聞言紛紛朝他看去,眼含驚訝打量。
——這是表態,簡單、清晰而又堅定的表態。他們沒有想到,醬己竟是他們中第一個表態的。
固然能從角斗場逃脫是靠了眾人的分工合作,但顧蓮自封的“復仇者聯盟盟主”的稱謂卻也不是白拿的。縱使具體操作上顧蓮由於諸多原因沒有直接插手,但這幫人能聚集在一起是因為她,能拿到所需資料與地圖是因為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調動人手也是因為她。她若不是個能夠操控誓言的異能者,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會搭理她,她若不是個願意展現出自己守信一面的姑娘,他們也不會在短時間裏冒着風險合作。
將能夠逃出來的頭功放在她身上卻也不為過。
若這是個rpg遊戲,那麼通關以後皆大歡喜,一切困難迎刃而解,糾結也就到此為止了,他們雖然個個心狠手辣,卻也不是真的狼心狗肺,對着同甘苦過的小姑娘也願意照拂報恩一二。
只是——這不是場遊戲,這是一場現實到殘忍的逃亡。擺在他們面前最迫切的問題甚至不是追兵,而是糧食、衣物與燃料。他們心知肚明,他們只不過是從一個小一點的籠子逃到了大一點的籠子裏罷了,前者有一群劊子手們殘忍地逼着他們自相殘殺,以他們的鮮血為樂,而後者也未見得對他們慈悲多少,荒蕪的地界與日漸寒冷的天氣揮舞着鐮刀陰慘慘地沖他們笑,愜意地等着他們再受不住誘惑與恐懼,一股腦敲碎勉強維持的平靜,陷入你死我活的鬥爭中。
他們忍了又忍,彼此忌憚,面上裝的若無其事,只是誰心中沒一桿秤?這種僵持,很快就會被飢餓打破,他們都是刀尖舔血的人物,誰擋他活路就提刀砍了誰,到時候自然不會講情義,只看拳頭大小。
而在這裏實力最弱的就是顧蓮與張靖這二人了。
說的殘忍點,無論他們將來要和平解決還是武力解決,若無人偏幫,最先犧牲的絕對是這兩人。
在這樣掐着人心的險惡時候,醬己站出來了。
他明確地說出,他要報恩,所以他將站在顧蓮的身邊。
平衡被打破了。
彷彿是平靜的冰面突然被打破,撲通一聲,碎裂冰面下的波濤洶湧展露出來,如這朝陽無從躲避。
冉冉升起的朝陽照耀萬物,人們的神色變化萬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