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84.第 84 章

長樂隨着劉公公到達棲鳳宮,進了主殿正堂,才發現除了鳳旨里的主角長皇子不在,其餘眾人竟然都在。

偌大的正堂,站站坐坐的,滿滿全是人,瞧着比往日小了不少。

大部分都是打扮精巧華麗的女子,有的長樂認識,有的看着眼生,其中有兩個穿着一宮之主身份的復繁宮裝,應該是高位份的妃子,左不過是賢妃和淑妃。

她只是進門時,一眼匆匆掃過,並沒敢大張旗鼓挨個仔細去看,只覺得主位左側的那個妃子一副楚楚可憐、嬌艷模樣,容色十分搶眼。

輕移蓮步跨進了正堂后,她垂目往前,直奔主位,令長樂沒想到的是主位不只是宣她來的庄皇后,她的好舅舅當今聖上竟也在。

前方戰事不是吃緊嗎?李榮享都被派出去了,這麼緊迫的時候,還有分神回後宮的時間,看來還是子嗣更重要啊!

越是離着主位進,越是能感覺出來主位上兩位主子的壓迫氣勢,想必帝后兩人心情都不太美好,一個因為淑妃宮裏小主突然懷孕、裝賢良緊急去探望,反而傷了自己名下的皇子,一個驟然聽到又可以添個龍種正大喜,沒想到前一個龍種又有恙了,簡直是戳心窩子玩啊。

長樂走到帝後面前,按宮規俯身施禮,可她身子還沒有低下去呢,就被贏帝一把扶起,“樂兒無需多禮,你來就好了,煜兒高熱一直未退,現下還迷迷糊糊地叫着你,你先去裏間看看他吧。”

被一腳踢去當‘保姆’的長樂,“……”噢,還兼職活/體/湯/葯。

在贏帝起身後,站在贏帝身後的庄皇后,也用深深期望的目光壓來,長樂覺得肩上擔子好重。

好在裏間與正堂僅隔了兩扇屏風,外面發生什麼,長樂也能聽得清楚。

平日裏宮中妃嬪那些個技倆爭鬥,她還真沒有什麼好奇想看的,但今時不同往日,這不是有賢妃娘娘在嗎?

長樂把心思揣在心底,乖乖應聲,由庄皇後身邊的大嬤嬤引着,去了裏屋長皇子養病的床榻去。

精緻雕花帶櫥櫃的床榻旁,守着兩名小太監和一名大宮女,還有一位職守的老太醫。

幾人見她進來,正準備行禮,她抬手都免了,快步走到床榻前。

長樂一眼就望到了江明煜那張本來就不太健康、長年蒼白的小臉,被高溫燒得透紅,薄皮幾乎透出水光來,好像碰一下就要破裂開了,嘴唇更是乾乾的,竟有些發癟了。

既便這樣,小傢伙的嘴裏還斷續地蹦出幾個字來,“姐-姐……,要-姐-姐……”

外面那帝后,總算是在這方面沒騙她,這孩子確實是一直念着她呢。

長樂一陣心疼,連忙脫鞋,坐到床榻裏面,把江明煜小小的身體連着柔軟的蠶絲被一起抱進懷裏,“姐姐在,姐姐在,你別怕啊,小乖!”

“快拿些乾淨的細棉絹帕,沾些乾淨水來,”長樂吩咐着旁邊守着的大宮女,這孩子的嘴都乾裂開了細口子,這麼硬挺着怎麼能行。

“回公主殿下,太醫下的方子,說是用藥過後的兩個時辰不能用水的,”

大宮女回完,長樂去看御醫,“不喝水,只沾些水於唇上、額上,可有事?”這麼小的孩子,總這麼幹着,怎麼能成。別是藥效沒起,人就燒壞了。

老御醫沉吟了一下,“只要不入口,沒事的。”

這就好,得了老御醫的話,長樂再去看那大宮女,大宮女臉上一紅,帶着一名小太監匆匆下去。

不一會兒,大宮女帶着小太監端水回來,長樂親手拿着細棉帕粘了水杯里倒出來的乾淨的水,緩緩摁在小傢伙乾裂的唇上,細細的陰濕,卻不讓半滴水滾進他的唇里去。

等着長樂把小傢伙那乾癟蒼白的唇潤透后,小傢伙竟然睜開了一雙無力的眼睛,僅有一條縫隙,卻似乎看清了抱着他的人是誰,唇角還勾了勾,想要笑似的,極弱的聲音叫道:“長樂姐姐!”

“嗯,是我,小乖,你要快點好起來啊,姐姐好帶你去撲蝶、放風箏噢!”長樂強忍着眼裏的淚水,哄着懷裏的小傢伙。

小傢伙眨了一下眼睛,把頭扭到了長樂懷裏。

既是用了葯,又用了一些外揉藥酒的療法,小傢伙的高熱舊疾也就沒有什麼辦法了,長樂只能穩穩地摟着他在懷裏,伸手撫在他的頭上,順着他的毛髮。

這裏屋之內,因着主子需要安靜休養,而沉寂得掉根針都能聽得清楚了,外堂說話的聲音,也就自然而然地飄了進來。

這時,說話的聲音,是一個嬌滴滴、柔怯怯的調子,哪怕說的並不是什麼美好的事,也仍是有種柔風細雨春撫面的雅緻。

“都是臣妾教管不嚴,才致使添兒衝撞了大皇子,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請聖上責罰臣妾,”這並不算長的一句話,賢妃用的語調婉轉迴旋,竟比正常語速生生拖出兩節去,明明是道歉請罰的,因說得人楚楚可憐,聽起來竟也不忍罰下去了。

長樂在心裏暗暗挑起拇指,這賢妃有幾分手段。

出事之後,知道自己理虧,不哭不鬧,不仗着自己和二皇子的皇寵,也不用庄皇后和林淑妃挑錯,主動承認錯誤,瞧着被動,其實卻是變被動為主動。

賢妃這麼低姿態,不為自己辯解一句,依着長樂對她舅舅脾性的了解,她舅舅也就不好太過責罰賢妃了。

事兒雖出在賢妃身上,但誰又能說那是賢妃‘指使’的,是賢妃別有用心啊,畢竟賢妃那個名字喚做‘添兒’的小侄子,今年才不足五歲。

論起來,這孩子與長皇子的年紀不相上下,若只說是同齡孩童之間的嬉戲,沒個注意到輕重,與情與理,也無個不合。

只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庄皇后能同意嗎?難道這個時候,她還要‘庄’賢惠到底?

長樂疼惜地貼了貼懷裏小傢伙還高熱的腦門,缺少愛的孩子,怪不得會這麼沒有安全感。

賢妃說完后,贏帝並沒有開口,似乎就是在等庄皇后的態度,結果庄皇后倒還沉得住氣,林淑妃不合時宜地開口了。

“話是這麼說,理也是這個理,妹妹的侄子這個歲數頑皮些也不算為過,但將門虎子、侯門嬌兒總是缺乏管教,怕不好吧,今兒可以說年歲小,傷了長皇子是年幼無知,那等明兒個,萬一闖了一個更大的禍來,不小心害了人家性命,可怎麼好?”

林淑妃這話說得就差直指賢妃說她侄子驕橫跋扈、她們全家縱子行兇了。

林淑妃做為後宮中老牌勢力,雖然皇寵不夠,但是佔着親情,她是贏帝的嫡親表妹,老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林淑妃,贏帝也得想想自己過世的親娘啊。

入宮進二十年裏,林淑妃和庄皇后之間,表面一直是平平靜靜的,至於這暗中洶湧有多少,就沒有人清楚了。

從林淑妃有意隱瞞晚報自己宮中小主有孕的消息來看,她早早就防備着庄皇后了,但是在剛才,她卻在庄皇后不便開口的時候,又替庄皇后開口,也足可見這後宮之中,別說沒有真正的朋友,就連敵人,那也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賢妃最近的風頭實在是太盛了,難怪會成為眾矢之地,對比着老牌勁旅庄皇后,這股子新生力量,更為林淑妃所忌憚,何況賢妃還有親生兒子,自是有意無意說點她的壞話,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自己心裏總能好受些就是了。

與庄皇后立志要做一代‘賢后’相比,林淑妃因為與贏帝的特殊關係,反而無所顧忌。反正她多說一句少說一句,贏帝也不會多喜歡她一點少喜歡她一點的。

她已經看明白她自己的位置了,她便做得再好,也沒有幾分機會升到皇后位,同理,她便做得再不好,也不會落下妃位去了。

長樂摟着江明煜,細細分析着這些個女人的想法。

林淑妃怎麼個煽風點火、暗中譏諷,長樂全然不在意,這個算是她表姨的人,在寂寂的深宮中,也就這點子娛樂,連她舅舅都忍了,誰還能理會。

她在意的是賢妃的應對。

相對於林淑妃,賢妃可是大有來頭,將來把控不好,誰知道會不會又有前一世的局面呢。

“姐姐說得是,妹妹已經想過,要與父兄商量,送添兒去清松山松竹書院,好好受教,多多學習禮教,姐姐也說將門虎子、侯門嬌兒,哪裏能總是缺乏管教呢!就是怕人家清流名宿,不願意收我們家這種武夫的莽兒呢,到時候,還要請陛下一道旨,把他罰去那裏才可呢,讓他多受幾年罪才是,臣妾這裏謝過陛下大恩了。”

賢妃不急不惱,輕飄飄幾句話,不用贏帝處置,還請贏帝下旨,直接把她侄子‘罰’去松竹書院去了,說什麼受幾年罪,可知道這大印的天下,有多少讀書人想去那裏受罪嗎?

松竹書院,是綿延幾百年的清流名院,歷經幾個朝代長盛不衰,其中,培養出來的各級官吏無數,狀元榜眼探花更是連年不斷,就是如今的大印朝,也有三分之一的官員是這個書院裏走出來的。

——總之,你要是在松竹書院學出來的,若只是個進士及第、七品以下官員,那都不好意思開口提是松竹書院出來的。

長樂那個不幸私奔的‘未婚夫’鎮國公世子,據說也是松竹書院出來的。

只是但凡這樣被名宿清流追捧的百年名院,最不愛做的就是收有爵之家的子弟,特別是像寧濟侯這樣的武門,他們更不願意收了。

當年,鎮國公世子能進松竹書院,一是本就有那份才華,二是不得不說鎮國公雖是有爵之家,卻也是文臣之首,聽說還與松竹書院的掌院有幾分交情,也是松竹書院念過書的,同門師兄弟。

這麼難搞定的書院,賢妃想把她侄子送進去,光靠禮到財到肯定不行了,人家也不稀罕,結果人家竟出奇招,把劣勢變優勢,既能免了她侄子的處罰,還能經由當今聖上的手,送進全國最好的書院,皇上送去的,你總不能不收吧?

高,實在是高!

長樂深覺若此人,不能成為朋友,那絕對是難搞的敵人,低頭一看懷裏正哼唧一聲出來的江明煜,自覺與賢妃做朋友的可能性不大。

眼見着賢妃娘娘扭轉大局,還佔盡便宜,庄皇后終是挺不住了。

她可不敢再等了,萬一贏帝來一句‘愛妃說得有理,這事就這麼辦了’,她‘裝’什麼都是笑話了。

“妹妹何苦說得這般嚴重,你家添兒還小,松竹書院離得又遠,若是想學知禮懂學,上京城裏不是就有嗎?依本宮看,皇家書院就挺好的,添兒這外戚的身份,正合適。”

長樂暗贊,嗯,庄皇后這招扳得不錯,錦里藏針的,皇家書院是挺好的,還好在皇家書院的院正是庄皇后的嫡親二哥,而皇家書院的學苗質量……

都叫做皇家了,那還不都是各個‘優良’,進去之後,保准‘嬌生慣養’進、‘欺男霸女’出,十年後比着現在還混帳呢。

長樂翹起嘴角,她那個好徒弟歐子嘉,因着父親永林伯受贏帝賞識,也曾進過皇家書院讀過幾年書呢,瞧歐子嘉現在這副德性,就知道那書讀成什麼樣子了,也就知道皇家書院的斤兩了。

用長樂的話說,那就是個大型保育院,替這些有爵之家、皇親國戚看熊孩子的地方。

賢妃的侄子要是去了那裏,這笑話就有得看了。

這幾個女人該過的招都過完了,如今,也就是看着她舅舅贏帝如何處理了。

長樂的目光從緊緊凝聚,緩緩舒展開,溫柔地落在懷裏的小傢伙還有些潮紅乾熱的小臉上,哎,娘是指不上多少了,就看這個爹,中不中用了。

贏帝這個時候對賢妃的處置,也能看出來他對兩個兒子間的態度了,身為君主,他對待自己的兒子,除了父子情,還有更多的君臣之道在裏面,畢竟,日後能繼承他位置、成就大統的只有一個。

祖宗基業、萬里河山,重於一切!

“就依皇后所說吧,明日起,送陳繼添去皇家書院明禮習教,由皇家書院正副院正嚴加督導,務必教會他如何遵禮守法、君臣之道,還有,賢妃管教親屬不嚴,罰俸半年,思過一個月!”

長樂聽到贏帝的這個處罰后,心裏略安些,把頭倚到小傢伙的額頭前,極輕極輕的聲音說:“你父皇還是疼你的!”

罰俸、思過什麼的,對於賢妃來說,只是面子上難看,實質上並不影響到她什麼。

做到一宮主位的妃子,還沒有哪個是指着那點子宮俸活着的,而思過則更輕了,賢妃正在一心哺/乳着自己的兒子,本來也不怎麼開宮見客的。

按理說宮中妃子,沒有幾個是自己哺/乳的,別說宮中,就是外面大戶人家,也都是雇買乳母的,可賢妃自己非要自己哺/乳,還說這樣有利於二皇子的健康。

別的什麼理由,都不能說服贏帝,惟獨兒子的健康,那是直擊命門的,他可不想老二和老大一樣似的,風一吹就倒。

賢妃願意也就願意吧,都是為了他的兒子,為此,贏帝還覺賢妃愛子懂情,重重賞賜過賢妃呢!

隨後幾個月也證明出來,賢妃說得沒有錯,二皇子一日比着一日健康有力,性子也日漸出活潑來,比着他病歪歪的長兄,瞧着討人喜歡許多許多。

贏帝也更愛之了,兼之,也就更寵賢妃,但這不能代表着他就能容忍別人暗中欺負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再弱,那也是皇子,容不得臣子隨意欺侮,這個口子一開,還能得了!

贏帝這份處罰里最重的,是那句‘就依皇后說的吧’還有‘嚴加督導’以及最最重要的‘君臣之道’。

這四個字的隱喻就像一個提醒,讓賢妃娘娘不由得想起,她許久前,恍惚有一世那麼久的一個眾人自創詞——‘不明覺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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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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