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本座的夫人
十指相扣本該是相愛之人的專屬,但被司甯這樣牽着,便只能代表他的霸道偏執。
此刻前行的路線讓穆霏淺莫名生出熟悉感,她狐疑開口:“究竟要去哪兒?”手也不自覺想要掙開束縛。
司甯鎮壓下她的動作,眉間的褶皺似在傾訴不滿:“馬上就到了。”他柔聲安撫對方。
當遠處的建築物極目可望時,穆霏淺死死拽住司甯不讓他繼續往前。
“司甯,我不去了!”她竭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要去你自己去,我改主意了!”
司甯皺眉凝視她片刻,下一秒聽話地放開她的手,只不過還沒等穆霏淺鬆口氣,她整個人便再次落入對方的圍裹之中。
也是,都到這時候了司甯怎麼可能會容許她臨陣脫逃,他強硬地將對方圈進自己的懷抱,頓時二人呼吸可觸。
“淺淺,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能言而無信。”他的眸子暗沉沉的,像是積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你總是反悔,這樣我要如何信你?”說著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半拖半摟着人繼續向前。
無事不登圖羅殿,據那座莊嚴肅穆的建築物越近,穆霏淺心裏的不安就越發濃重。
老遠便能瞅見偌大的殿堂里密密麻麻站着人,就連殿外還立着些許,然而還不待他們走近,人群便已然變得鴉雀無聲,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大眾間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恐怖的死寂與黑壓壓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只見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往後退,平日裏再兇悍的人也顧不及自己到底是被誰踩了一腳,教徒們皆怕慢了一瞬惹得教主不虞。
原本大殿之內已經沒辦法再容納了,誰知人擠人竟叫他們活生生讓出一條不窄的道來,真是不可謂不簡單。
司甯依舊擺着一張撲克臉,在眾人敬憚的目光之中,他牽着心愛的人從容穿行而過。
殿堂里有一張座椅,因角度問題而凌駕於眾人之上,以前司甯就是坐在這上面睥睨一切的。
而現在,他讓穆霏淺來坐整個大殿內唯一一把椅子,所蘊含的意義不言而喻。
司甯看似小心翼翼地扶着對方坐下,可來自肩膀和腰上的雙重壓力卻令穆霏淺怎麼也起不了身。
她被迫留在高座上,對於居高臨下的感覺頗不習慣。
立於她身旁的司甯迅速掃過下方人群,無需制止喧嘩,因為在場者早因他全開的氣場而噤若寒蟬,再配上那冷冽異常的足以使人腿軟的眼神,威嚴什麼的自是不必說。
“今天,本座要宣佈一件事。”也無需多餘的開場白,他的話便是人人尊奉的聖旨。
那張極好看的薄唇輕啟,稍後吐出震懾力十足的字句。
“好好看清楚,她是本座的夫人。”他說得不快,甚至有意放慢語速好讓在場所有人包括穆霏淺聽清,“以後誰敢對她無禮,本座絕不會輕饒。”
無人應答,卻並非司甯缺乏起碼的威望,而是眾人驚恐萬分。
通過這兩年的眼見和耳聞,他們已十分明了教主的手段,他口中的不輕饒便意味着死。不過,或許還有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他們飛快地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穆霏淺,隨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低下頭去,生怕多停留一秒便要被教主剜去眼珠,簡直不得不叫人懷疑他們是否搞清楚了坐在上面的人是男是女這一基本問題。
“還有……從今往後她便是暹教四大堂主之一,即刻開始焱堂由她執掌。”他的聲音低沉流暢宛若琴曲彈奏般撩人心弦,然而這一爆炸性消息卻令在場各位繃緊神經,勢必牢記對方說的每一個字。
的確,倘若這時不保持清醒,以後不慎得罪了教主夫人可該如何是好,一條命真心賠不起啊。
“你!”穆霏淺難以言表自己的震驚,她想要站起來卻被對方重新按回了座椅上,同時思路紛繁雜亂半天都理不出個頭緒來。
自己這麼對他都還不死心么,這種人實在可懼。
不過更超乎她意料的是,全場居然沒一個人站出來反對,現場至少有三四百來號人,居然都沒冒出哪怕一點雜音來。
該說好笑嗎,這便是來自於司甯的威懾力。
大會告罄后本應立馬清場,奈何沒有得到教主的明確指令大家都不敢妄動,眾人恭謹地垂下眼瞼,待司甯和穆霏淺踏出圖羅殿良久都沒再能鼓起勇氣抬頭。
……
…………
外面,穆霏淺狠狠地甩開司甯的手:“司甯,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怒目而視,這算什麼,他的施捨?
“你不喜歡嗎?”司甯的神情異常平靜。
“我已經不是暹教的人了!你搞清楚!”到底要說幾遍他才會懂,穆霏淺的臉頰因着氣憤染上紅潮,“你這樣做他們會怎麼想我?!”要當焱堂堂主她也要憑實力自己來爭取。
可對方再次讓她無言以對。
“他們只會想你是我的夫人。”他的回答是如此理所當然,好像這件事完全不值得一提似的。
說真的,每次和對方進行交流身體裏總會湧現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穆霏淺承認自己難以駕馭這種感覺,她疲憊地揉揉額角,一副放棄溝通的樣子。
見狀司甯想要上前幫忙,卻見對方虛軟地沖自己擺擺手,儼然是嫌棄他。
穆霏淺隨便地將腦袋扭轉到另一邊,原本她純粹是不想再看到司甯那張臉,孰料就是這麼不經意的舉止解救了處於崩潰狀態的自己。
因為不遠處正站着掛着一副苦大仇深表情的容鈺。
“……”
容鈺努力調整面部肌肉擠出一個僵硬的笑來,娘啊,她為什麼要猶豫!?她為什麼偏偏在剛才猶豫!?對方為什麼偏偏在她剛才猶豫的時候轉過頭來!?只那麼一下下就被逮住了啊啊啊!
儘管教主現在一臉受樣,但身為被對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手下的她還是好怕怕。
然而事實告訴我們:怕並沒有什麼卵用。
當注意到穆霏淺要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時,容鈺以離弦的箭般的速度果斷移動了身形。
“哈,好巧……”其實不巧,她是特地來等穆霏淺的,可哪知道對方和教主面對面站了那麼久都還沒有結束對話,等好不容易結束對話她總可以上了吧?
答案是不能啊!
她機智地發現,兩人之間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如果這時貿然上去打斷二人的“交流”,她的下場很可能慘不忍睹。
……不,以她對教主的了解,結果一定會慘不忍睹。
容鈺略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卻不知道穆霏淺心裏其實比自己還要焦灼。
身為暹教的資深人員,對方肯定不會輕易認同自己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人擔任堂主,而且是掌管重要的行動組,更何況還是在明知自己是敵對的情況下,綜上所述,種種跡象都顯示出於己不利啊。
嗯,這倒是個值得欣慰的局面。
不過穆霏淺沒想到對方壓根就不按照劇情正常發展的方向走。
“那、那啥……”似乎是不好意思,容鈺面上不自覺飄起兩朵可愛的小紅雲,“對不起啊!”
穆霏淺愣住,直到對方指示性地在自己臉上某一處點點,她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為哪一件事道歉。
“沒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不在意地笑笑,不過一副皮囊而已,況且疤痕已經快淡得看不出來了。
容鈺有些愧疚,那天自己沒把握好力度,本來只想讓對方停手認輸的,誰知越到後面打得越激烈,本來教中除了復豈和莫端風沒人是她的對手,當然這裏不包括高冷的司甯,所以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堪與比拼的對手怎麼能輕易放過,於是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沒注意控制便失手了。
就算如今暹教作風令江湖不齒,但也不會卑鄙到故意去傷害一個女子的容貌。
“那、那我就……”走了啊?
誰知還沒說出口,她的話便被攔截了下來。
“她臉上的傷是你弄的?”
容鈺素來敢做敢當,卻不知怎麼回事,一轉頭看見教主那張如魔鬼般陰鬱森冷的臉,她的牙齒便止不住地打顫,半晌竟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我……”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利索。
司甯的目光涼得像是剛從冰池裏撈出來一樣,他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既是這樣,那你便……”
“司甯!”穆霏淺突然叫他,“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穆霏淺朝容鈺展開一個微笑便忙不迭拉着司甯走了。
霎時那充滿殺氣的視線便從自己身上挪開,容鈺心跳如擂鼓,深知自己方才正處在死亡的邊緣。
司甯心知肚明對方這樣做是為哪般,他任由對方牽着自己走,走到哪兒走多久都無所謂,等到足夠遠了對方才停止腳步。
他垂下頭看着被對方毫不眷戀鬆開的手,心裏儘是麻木,嘴角卻不自覺勾勒出嘲諷的弧度。
果然,當失去了利用價值她便要無情地拋棄自己,哪怕知道自己會因此而肝腸寸斷。
“你要怎麼補償我?”這一次他要先發制人。
“什麼?”穆霏淺以為自己聽錯了。
司甯嘴唇微動:“我放過她,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穆霏淺被他氣笑,這人是專門來搞笑的嗎,分明是自己不願計較,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淺淺,我沒有在開玩笑。”司甯神色未變,他認真地注視着對方,“你讓自己受傷我還沒罰你,現在你又想保下別人……”還是個膽敢傷害她的人。
“……我不認為這是個明智的選擇。”他的瞳孔漆黑一片。
穆霏淺不淡定了:“明不明智還不需要你來提醒我!”不過顯然理智尚存,她攥緊拳頭警告他:“你最好不要動她,我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她轉身欲走,卻因手腕被扯住而不得洒脫。
“好,我可以不動她。”對方保證,“但我要你加倍的補償。”她是他的,沒有經過他允許怎麼可以讓自己受傷呢。
對方只會得寸進尺得尺進丈,穆霏淺壓根不想甩他。
司甯卻不以為意地笑笑,整個人與當初模板上邪恣狷狂的形象幾乎完全吻合,只除了他那一身百年不動搖的黑色長袍。
或許最後他會真真正正變成另外一個人,連自己也不認識的人,因為穆霏淺。
而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