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坐上回鄉的班車時,天還沒有亮。
秦雯低頭望了一眼手腕上的腕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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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點都有班車,倒是挺出乎她意料的,秦雯也不知道為何她這麼著急的趕回去,只知道家裏死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她不惜要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回鄉。
至於死的是誰?
秦雯仔細回憶了一陣,發現自己腦袋空空,一時竟然想不起這死掉的人究竟是誰?
她想的腦袋都痛了,還是腦袋裏沒有一點映像。
想不起來乾脆不想,秦雯不再自尋煩惱。
雖說是凌晨,她卻精神奕奕的一絲睡意都沒有,而這早班車車廂里也是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只有車輪碾壓在泥土地上發出的‘滋拉’聲響。
秦雯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她靠在車窗上向外看去。
天還沒有亮,車窗外也是黑漆漆的一團,看不真切。
秦雯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時,車廂猛的向上一個騰起,接着又一個迅猛的下降,秦雯反應不及時腦袋直直撞到一旁的車窗上。
秦雯被撞的齜牙咧嘴,她眼睛下意識的往外一瞟。
天邊像是被撕出一道口子,透出一道光線來,將她眼前的區域照亮,緊接着她耳旁忽的響起一道歌聲。
那歌聲說不出的凄楚與悲涼,只叫人聽着都要落下眼淚一般,秦雯聽的心中一顫,就見着一具深紅色的棺材緩緩的從那道路的盡頭顯現出來。
她瞪大了眼,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鍵,那扛着棺材的一行人一走一頓、一走一頓,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秦雯猛的閉上了眼,等她再次睜開眼眼的時候。
路還是那條路,車還是那輛車,哪還有什麼棺材。
這是看見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秦雯低下頭,雙手合十,嘴裏低聲念叨着。
“莫怪莫怪,莫怪莫怪,不是有意冒犯……”
白日撞鬼,算不得什麼好事。
秦雯覺得,自己最近恐怕是要倒大霉了。
就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剩下的路突然變得不怎麼好走起來,天公更是不作美,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讓本就坑坑窪窪難走的路變的更加難走。
秦雯不得不抓緊扶手,以免自己就這麼被甩下座位去。
經過剛才那麼一出,她可再不敢隨便往外看去,生怕隨意一睹,再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
說來也是奇怪,雖說鄉下沒什麼人,但她隱約記着這段不好走的路旁住着不少人家,和城市不同,鄉下家家戶戶的都會養狗,難免的不會聽到一兩聲的狗吠,現如今,這一路走的倒是安靜的出奇。
秦雯不敢細想其中的緣由,只是低着頭,開始想起其他的事情來。
這路真是難走到不行,即使是車走走停停的速度慢的不能再慢,還是上下起伏顛簸不已。
秦雯坐的苦不堪言,即便是牢牢的抓住扶手也被撞出了滿頭的包。
關於這條路,還有件軼事。
說的是有個膽結石的患者回家探親,坐車走了這麼一遭,回家再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發現那膽結石竟然不見了。
大約是顛簸中被顛掉了吧……
秦雯想着想着笑了出來,忽然覺得沒那麼害怕了。
接着她伸手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顧晗向她求婚時所戴上的,憶起下個月就要舉辦的婚禮,她心中就像是有個糖果的噴泉一般,滿滿的都是甜的。
路上這麼一耽擱,等到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
班車停的地方並不是村的正門口,秦雯得沿着泥土地走上一段。
雨雖然不大,但這毛毛細雨下多了,秦雯還是感覺到頭髮被打濕黏在臉上,頗為不舒服。
“這天氣……”
秦雯抬起頭,天空佈滿灰色的烏雲,黑壓壓的。
她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想着在雨下大之前趕到村裡。
沿着外面那條泥土地走不說,還得從這條泥土地大道下到下面的小道再走上一陣才能進村。
秦雯就走到了那小道上,遠遠的向村中望去。
這一望,就看到整個村莊上面罩着一層灰霧,城市會有霧霾,但這鄉下的村莊就不會有了……
秦雯眨了眨眼,就覺得那灰霧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勾着她,讓她心臟怦怦直跳,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根本沒法兒扭頭就走。
秦雯有些猶豫,猶豫過後她還是邁出了腳步。
興許只是山裡下的霧,再加上這陰雨天氣遲遲沒有消散而已。
秦雯進了村,這才漸漸熱鬧起來。
村裡人還不少,進村的小道上就站着兩個老人,在她路過的時候還對她揮手一笑。
一般村中都是些認識的人,秦雯看着他們面熟,卻一時想不清到底是誰,只是尷尬的揮手微笑示意。
所幸他們也並不怎麼在意,秦雯打過招呼以後便繼續向村裡走去。
小道兩旁本該是水稻田的,但因長時間沒人打理的緣故荒廢下來,長滿了雜草,秦雯看着有些心痛。
不知是不是村中外出打工的青壯年還未歸,秦雯進村以後,見到的幾乎全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偶爾會見到一兩個小孩子,但大多都是嬉笑着從她身邊匆匆跑過。
秦雯繞着村子走了一圈,長時間沒有回過鄉,她根本就記不清自家在鄉下的房子究竟是建在哪兒。
本來是想着爸爸媽媽會先回來,到時候她下車后就來接她,結果現在她都進村了還沒有見到他們。
正找着,背後突然被人輕輕打了一下。
“哎,你是春紅的伢吧?”
秦雯正納悶着,有人叫出了她媽媽的名字,接着她轉過頭,見到身後那頭髮花白的老人,想都沒想叫了一聲。
“太爺爺!”
“欸……”老人笑眯了眼,伸手捋了捋自己油光發亮的鬍子。
太爺爺是個奇人,據說那日本人入侵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和那日本人說了什麼,讓那日本軍隊都繞着村子走,保下了整村人的性命。
村裡人說得是太爺爺請了個狐仙,而恰好太爺爺的下一代又是村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代。
更奇怪的是,太爺爺腦袋上都沒有頭髮了,可他那長長的鬍子還在不說,油光水亮的就如同那狐狸皮一樣。
說不定太爺爺還真請了狐仙。
秦雯掐指一算,太爺爺都有九十多歲了。
“你這伢,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年紀輕輕的……”
太爺爺忽然伸手在她腦袋上點了一下。
秦雯聽的一頭霧水,捂着腦袋。
“太爺爺,我怎麼了?”
太爺爺看着她,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不知道也是好……”
說著他握住秦雯的手,秦雯動了動手指,發現太爺爺雖然年紀一大把,力氣卻不小,她竟然還沒法兒抽出手來。
“跟我來,我帶你進屋。”
太爺爺握住她的手,左拐右拐的穿過幾個小巷子,將她拉到村角。
秦雯睹了一眼村角的房子,這不就是她一直找的那間嗎?
隨後,她定睛一看,冷汗都冒出來了。
她家房子前,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放了一具深紅色的棺材。
不過轉念一想,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家裏某個去世的親戚,雖然依舊覺得背後發毛,但好歹是平靜下來了一點。
接着她掃了一眼棺材,毛毛細雨不停下着,上面早就被淋濕了一大片,濕漉漉的擺在院子裏。
都說死者為大,可這麼把棺材放在雨中淋着,還真讓人頗感凄涼。
秦雯望着那口棺材。
“太爺爺,怎麼不把棺材放到屋裏去,你看,下雨都給淋濕了……”
老人只是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這是規矩,枉死的年輕伢是不能進屋的。”
“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