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 143 章
繁盛殿之變帶來的種種餘波,總算是在一個月之後,漸漸走向收尾,贏帝被傷害的帝王心,在萬物成熟的金色九月里,迎來選秀時,才算有些舒展。
贏帝對於這次選秀並沒有多少期待,但是做為大印國的帝王,像選秀這種三年必走的過場,他還是要走的。
要不得外面人非以為他真是不能人道,懷疑他的龍陽之力了,尤其是在繁盛殿之變剛剛過去之後,證明這件事顯得更為重要,卻也念着最近半年事事不平,西北叛亂、喀嘶國撕毀聯盟又有上京朝中政變等等,今年的選秀走的真只是過場,並不強求。
即使如此,仍有大把青春妙齡的小姑娘們,出於某種原因或是為著家族的利益,進了正陽宮的角門,過了昭陽殿,入了後宮搏前程。
別人看的都是熱鬧,真正忙的人甚至都不是贏帝,他只需要最後來看幾眼,瞧着對眼的幾個隨心情點個名份就行,真正忙得頭朝天腳朝地的是庄皇后,她甚至連個幫手都沒有。
這真是閑着的時候防着高嬪位的妃子,等真正忙起來的時候,又希望有個高位的妃子幫着忙乎,必竟選秀這樣的大事,低位份的妃子根本壓不住不夠看的啊。
大印後宮本來高位妃嬪就不多,經歷了渝嬪作死事件和繁盛殿之變,那簡直更是沒法瞧了。
以前怎麼說還有一個雖說整日和她彆扭但至少事忙起來也能幫她分些憂的林淑妃,誰知還……這麼一想,對於林淑妃得了一個幾乎與她比肩字數的皇后封號,也就不甚在乎了。
林淑妃為國捐軀,陳賢妃困囚洛河宮,妃位的一個沒有了,嬪位的扒拉數去,竟只有當今太子的生母穎嬪還算能瞧的,可惜是個無比糊塗的,根本不能用,這就是傳說中的豬隊友,用了之後保管給她惹氣生。
急得庄皇后只好在宗室里幫忙找人了,宗室里的頭一位自是蕭華長公主,但這事庄皇后肯定是不敢去勞煩蕭華長公主的,而長樂是個未嫁的小姑娘,這事定也是不能幫的,最後找來找去,庄皇后找到了雲老王爺的世子媳婦頭上。
雲老王爺屬於大印皇室里超長待機的,他自己是近八十的高壽了,他不亡故,他的王號自然不會往下傳了,所以他的嫡長子也做了近五十年的世子,想想真是可悲,要是一個熬不住,搞不好還沒做過王爺,就死翹翹了。
雲老王爺的世子媳婦,也有五十歲了,自己是兒子孫子都有,已經快要去抱重孫子的人了,又因公公和丈夫都在宗人府,她來幫着庄皇后也是有名有份的。
皇上開始選秀了,也就是說之前的晦氣都可以暫時拋卻,該可以辦喜事的,就可以着手準備了。皇上給釋放了信號,後面的大臣就可以跟了。
首當其衝的是贏帝頗為信重的永林侯歐正林,他家嫡幼子大婚,所娶的還是柳國公府的嫡女柳英眉,這成了上京城拋開繁盛殿之變陰影的第一件喜事。
瞧着別人結婚,李榮享的嘴裏心裏都不是什麼滋味。
長樂還沒心沒肺地在他面前提着歐子嘉與柳英眉大婚,她應該穿哪件合適,是算是娘家的親朋還是算婆家的親朋,要是算娘家就是好姐妹要是算到婆家她可還是長輩呢,這衣服選擇絕應該是一樣的啊。
在李榮享心裏,長樂穿什麼都是好的,就算是什麼也不穿那也是極好極好的,所以根本沒有必要為一件衣服一套頭面多慮的。
有那時間還不如考慮考慮他們兩個的大事,這眼瞧着天下要太平了,他這裏還沒有出現太平的跡象呢,這多可怕啊。
“寶貝兒,我姑姑最近有沒有提起什麼?”
他都已經要跪舔蕭華長公主了,還有周灼在旁幫忙,蕭華長公主的態度仍是模稜兩可,一天一個變化的,就是不肯吐口婚期到底定在何時。
“提起?噢,西北那邊的戰勢很順利,眼瞧着要把反王逼死在留庄了,”這是她娘昨個說的,還為此多吃了一杯酒,鬧得周灼一晚上沒怎麼睡好。
誰問這個了,李榮享的臉都黑了,難道這種消息他這裏還不常見嗎?那都是他傳到天庭的,還用得長樂與他說嗎?
“那個……除了戰勢就沒說點別的嗎?比如我們的婚事?”
他這段時間一直有好好做功課的啊,他姑姑難道看不到嗎?心好累啊。
“噢,我們的婚事?那倒沒提,提了提我堂兄楊易寧和趙姐姐的,還說兩個大好青年沒必要為那種長輩守三年什麼的,好好弄一弄,明年就準備結婚吧。”
這也確實是她娘說的,這是聽到了歐子嘉大婚後,隨口與長樂嘮叨的一句,語氣相當忿忿然了。
李榮享,“……”
自己姑娘的婚事都沒過腦呢,還有心情想別人的姑娘,這也真是心大啊。
“噢,對了,李榮享,你還要繼續做詩經經主嗎?”
聽她娘的意思,李榮享正值當年,而且如今用着越來越順手,因着李榮享和長樂的關係,對李榮享多少有些信任感了,哪怕李榮享在解繁盛殿之困時,故意擺了一道想脫身,但她皇舅舅是沒打算換人的。
“嗯,推不掉了,聖上的意思是讓我做到老。”
真尼瑪殘忍,就算是為了親外甥女,這樣的話也不好說出來啊,哎,真是絕望。
“那也沒有關係,我會陪你的,”長樂伸手拉了拉李榮享的手指,笑得春光明媚,“大不了大婚後陪你住進鎖清秋里,要不住在驚鴻館也好啊。”
李榮享頗為欣慰,卻不認同,“放心好了,姑姑哪裏也不會讓你住的,肯定是讓你住到公主府的。”他估計上門女婿是當定了。
“住哪裏都無所謂,有你在就好了,”長樂瞧着李榮享是真愁,又安慰他道:“大婚只是一個形式,有沒有這個形式,我心裏都只有你的啊。”
李榮享聽着心裏歡喜,卻還是忍不住道:“說是這麼說的,總要真正娶來,才放心的。”他何嘗不知道是這個理呢,就是不放心。
就在李榮享做着二十四孝好女婿,在蕭華長公主面前八面玲瓏地展現着他迎娶長樂后必能給長樂帶來最好生活的能力時,這日子轉眼就到了年底,一場大雪降臨了上京城,連下了一天一夜,整個上京城都是銀裝素裹,展現出一派冬日的盛景。
西北那邊已經徹底解決,靖王沒挺過過年,就被通州大軍逼得弔死在歧縣留庄一處荒山嶺上,人死了屍還在,這屍體被拉回上京城,要不是雲老王爺攔着,贏帝幾乎要給他鞭屍了。
雲老王爺的理由還是很充分的,贏帝以禮孝仁愛治國,親兄弟之間,哪怕他不仁贏帝也不好不義,畢竟裝了幾十年的兄慈弟友的,難道就差這結尾一點點兒嗎?
贏帝只好忍着氣,把靖王屍體給找個山坑埋了,不許立碑不許留名,靖王造反已然是從宗族上除名出去的了,這一支徹底不可與大印江家有半分聯繫了。
最後連着喀嘶國那邊都傳來了投降的消息,這時,也就沒有什麼喀嘶國一稱,只有喀嘶州了。
這該平的亂都平了,這該降的人都降了,老天爺成全,趕着過年之前,這是萬事大吉,長樂卻有一事憂心。
她說的那個人,李榮享倒是殺了沒有啊?
年三十的前三天,她實在等不起了,決定還是親口問問李榮享才好,要不這個年她過得都不會安心的。
“誰?齊允?哪個鬼?”李榮享啜飲了一小杯梅花酒,彷彿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一般,“我不記得啊。”
這是失憶了?想結婚想瘋了,又被她娘折騰得傻了?還是已經解了的蠱毒又出新的後遺症了?
“就是有一回在驚鴻館裏和我們一起泛舟的那個,我夢裏見過他,說他是壞蛋,你答應要幫我殺了的那個啊?”
長樂瞪大眼睛,其實已經有了想招御醫的想法了。
“噢,是壞蛋肯定早殺了,何況我答應你的事肯定早做完了,難道還留着他過年嗎?你不說我都忘記有這個人了。”
李榮享輕描淡寫的帶過,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輕易出現在他們兩個人的生活和言語裏的。
“殺了?”長樂一驚,齊允是她早盼着死的,但真正聽到李榮享說死訊,還是有些發懵的,“什麼時候殺的啊,你怎麼不和我說?查出他的真實身份了嗎?是如我夢裏所說的那般,會奪我皇舅舅的皇位嗎?”
這話問是問了,長樂心裏卻是有數的。之前李榮享就懷疑了齊允,雖沒與她多說什麼,但如今聽到齊允的死訊,想必就是前世那個齊允了。
李榮享瞧着冷冽,卻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天下間有那麼多叫齊允的,惟那一位被帶到她的眼前,一定就是了。
“嗯,與我還有些淵源,我不敢與姑姑說的,怕她又想起當年的事,嫉恨之時牽連於我,再把我們的婚約取消了,我哭都沒地方了。”
這才是李榮享最擔心的。
他前半輩子被他那倒霉催的瘋爹連累的夠深了,可不想下半輩子也搭進去,他就愛長樂一個,而長樂的娘蕭華長公主又與他爹是那樣的恩怨,哎……雖是多年過去,誰知道還會不會發狂起來。
“與你有淵源?”
長樂更驚了,李榮享竟與齊允有關係,這是她前世一點兒不知的啊。
“他是我父親的孫子,應該算是我的侄子吧,”李榮享冷冷淡淡地說完,立刻表態:“但我不認。”
他是連他爹都不認的,又怎麼會認他爹的孫子呢,和他有半毛錢關係,他那個哥哥在世的時候,可沒少欺負他,他能活下來,純屬僥倖,老天爺賞命。
“你們家不是……”長樂與李榮享糾纏上后,李榮享爹娘那點子閑事,蕭華長公主就沒斷了告訴過她,簡直當成飯後一盞茶消磨時光的說口了。
長樂想說的是你們家不是被滅滿門了嗎?怎麼還能有活下來的呢?連着李榮享都是因為其母為先帝親妹,又有蕭華長公主莫明其妙地憐憫了一下,才得以進詩經暗部苛活的。
對的,莫明其妙,這一直是蕭華長公主對她當年救李榮享那個行為犯傻用的形容詞,為此搭上了寶貝姑娘的終身幸福。
李榮享不以為然地一聲呲笑,“我那哥哥是個風流的,比着你年幼無知被哄騙了的柳承熙還懂得幾分勾搭女人的妙術,他名下的庶子庶女十幾個,齊允不過是他的私生子罷了,你想想齊允是姓齊的,他可能都不太知道有齊允這麼一個孩子,或是知道了都不記得長什麼樣子吧……”
想當年他們家裏的那亂七八遭的事,就是說上十天八天的都理不清楚,不說他這個私生侄子,單隻說他的身世,都夠正經人家想上一年的了。
從他那倒霉爹算起,這根里爛得太透,以至於連着父子孫三代,都很難正形做人的。不說別人,他自認自己都不算是什麼正經人,難得竟是入了長樂這個好姑娘的眼了。
李榮享想着,又瞧了長樂一眼,越看越是熨帖,彷彿長在心口窩的那塊肉,只覺得為了長樂付出多少艱難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了。不說了,今晚再去丈母娘面前表現表現,這眼瞧着過年了,也該鬆鬆口了吧。
長樂沒想到李榮享和齊允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她知道李榮享對他的身世一直很是避諱,不願意多被提起,既然聽說齊允已死,她就不想再多問了。
前世的種種,到今生的這時,終是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那些是是非非恩怨里的人,死得死、離得離、好得好、聚得聚,沒有誰能逃得過輪迴,那就是最好的吧。
看到李榮享,她易心愿已償。
就在李榮享以為他今年在蕭華長公主面前不會努力出什麼結果的時候,他那位丈母娘在年三十的前一天竟然給他帶來了一個意外的驚喜。
他心心念念着的,與長樂大婚的婚期,在皇覺寺了禪大師及周灼的雙重佛前卜卦后,終是得以定了具體日子時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