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何時

61.何時

盛夏回到公主府、見到長樂的時候,已將過申時一刻。

公主府花苑,那場熱熱鬧鬧的女兒宴,散盡多時,長樂身心疲憊,卻還難眠難枕。

中午的時候,她娘一臉輕鬆地回來了,還來她的宴席上露了一臉,給她這個不孝女捧場,當著那麼多的各府貴女,昨晚之事,哪裏能提。

看着她娘宴席上的神色,她估計着解藥應是已經送到李榮享的手裏了。不管她娘如何厭惡李榮享,卻只要答應她的事,一定會做到的。

明知道是這樣,不能得到親口確認,不能親眼瞧見,長樂還是覺得心裏不落地,直到看見盛夏懷抱着那條小白狗進得她的閨房來,她愁雲慘淡了一天的臉上,總算微露出霏色來。

“李榮享怎麼樣了?”根本坐不下去的長樂,迎着盛夏直衝衝過去,“他可好些了嗎?”

一想到那人正承受着的痛苦,長樂心如刀絞一般,偏偏又不能替他受之一二,又經過昨晚今早的一鬧騰,她怕自己以後想見那人一面,都是難如登天了。

她娘的雷霆手段,不只是對政敵絕不手軟,放到她這裏……能容她昨晚那一遭,已是最大極限。

她在周灼與她說話時,周灼話裏帶出那若隱若明的意思,也慢慢感受出來她娘對李榮享的深惡痛絕,絕非她瞧著錶面那麼簡單的,這裏面的隱情似乎根深蒂固,她以後有機會定是要從周灼那裏弄個明白。

“長公主殿下帶了解藥過來,李先生服用后,已無大礙了,”盛夏可沒敢說長公主掌捆了李榮享的事。

不是她不忠誠於她家主子,而是這種……這種影響她家主子和長公主殿下母子情份的小細節……可以……可以忽略了吧!

畢竟她家主子能讓長公主殿下,替李榮享討來解藥,在她看來,甚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做為奴婢的,她謹守奴婢的本份,無論墨染那壞傢伙,在她耳根下面說了些什麼有用沒用的,她都不會捎那個不利於她家主子的瘋話一句的。

——二缺,當她傻啊!

“真的無大礙了嗎?”長樂還有些不放心,她看到李榮享時,李榮享死人一般的模樣,像一片陰影怎麼也抹不下去,那解藥就真有那麼神奇?吃了就會無礙?

“真的,主子,你放心就是了,你看,這隻小狗是李先生托奴婢給你抱過來的,”盛夏連忙把懷裏抱着的那隻通體雪白,叫‘小白’的小狗放在了地上,“是李先生親自給奴婢的,奴婢這才能抱得,這狗通人氣的很,要不是李先生親手遞給奴婢,它是不會讓奴婢抱的,你看現在奴婢鬆了手再想去抱它,它就不會讓了。”

果然,盛夏再去伸手時,小白狗遠遠地躲開,還衝着盛夏呲出一口小白牙來了。

什麼人養什麼樣的狗,這狗的‘尿性’和李榮享真是如同一轍。

李榮享遞它過來時,她剛開始沒接住,那狗跳到了地上,等她伸手再去抱,那狗就做出一副很兇悍要咬她的樣子,就如現在一般。

一旁站着的墨染還笑得沒心沒肺,“這狗除了先生能抱得起來,連我都是抱不得的。”這種我抱不了,看到你也抱不了的感覺,真爽!

那TMD還送她家主子幹什麼……

抱又不能抱!

——你們做主子的真會玩,她真是做奴婢的命,怎麼就理解不了這幫主子們的這種思想呢。

貴圈真亂!

長樂眼看着那小狗從盛夏的懷裏松出來,一雙黑曜石的眼睛水靈靈地眨着,原地轉了一圈后,蹲向了長樂所在的方向,還沒等着長樂明白過來,小傢伙兩隻前蹄抬起,只用兩隻后蹄撐地,這個姿勢往前跳了三跳,離着長樂更近了些,兩隻抬起的前蹄上下疊在一起,做出一個‘拜福’的動作,還溫柔地‘汪汪’叫了兩聲,好像在說:“你好你好!”

小白狗這一串動作做得行雲流水,看得抱它回來的盛夏,彷彿見了鬼,受了莫大的驚嚇,目瞪口呆。

本是愁眉苦臉的長樂,竟也忍不住被小白狗這機靈可愛的樣子,逗得笑了出來,“來,讓姐姐抱抱!”

長樂俯下身子,衝著小白狗伸出雙手,那小白狗馬上放下兩隻雪白的小前爪,奔着長樂就跑了過去,撲進了長樂的懷裏,長樂收攏兩隻手臂,穩穩地把小白狗抱進懷裏,毫不費力氣。

一旁說除了李榮享,別人怎麼抱也抱不起來的盛夏,已經看歪了脖子。

她明白了,搞了半天,這隻叫‘小白’的小白狗,是除了長樂和李榮享兩個人或是沒有這兩個人的命令,任別人誰也抱不起來的。

墨染,你個傻子!

她家主子一邊摸着小白狗乖乖枕在她家主子臂灣里的小腦袋,一邊還說:“這不是抱起來了嗎?有什麼難的!”

盛夏一頭黑線,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有了這隻小白狗做佐證,長樂總算信了李榮享並無大礙了,她抱着小白狗坐到了軟榻上,看着盛夏又拿出另一樣東西。

“李先生說這件物品是托主子您轉送給他的一位故人的,”

有了剛剛‘小白’的一翻表演,她也沒力氣腹誹‘李榮享可能是瘋子’這件事了,沒準就像李榮享吩咐她時說的那樣,她家主子只要一看到這物件,就知道那位故人是誰了呢。

長樂開始看到那個古樸素雅的木盒時,也是一愣,李榮享托她轉送給一位故人的禮物?這怎麼也說不通啊!

她不記得她和李榮享有哪位共同的‘故人’可以托送禮物的,當然,如果‘雲王爺’和‘歐子嘉’也算這類里的,那勉強還是有的。

直到盛夏打開盒子,長樂看見盛在黑色絲絨裏面的東西,她才了悟這位‘故人’是誰了。

那巴掌大的硯台托在手中,觸手生溫,好似那人的品性一般,“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真是一塊無價寶啊,李榮享,你個老狐狸,還有這後手留着,長樂抿嘴笑了出來。

“瞧着外面夕陽如火,本宮心情甚好,打算去外面走一趟,”聽說長樂要出去,盛夏的臉色都變了。

她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她家主子這院子裏,密密麻麻,多出不少侍衛來,長公主殿下這是打定看死她家主子的,她家主子想要出去,恐怕不易吧。

昨晚剛剛惹怒了長公主殿下,今天不好再火上澆油了,何況長公主殿下還違心地去替李榮享求了解藥,這便更不好去招惹了。

“想什麼呢?”長樂把那塊情硯放進盛夏托着的木盒裏面,安撫道:“放心好了,本宮不遠走,去一趟菩提院,從明日開始,本宮要三天齋戒靜身,想來今晚,周叔叔不會吝嗇陪本宮玩上一局棋。”

聽長樂說要去的地方是菩提院,盛夏懸着的心落地,笑着為長樂張羅起來。

因惦記着李榮享,長樂參加閨宴那身衣服還沒有換,那錦盛繁華的宴裝,哪裏適合長樂去周灼那裏撒小女孩兒討寵的嬌呢。

換了一身桃粉色的春裝,換了簡單的髮式,揪着雙髻,扎了紅珊瑚的珠串,插了一根墜着圓粒珍珠的釵,對着鏡子隨便畫了兩筆,銅鏡里就是一張艷艷春光、嬌美可愛的俏臉,嗯,很好,準備妥當,菩提院走起。

經昨晚李榮享一事後,長樂想要出長公主府,那是困難了,但在公主府內走動,誰也不敢攔着,大不了身後一串尾巴跟着罷了。

長樂也不理那一串尾巴,懷裏抱着小白狗,盛夏緊緊跟在長樂身後,托着那個裝着情硯的木盒,繞過一個小花廊,再往西面走就是菩提院了。

遠遠的長樂就看到花廊最前頭的拐角青牆處,有一抹紅色的影子。

長樂忍不住默了,不是都告訴過他,讓他不要再穿他原先風格的衣服嗎?那艷得都像能滲出血的紅色,真是挺不適合他的。

哎,說來也怪,李榮享也愛穿偏紅色系的衣服,她就覺得好看地不行,別人穿了,她就覺得挺煞地慌的。

長樂對着站在盛夏後面的忍冬吩咐着,“去把他叫過來,別從那縮頭縮腦的,”她明明把他安排得好好的,怎麼又來找她呢。

那人本來就是為了等長樂,長樂派人叫他過去,他自是高興地跟着過來,見着長樂,還未等長樂問話,竟又先磕了一頭。

長樂順着小白毛髮的手,頓了一下,這人真是……回回見自己面就先磕頭,自己這一年受人磕頭的次數,都在這人身上了。

“祈安參見小公主殿下!”

“起來吧!”長樂輕嘆了一聲,“不是告訴你,以後別穿這紅彤彤的衣服嗎?像個大禮包!”從頭到腳都是紅的,這回總算不露大腿了,封得嚴實,看着更古怪了,有一種違和感。

祈安沒起來,訥訥地答道:“沒……還沒置辦別的顏色的衣服……”

張行給他拿的衣服,土裏土氣、灰了吧嘰的,嚴重不附合他這位前任高級娛樂場所混跡的哥兒的審美,他覺得他穿出去,就像一隻土鱉,直接從孫子輩變成爺爺輩,還是土地爺爺級的。

長樂稍一轉腦袋,就猜到他的想法了,氣得笑了出來,“你啊,真拿你沒法子,說吧,來找本宮幹嘛?”這人活了二十幾年,還和二愣子似的,長歲數不長心眼子。你給他個笑臉,他就拿你當好人,貼着你上來了。

“也……也沒什麼,就是……就是張大管家給奴才按排的活吧……”以前的紅腰,現在的祈安,張張嘴,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吞吞吐吐。

直到長樂有些不耐煩,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嚇得一抖肩才說:“張大管家讓奴才去倒恭桶,奴才不是挑挑撿撿,嫌臟什麼的,而是……奴才以前在倌館的時候,東家怕奴才身體長開,不好侍候客人,被逼着用過葯,奴才沒什麼力氣……拿……拿不太動……”每個屋裏那些小的還好說,匯在一起成大桶的時候,他這把水蛇腰都要累折了。

三天下來,他連床都爬不大起來,他反應過來他是被整了,又不敢和張大管家對着干,奴才被欺負了,自然要找主子。

以前他做男/寵,主子是長公主,現在他不是長公主的男/寵了,被小公主接收做跟班奴才,那麼,他有困難自然要找小公主來了。

“噗!”哪怕悲情了一天一晚,長樂還是忍不住被祈安明明沒有一句帶笑話的字,給逗得噴笑了出來。這人啊,真是沒誰了,可這脾氣也是慣不得的。

長安笑完,低頭正瞧見跪在地上的祈安也偷眼看她呢。

在速度收起笑容板了臉后,長樂說道:“你當初找本宮的時候,不是說只要能留下來,什麼臟活累活都能做得嗎?如今怎麼……才做幾天,就做不行了,找本宮抱怨……”

還有啊,讓這麼一朵‘嬌花'去倒恭桶,張大公公創意無極限啊,你是有多看不上這些男/寵啊!

“奴才……奴才沒,奴才,奴才心裏苦啊!”都是被那恭桶熏的,張大公公,本寶寶在畫圈圈詛咒你斷子絕孫,你知道嗎?

眼看着祈安那張妖媚風流的面孔愁得皺成包子褶,長樂哭笑不得,哎,不管怎麼說,這人是自己留下的,做事有始有終,幫人幫到底,也不好因為個恭桶就棄了啊。

自己院子裏還缺個洒掃的活,也不算累,他應該做得,又在自己眼前,有自己看着,也不會有人因他的出身作派欺負了他。

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得了,那真就要把他掃地出門了。

想想自己未來將有一段被關禁閉的生活,有這麼一個‘活寶’在院子裏,也不會在寂寞了。

看到這個‘活寶’,長樂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

“歐公子參加完宴會,可是直接離府了?”

歐子嘉和她堂兄楊易寧,是在她及笄宴之前來的,留府住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參見的她的及笄宴。

因男客女客分成兩邊宴請,長樂及笄宴上並未看到他們,昨天晚上她又鬧了那一出,哪有精力想起他們怎麼樣,今天閨宴,他們兩個定是不會來參加,要不是看見祈安,她幾乎把這兩個人給忘到奈何橋去了。

之前還差一點鬧出個笑話來,要不是她娘親自主持她的及笄宴,那個攝於她娘的虎威,不敢在她娘面前露頭,差一點就要在她及笄時,到堂上給自己行師徒父子,噢,不,師徒母子大禮來了。

想想也是醉了。

“是,歐公子參加完宴會,與永林伯夫人一處回伯府了。”

回話的是忍冬。

及笄宴時,盛夏緊隨在長樂身邊,忍冬則是負責着打探參宴賓客的景況,預備着長樂問到哪個人時,好與長樂回話。

“嗯,他回府也好,本宮也能清靜些,”長樂話音不自覺地帶出一絲淡淡的失落來,歐子嘉好比一隻蜜蜂子,嗡嗡起來是煩人透頂,他一旦不嗡嗡了,你又會想到他的甜處來,長樂還等着歐子嘉給自己演好戲呢。

——既是暫時不能與李榮享好好談個情說個愛,空餘的時間未免太浪費了,不如順帶手徹底收拾了富昌侯府那一夥子,還有打蛇未死的柳承熙。

聽說這人日日在外面,裝一副後悔萬分、懇求自己原諒的深情樣子,還夜夜買醉,只說當初那事對不起自己,全是一片好心出手相救,反被裝成弱女的秦珊誘騙等等,也不知道秦珊知道不知道這些話呢。

不管秦珊聽到自己前任情郎這麼說自己是什麼反應,反正,她江長樂不是任誰都能說的,柳承熙,想到這三個字,她心底滲出一片黑色的汁液來,毒不死他。

“本宮的堂兄呢?”楊易寧不會傻到這時回富昌侯府吧?

“大少爺被醉酒的雲老王爺拉走了,侯爺想拉他回府,都未拉得過,”忍冬抽抽嘴角,“奴婢還聽說宴席間,雲王世子要認大少爺做乾兒子呢!”

長樂覺得自己神庭穴一陣醉麻,好吧,她重生以來所做的所有打算,就沒有一樣能是按她的按排走直線的,好在最後的結局都與她盼望的相差不多,也算圓滿,只一樣……

哎,李榮享,她的李榮享,什麼時候才能圓滿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公主,你咋不上天呢
上一章下一章

61.何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