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間,華燈初上。
市郊區的一處偏僻街道,路邊駛過一輛suv。
司機是個年輕姑娘,一邊開着車,一邊頻頻向gps上的路線圖看着,當那條導航線漸漸縮短直至盡頭,便停下車。
這個地方雖不算荒郊野嶺,但也沒什麼人跡,街道左右都被圍牆圍了起來,可以看見野草肆無忌憚地長在行人路里側,道邊被圍着正在施工的標誌,但也看不出哪裏在施工。
車子甫一停下,沈修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沈修接通電話,側頭向窗外看去,路燈的光照亮他的半邊側臉,每一處折角和弧線都冷峻而凜然。
他聽電話那頭的情報員馬可講述了片刻,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已經知情,便掛斷電話。
黎楚道:“我跟你去?”
沈修同時道:“跟我走。”
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下了車,沈修吩咐道:“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他吸取了經驗教訓。
像黎楚這樣不安分的“共生者”,留在身邊保護着,比遠遠地關着他,要安全得多。
更何況,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地方,比“王”的身側更安全了。
黎楚跟着沈修,走了兩步,便看見行人路外邊,一個敞着口的窨井蓋。
沈修拿着一個亮度溫和的手提光源,向著底下黑洞洞的入口照了照,似乎很深,並且邊上的梯子已經被人為撬走了。
“要下去?”黎楚伸出手,小心地變換着手掌的角度,感受到極其微小的一絲風,他開啟能力。數據告訴他,底下有大約十米深,非常寬闊的空間。
黎楚想了想道:“看不到下面的情況,我自己沒辦法安全落地。”
沈修的視線在黎楚的腰上略作停留,又看向他的手,似乎遲疑了一瞬。
黎楚看到他的遲疑,心想:嘖嘖,他討厭我?……是因為我威脅他,還是因為我“強吻”他?
正在黎楚想辦法自己下去的時候,沈修道:“我先下去,你直接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話說完,他便一縱身,瞬間進入了這個窨井口,很快底下傳來輕輕的一聲水聲。黎楚向下看去,看見沈修將手提電源的光打上來,提醒他跳下去。
黎楚只得也跟着跳了下去,落地時感覺身體一輕,便輕鬆站穩了。
沈修眼底的博伊德光一閃而逝,見黎楚安然無恙,就轉過身去,向一個方向走去。
黎楚跟在後面,張開一隻手掌,通過無聲無息的空氣和流向、腳底下薄薄一層積水和骯髒的牆壁上微弱的振動,無數數據為他填充着這個巨大地下空間的大致構架。
有人將這裏的整個下水道給改造了,不但將管道系統給引去了別的地方,還挖掘出了一個巨大的空間,這個下水道通路看似正常,但兩邊的牆內是中空的,一種液體在其中極其緩慢的流動。
聽那沉悶的汩汩聲。
是血。
沈修忽然腳步一停,他將手提燈切換了一個模式,大面積的光照在了前路。
一根鮮紅的石柱擋在前路,手提燈的光向前照去,以此處為分界點,前方的道路和牆面忽然變得整齊而平整,泛着暗紅的色澤。
黎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這根石柱,抬頭見頂上有精美的浮雕,道:“還挺有耐心的……這是仿科林斯柱式,看來某人是想在底下鑄一座宮殿出來了,哼哼。”半帶嘲諷地哼笑了一聲,黎楚使用能力,見石柱上浮現出一排排瑩綠色的參數。
比重2970-3070kg/m3、耐壓強度:2500-2600kg/cm2、彈性係數:1.3-1.5x106kg/cm2、吸水率……
黎楚咦了一聲,將手指輕輕放在石柱上,片刻后,眼中博伊德光的強度直線上升,在他瞳仁外圈形成一道圓環,受到強大能量場影響的髮絲輕輕飄起。
這是黎楚重生以來第一次以高強度使用能力。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分解成了不斷流動的數據洪流,無數數據不再以字體的方式浮現,而是成為一道道承載着巨量信息的光芒,在每一寸牆面、每一縷空氣中來回竄動。
目光所到之處,物質世界毫無秘密可言。
此時此刻,黎楚是這個數據世界的王。
他向數據下達命令,一切他需要的信息便化成光,疾馳而來,沒入他的掌心。
沈修感受到一股如有實質的氣場,返過身來看他。
黎楚道:“還是血。”
他停下來,喘了口氣,懶洋洋道:“看這石柱的物理參數,我差點以為他挖了一座大理石礦搬來……原來是強行拆解血液的分子結構,凝固成固體……看來這座‘宮殿’,全是由鮮血鑄造的。”
沈修不置可否,黎楚道:“看來,我低估了戴維的能力強度而高估了他的智商。一個連水面折射都能忘記的人,想造出這麼個‘宮殿’來,也挺有耐心的,不過在我看來,真正的威脅……還是血液本身。”
“這些固態的血液,來自至少兩千兩百人,各種型號各種來源,於是就融合了各種疾病……哼哼,其中還有白血病和愛滋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恐怕這個‘牧血人’戴維,很快就要死了。”
沈修道:“我知道了。你遠離這些血,不要被感染。”
黎楚:“你似乎毫不擔心?”
沈修轉過身去,用一種不緊不慢的語調反問道:“為什麼擔心?這種級別的契約者,對我來說,算不上是威脅。”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會兒,停在一座巨門前。
這座門依然通體暗紅,純以血液凝固而成。其上刻着一些似是而非的雕紋,門的兩旁分別有一個赤、裸的少女浮雕,她們姿態纖美,舒展着雙臂,雙眼處空洞無物,正正面對着闖入者。
黎楚看了一眼其他雕紋,又看了一眼少女浮雕,嘆了口氣:“他沒那石雕水平。這兩個浮雕,估計是用人體直接澆築的。”
沈修抬了抬手,門便訇然洞開,眼前卻是長而乏味的大廳,盡頭處擺着個孤零零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