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請給我也來一杯。”
頌儀看向聲音的主人,啊,是奧斯威爾克公爵先生,大約五十左右,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大肚腩,戴着金絲邊單邊眼鏡,雖然現在發福了,但完全可以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好的,奧斯威爾克公爵先生。”
頌儀給老奧斯威爾克公爵先生也倒了一杯,後者鼻翼先是微微闔動了一下,然後才品嘗,接着打從心底發出了讚歎。
“太了不起了!”
能得到這位據說是中國文化追隨着的認同,頌儀打心眼裏覺得高興。
“瞧吧,瓦格納,我早就和你說過了,中國是一個神奇的國度,他們的茶十分美味!”
老奧斯威爾克公爵先生沖自己的獨子說道。
叫做瓦格納的年輕人放下了茶杯,他現在的神情通過那隻小小的茶杯已經完全表現出來了,看起來有種虔誠和尊重的感覺。
瓦格納沒有馬上回應自家父親的話語,而是歪了歪頭問頌儀:“你剛才還提到了一些東西,例如豆腐,它們跟泡茶有什麼關係?”
“因為豆腐有很強的吸附能力,能夠把壺內的雜誌還有火氣吸出來,茶湯泡製過程才能更加澄凈清爽。”
“你從哪兒學到這些的,馬克斯公爵小姐?”
這一老一少問題還真多。頌儀看向老奧斯威爾克先生,笑了笑:“我想書籍是萬能的不是嗎?”
頌儀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的開始撒謊。
“我的父親嗜好收集它們,而我十分有幸,有一天發現了它,可惜的是……”
“可惜什麼?”小奧斯威爾克先生問道。
頌儀做出一副遺憾的表情。
“可惜的是,我有個壞習慣,喜歡在湖邊看東西,而不幸的是,那一日落水后,它就再也沒有被打撈起來了。”
老奧斯威爾克先生看上去有些痛心。
他們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馬克斯公爵府上的二小姐落水了,雖然沒什麼大事,但也躺了一段日子。
貴族之間幾乎是沒有秘密的,更別提這裏只是個巴掌大的小地方,人們閑暇時的談資可全靠這些了。
“上帝啊,這實在是太不幸了!”
頌儀在心裏舒了口氣,她抬起頭,現在終於有時間發現自己的處境了,額,她正被人群包圍着,不遠處,甚至還有馬克斯公爵他們,當後者發現她在看自己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沖她眨了眨眼睛。
頌儀臉紅了起來,她剛才有些衝動的賣弄起了自己的學識來了,而就在她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一道打量的目光正靜靜地瞧着她。
穿着細緻考究的禮服,筆挺下擺,只從服飾上來看,並不是十分突出。
但男人的頭髮不像原來那麼疏朗自然,而是故意弄的有些蓬亂,原本看上去有些鋒利的眉眼,似乎是用了某些化妝品略微掃了幾筆。
褪去了鋒利后,黑髮的男人看上去倒像是個平常的貴族一樣了。
頌儀心裏吃了一驚。
是他!
那個男人,那個刺客先生,那個——裸男!
她的臉有些無法控制的開始緩慢地浮上了一層紅暈,老天,她知道自己這個毛病,也許不用三分鐘,她就會在眾人面前變成一隻大蝦。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離開了。”頌儀有些急匆匆的沖老奧斯威爾克先生說道。
老奧斯威爾克先生看到頌儀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以為她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被眾人注視后,有些害羞,所以他和藹的同意了她這個請求。
頌儀謝過了老公爵,心裏默念着“你看不見我”,然後急匆匆的從這個簡陋的舞台上下來,向著盧多微卡和海倫妮的方向走去。
盧多微卡原本正準備去找她,現在見頌儀過來了,她也就重新坐下,並且對姑娘們說:“等會兒就要跳舞了,若有合適的小夥子邀請你們跳舞,大膽些,別害羞。”
頌儀基本沒聽清楚盧多微卡在說什麼,她一坐下后就低着頭,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看向那個方向,但遺憾的是,那裏已經沒有人了。
“把它戴着,親愛的。”
“什麼?”
頌儀看着被塞到自己手裏的面具,她仔細的翻看了一下。
那是鸚鵡綠的顏色,用羽毛做成的,有些毛茸茸的,額,老實說,艷俗的有些可愛,但如果是頌儀去挑選戴面具的姑娘,她絕對不會挑鸚鵡綠,那看上去可不像什麼很美好的顏色。
“像鸚鵡的糞便。”
清脆的男孩兒聲響起,還帶着點惡作劇的氣息。
頌儀舒了口氣,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用一種你是對的眼神看着他。
“上帝啊,卡爾,文雅點,像個貴族好嗎?”盧多微卡訓斥自己的兒子,後者又做了個鬼臉,然後一溜煙兒又跑不見了。
“我去給你換一個。”
被兒子提醒,盧多微卡看這個面具也是怎麼看怎麼彆扭。
“其實,這樣正合我意。”頌儀想,然後毫不猶豫的戴上了面具。
燈光暗淡了下來,變得五光十色的。
盧多微卡一走,好幾個小夥子就像是螞蚱一樣蹦了出來,但他們瞄準的都是海倫妮。
這些年輕的小夥子早就注意到了馬克斯公爵家大女兒的美貌,但盧多微卡公爵夫人就像是一個過分突出的保護者一樣,讓他們有些無法接近。
海倫妮面對那麼多雙手伸出來,她有些猶豫,望了一眼頌儀。
頌儀沖她眨了眨眼睛,完全是鼓勵她。
所以最終,海倫挑了一個有着金髮的貴族小伙兒。
“哦,她的姐姐是個喜歡金髮的執着姑娘!”
頌儀在面具底下忍不住笑起來,她還沒笑完的時候,又有兩個年輕人往這邊走來。
頌儀掃了一眼四周,貌似只有她一個姑娘了,她吃驚極了,合著還真有沒品位的人挑上一個帶着鸚鵡綠面具的姑娘?
那兩個人的確就是奔着頌儀的方向過來的。
一個戴着鵝黃色的面具,一個帶着亮紫色的。
兩個同樣超過八尺的大男人跟門神一樣堵在頌儀的面前。
兩雙手又同時伸到了頌儀的面前。
頌儀眨了眨眼睛,然後認出了其中右手邊的一個,從那藍寶石的精緻袖口來看,後者竟然是那位驕傲的小奧斯威爾克先生。
瓦格納是被他父親給丟到這邊的,那個老傢伙說自己必須邀請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姐跳舞,還說這是一個大寶貝。
瓦格納承認這不是一個只會說大話的丫頭,但是大寶貝?容他懷疑,畢竟,誰家的大寶貝是一個身材毫無看頭可言,乾巴巴的小姑娘?還有着伶牙俐齒。
他不怎麼想把這個大寶貝帶回家,但父親說他必須這麼做。
哎,老頭子固執起來的時候,為了他脆弱的血壓,他只得認命。
瓦格納一向認為女性是很美好的存在,但有曲線的才叫做女性,其餘的一律叫做小丫頭,所以他來之前完全沒想過自己還會有競爭者?
瓦格納挑剔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對手”。
髮型,還可以,臉看不清,衣服,不怎麼樣,走路,還挺有氣勢。
這是兩個男人間的戰爭,而瓦格納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輸的人,於是,他現在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以一種羅嗦抱怨的心態過來的,而是打起了精神,像是一隻求偶的花孔雀一樣,向雌性盡情的施放他的求偶激素。
可惜,加入面前的不是雌孔雀,是一隻鵪鶉,那麼小奧斯威爾克先生的努力就完全沒有用了。
頌儀看着面前那兩雙手,稍微愣了一下。
在經過後來倒是沒有太討厭這些先生了,但她也犯不着喜歡他,所以權衡了一下,她把手遞給了左邊那位,看上去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人。
起碼他沒有戴藍寶石袖口。
頌儀的心裏有些平衡,有時候,“窮人”和窮人之間才更有話題,至少面前這位先生不會自然而然的告訴她,中國茶喝起來跟馬尿一樣,就好像他們西方的黑啤不是馬尿一樣。
從未被拒絕過得小奧斯威爾克先生看上去想要伸手做些什麼,但左邊的先生似乎看出來了,他靈巧的抓住頌儀的小手,不動聲色的將她帶到了自己身邊,額,或許說,懷裏?
頌儀伸出空餘的右手,小小地推了一把,讓自己和面前這些先生保持文明人的矜持距離。
“老天,這群吃肉的男人可不可以稍微懂一點什麼叫矜持啊!”頌儀在心裏□□了一下。
這不是公開耍流氓嗎?
事已至此,直接走人顯得太過尷尬,還會引起更多人的關注,所以頌儀決定裝死。
頌儀瞥了一眼小奧斯威爾克先生,後者氣的有些顫抖了。
額,八尺高的大男人真的顫抖了。
從那雙綠眼睛來看,竟然還飽含着指責的意味兒,好像頌儀是個背棄丈夫的新婚妻子一樣。
“也許小孔雀先生覺得自己的美麗和自信受到了挑戰。”頌儀默默地在心裏想,然後移開視線繼續裝死。
男人將頌儀帶到舞池裏面。
燈光曖昧,舞曲響起。
“看,現在是一群人公開耍流氓了。”頌儀再次默默地想着。
感謝她以前的爸爸,她學過洋人的交際舞,跳的不算太好,但不至於發生踩到別人腳背的事情,那可真是太尷尬了。
只是,以前頌儀都是跟同性跳的,這跟異性跳舞,還離得那麼近,簡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男性和女性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就像是包子跟蘿蔔一樣,雖然都是白色的,可是一個軟和,一個堅硬,後者有時候還能成為武器。
手臂間雖然不需要什麼動作,看上去跳舞幾乎完全是取決於腿部,但維持着姿勢還是有些酸疼的。
按理來說,交際舞應該身心放鬆,像是藤蔓一般,但現實是,頌儀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根木頭,而且她一直在避免跟對方有太多身體接觸。
這這這,她現在這衣服可有些暴露啊,露胸什麼的,她已經盡量像個修女一樣把衣服提上來,還私底下弄了幾個小暗扣了!
沉默,沉默。
頌儀想:跳舞的時候什麼都不說這樣真的對嗎?她都把明天的下午茶想好了,對方怎麼還什麼都不說呢?
周圍都是跳舞的男女,偶爾還有笑聲和嬌憨聲傳來,頌儀有些神遊起來了,她到底來這兒幹嘛了?說好的低調,然後找個機會跟老奧斯威爾克先生談論中國文化,現在為什麼我要跟不認識的人跳交際舞?
“虧大了。”頌儀咂舌,而她把這一切歸咎於那位不小心瞥見的刺客先生。
老實說,那傢伙怎麼混進來的?
“跟我跳舞讓你覺得那麼沒勁?”一個聲音低低地響起來了。
頌儀愣了一下,她感覺自己後腦勺那邊一些細碎的毛髮都要炸起來了。
這個聲音如此熟悉!
“好久不見了,冷靜的騙子小姐。”
聲音平靜極了,又低又接近,連氣息都彷彿要吹到頌儀的鼻尖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