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第260章
紅鹿又輕聲而急促地說了些什麼,這一次加爾文沒有聽清,但他近乎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
“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做些什麼,拜託,停下,我會傷心的。”
加爾文異常無奈地對紅鹿說道。
“我知道,他是你的哥哥嘛——”
紅鹿睜大了眼睛,語氣輕快地說道。
若不是對紅鹿有着相當程度的了解,加爾文恐怕真的會認為面前這個漂亮男人看上去就跟他的外表一樣單純可愛。
“別這樣。”
加爾文又道。
從加爾文身後傳來了一聲屬於艾扎克的冷哼,天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竟然能夠在那一聲冷哼中塞滿那麼複雜的不屑,不滿,還有嘲諷。
加爾文轉過頭嚴厲地瞪了艾扎克一眼。
“艾扎克,你現在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幼稚,現在可不是做這種討厭把戲的時候,看看我們周圍好嗎——”
艾扎克目光微閃,沒有反駁加爾文的話,但他始終顯得十分的不高興。
紅鹿在一旁觀察着加爾文與艾扎克之間的互動,唇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逐漸變得陰森起來。
與艾扎克稍稍拉開了一點兒距離之後,紅鹿宛若無意一般對加爾文輕柔地說道:“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用槍口威脅我呢……”
加爾文的後背浮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不得不再一次當著艾扎克的面握住了紅鹿的手。
“我會給你補償的。”
他說。
紅鹿的指尖頓時在他的掌心輕輕地劃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雖然紅鹿與艾扎克之間的對抗讓加爾文陷入到了可怕的家庭戰爭之中,但也正是這種荒謬而滑稽的局面減輕了加爾文目睹高速公路上那連綿不斷的人間慘劇說帶來的強烈心理衝擊。
在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之後,加爾文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抵達了目的地。
整座城市的狀況與他們一路開來經歷的那些城鎮差不多,同樣的糟糕和混亂。
一定要說區別的話,大概就是因為人口密集程度的不同,路面上,廢墟里還有肉眼可見的各個區域都塞滿了更多的屍體。
“咦?”
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候(這裏的信號燈上甚至還掛着被人弔死地屍體),喬伊斯的目光掃過街道,忽然發出了一聲疑問。
“怎麼了?”
韓迅速問道。
其他人的目光也在瞬間投向了他。
“我沒有看到那些降臨派的瘋子。”
喬伊斯說。
艾扎克也如同喬伊斯一樣,目光掃過了寂靜而血腥的城市街道:廢墟,殘骸,還有腫脹的屍體……但正如同喬伊斯所說,這裏竟然連一個步履蹣跚,目光空洞的瘋子都沒有。
而被喬伊斯提醒之後,其他人都忽然意識到,彷彿從幾天前起,他們見到的瘋子就越來越少了。
到了今天,哪怕是在人口密集程度很高的市中心,他們竟然也沒有看到那些可悲而可怖的人群。
“他們可能都死了。”
韓說道。
他的目光在街頭一處已經堆積成小丘的屍體堆上停留了一會兒,那座屍山的上方是一棟高樓,現在上面所有的玻璃窗幾乎都破了——那座“山”是由從窗口中跳樓自殺的人的殘骸堆砌而成的。
保守估計,他們視線範圍內的屍體數量就已經超過了一千人。
加爾文的嘴唇微微翕合了一下,他差點兒說出什麼,但他還是保持了沉默。
也有可能是約書亞出了問題。
他想說。
之前一直精神緊繃而沒有太在意,但事後回想起來,加爾文才意識到從那一天晚上他第二次進入約書亞的大腦後,街頭徘徊的降臨派瘋子就少了許多。
真正給他們這一路造成麻煩的都是那群還保持着人類智慧和理智的人(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你也很難說那些人都能算“理智”)。
加爾文和其他人一起沉默着離開了十字路口,然後漸漸的,道路兩邊的建築逐漸熟悉起來。
“我們需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修整一下。”
艾扎克解釋道,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成了一行人的帶路者。
很多年前,霍爾頓醫生的身體狀況還沒有惡化時,他曾經獨立於其他勢力,單獨在某個相當混亂而危險的街區買下了一套半地下室的單元。
霍爾頓醫生從那以後都在那個地方經營着自己的非法診所生意,而同時那個地方也成了霍爾頓一家三人的臨時居所。
那地方相當隱蔽而且安全,半地下的入口隱藏在其他建築單位簡陋的花壇下方,需要側過頭仔細觀察才能從堆積如山的黑色垃圾袋裏踢出一條向下的台階。(也正是因為這樣,那段時間霍爾頓醫生的診所生意一直相當糟糕)。大概是因為整個街區都相當的危險,前一任的屋主還為這套房子配備有厚實的鐵門和好幾個可以用來充當備用出口的隱蔽窗口。
可以說,那地方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安全屋看,加爾文在離開那裏之後曾經好幾次都因為缺乏安全感而失眠了。
就如同加爾文的設想,幾個小時后,五人已經站在了頗為熟悉的垃圾袋出入口的前面。
艾扎克皺着眉頭將依靠在垃圾袋上的一具屍體踢開,然後回頭對其他人開口道
“我們會在那地方修整一下。然後我們得想辦法去港口,再想想辦法該如何弄到船前往那該死的郵輪……喬伊斯,韓,我記得你們也需要一個地方配置□□?感謝我那個不怎麼可愛的老爹,我想他那裏應該有大量的原材料,夠你們用的了。”
艾扎克的臉色在之前一直顯得很難看,不過在說起之後的安排時他的眼底多了一絲明亮的生氣。
最後,他多看了加爾文一眼。
“還有一個小驚喜,我想辦法聯繫上了某個老朋友,他還活着,並且答應給我們提供一些必備的拯救世界用的武器。”
這一下,加爾文也不由地精神振奮起來。
“等等,艾扎克——你是說紅鬍子還活着?!”
這已經不是小驚喜了,而是一個巨大的,貨真價實的驚喜。
“他還活着,當然了,每一個惡棍都有着頑強的生命力不是嗎?”
一邊說著,艾扎克一邊熟練地用指尖勾勒着階梯兩邊的磚牆,尋找着記憶中磚塊鬆動的裂縫。
“啊,在這裏。”
幾十秒后,艾扎克準確地從石牆上抽出了一塊紅磚,鐵門的鑰匙正在磚塊的後面。
艾扎克勾出了鑰匙,挑釁一般地朝着總是面帶微笑的紅鹿晃了晃。
接着他走到了階梯的最底部,打開了已經有點兒鏽蝕的大門。
那扇門平滑無聲地被推開了,內里一片黑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浮上了加爾文的心頭。
“等等,艾扎克,不對勁——”
他衝著艾扎克大喊道。
但加爾文有點晚了。
“砰砰砰——”
裝了消聲器的槍支發出的聲音悶悶地迴響。
一簇血花猝然在艾扎克的胸口和腹部同時綻開。
“不——”
加爾文發出了一聲尖叫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辦到的,但他直接就從階梯的最頂端直直地往門口掠去。
開槍人已經一步一步踏出了房門,加爾文一眼就看到了那張蒼老的臉。
那張臉一般隱在黑暗中,另一半露在光線里。
那人的眼睛是灰色的,顴骨上浮着一層不正常的紅暈,跟最後一次加爾文見到他比起來,現在的他比記憶中要消瘦太多了。
加爾文知道這個人,但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在這裏,為什麼他會這樣平靜地握着槍衝著艾扎克·霍爾頓開槍。
那個人是紅鬍子。
加爾文,艾扎克,還有他們的父親霍爾頓醫生都曾在他的庇護下生活。
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整個霍爾頓一家承受過紅鬍子的恩惠,他們之間不算是那種親密來往的朋友,但加爾文知道霍爾頓醫生與紅鬍子之間有着無需渲染的深厚友情。
加爾文對上了紅鬍子的槍口,他的雙臂死死地抱着已經癱軟下去的艾扎克,整個人毫無防備地暴露在那槍口的前面。
恍惚中,紅鬍子的臉變得更加年輕也更加冷漠了一些……
在約書亞的記憶中,也曾有個年輕的研究員帶着這樣的眼神冰冷的看向“他”。
一切都彷彿只發生在一瞬間。
紅鬍子扣動了扳機——
加爾文猛然振翅。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忽然之間變輕了,輕得彷彿就像是空氣一樣。
他的視野倏然拉高,然後又是一個振翅,他直接飛了起來,懷裏還抱着不斷向外噴血的艾扎克。
紅鬍子的子彈擦着他的腳尖,砰然射入了磚牆。
下一秒鐘紅鬍子又一次抬手對準了加爾文,但喬伊斯和韓沒有給他再一次攻擊的機會。
“砰——”
“砰——”
又是幾聲槍響,曾經的警察二人組迅速拔槍朝着紅鬍子射擊。
加爾文不知道後者是否有被射到,但作為曾經的地下皇帝,紅鬍子在面對子彈時動作快得就像是兔子一樣,他飛快地竄入了市內,然後砰然關上了門。
加爾文沒有在意紅鬍子的逃脫,他已經在階梯上方降落下來。
在他的懷裏,艾扎克的頭歪在一邊,臉色灰白,已經失去了意識。
“艾扎克……不……艾扎克……”
加爾文感覺自己墜入了噩夢之中。
他用力地按壓着艾扎克身上的傷口,但是鮮血還是不斷地從後者的身體裏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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