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日記
大學生休學萬里尋姐的消息傳了出去,被社會關注后,明榮夏很快拿到了去美國的簽證。
姐姐與男友在華盛頓租了間公寓,付了一年租金。明榮夏與房東取得聯繫,拿到了鑰匙。
自從姐姐出事後,再沒有人到過這個房間,房裏的東西保持着原樣,除了附在表面的灰塵。明榮夏把一些有紀念價值的東西一件件放進紙箱。抽屜里放着相冊,裏邊的照片大多是明繁華與男友米勒的合影。米勒是位很帥氣的青年,淺色頭髮,笑容很陽光。相冊後幾頁是明榮夏全家的照片,這些照片是姐姐出國時一併帶走的。
靠牆的桌上擺放着一排相框,裏邊的照片中有形形色色許多人,像在進行示威遊行。明榮夏聽姐姐說過,她與米勒加入了某個環保組織,名稱是“地球解放聯盟”。世人對這個組織的評價不怎麼好,聯盟成員的觀念過於偏激,他們把一切罪責歸究於人類,人類是使地球生病的毒瘤,必須停止一切破壞生態的活動,否則人類應當被清除。
聽上去有些類似邪教組織了。明榮夏搖搖頭,不理解他們,把照片取出,放進紙箱中。
探險隊倖存者名叫彼德·卡特。明榮夏打了電話過去,希望能預約見面。接電話的人是彼德的父親,他拒絕了明榮夏的要求,他的兒子目前精神狀況很不好,因為災難給他的刺激過大,使得他嚴重自閉,他不會見任何人,更不會與人交談。
明榮夏很失望,但這也是意料中的事,彼德·卡特一定經歷了相當恐怖的事件。明榮夏留下了電話號碼,彼德·卡特什麼時候願意與他見面了,隨時可以打電話。
只拿到了一星期簽證,明榮夏覺得不能讓這一星期白等過去,自己應該從其他地方入手調查,或許能發現其他線索。
失蹤者有三名。除姐姐之外,姐姐的男友米勒因加入“地球解放聯盟”的事,早已與父母脫離了關係,他與姐姐雖是同校同學,但卻是在聯盟的聚會上認識的,可以說是一見鍾情。而另一名失蹤者是懷特教授的忘年之交,明榮夏只知道他叫卡洛斯,墨西哥裔美國人,海軍陸戰隊退役隊員,離過一次婚,目前單身,沒有親屬。
這三人都無從下手。明榮夏決定從懷特教授開始調查,他是探險隊的組織者,儘管已經遇難,但他的大部分考古資料保存在妻子手中。明榮夏雖然感到現在拜訪有些不太合適,可他必須去打擾。
懷特教授的家就在華盛頓市內。他的妻子談起教授時,乾澀的眼睛依然不住流淌着淚水。
“他就是這樣的人。從來不考慮自己上年紀了,比不上年輕人,為了古迹,高原也好,山谷也好,連命也不要。”懷特夫人接過明榮夏遞上的紙巾,已泣不成聲,後面的聲音讓人分不清是哭聲還是說話了。
明榮夏等她平靜了會兒,提人傷心事是很殘忍的。
夫人哽咽了幾聲,接著說:“他去年回來時整個人變了,似乎有了世紀大發現般興奮,還說今年會再去一次,收集更多資料。我勸他別去了,那種事太詭異,他從來不聽我的。”
“詭異?”
“是的。你相信有座城市會從湖中升起,這種魔幻小說中才有的事嗎?”
明榮夏掩飾不住驚訝,姐姐和印第安老人都曾對自己提起過這座城市,他只當作是個傳說。
懷特夫人見了他的表情,肯定地說:“你也不相信,對吧!可那個老頭子着了迷,他還寫下了探險日記!”
“有日記!”明榮夏感到意外的驚喜,“夫人,日記能讓我看看嗎?”
老夫人有些猶豫,但最終答應了。
她從書架下一個上鎖的抽屜中取出了本厚筆記,交給明榮夏。明榮夏翻開日記,仔細閱讀起來:
最初聽說長眠之城的傳說時,我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但協會裏有個老傢伙堅持聲稱那座城市的確存在。我與他打賭,要證明是他當時年幼看花了眼,加上老年痴獃前兆癥狀,記憶出錯了。因此我去了墨西哥。
……
包圍湖水的森林確實有神奇之處,我的儀器無法使用了,但這一定是磁場作怪,與鬼神傳說無關。我不得不出高價雇傭當地人作嚮導,許多人懼怕神力不敢帶路,只有個印第安孩子急需用錢才答應了我。
事實證明我的錢沒有白花,那個叫納那華特辛的印第安年輕人似乎熟悉森林的每塊石頭每棵樹。他告訴我,長眠之城是阿茲特克眾神的寢室,神和守護他們的戰士在肉身毀滅后,代表力量的靈會回到城中的神殿裏,每年城市會出現在人間一次,沉睡的靈將趁機尋找新的**。真是很無聊的故事。
明榮夏讀到這段時,思緒突然迴轉。納那華特辛不就是在叢林救下他的那個印第安人么?他的爺爺也的確說過他為懷特教授帶過路。他接着往下讀:
……
我的不屑很快在強大事實面前瓦解了,我承認自己太早下判斷。一座城市在我眼前從隆起的水面中升起!不!它更像是由水變成的!整個湖,短短數分鐘內消失了,一座城市聳立在了它的位置上。一座寂靜的城市,但雄壯到令人敬畏。城市除了神殿與金字塔沒有別的,三座最大的金字塔挺立中央,它們在一條筆直大道的盡頭。納那華特辛告訴我,那條大道是死亡大道,三座金字塔塔頂的神殿分別供奉着阿茲特克最偉大的三位神明——惠齊羅伯契特利、特斯卡特利波卡、魁扎爾科亞特爾。
我登上了太陽金字塔,但還未攀上三分之一的階梯,上帝讓我體會到了上年紀后帶來的疲勞,因此我把相機給了納那華特辛,叫他替我去塔頂的惠齊羅伯契特利神殿拍些照片。他起初不願意,我承諾會多給他額外的傭金才答應了。
但是納那華特辛再沒有回來,我等着他直到大地震動,湖水漫上地面,城市開始下沉。我不能留在這兒了,要趕緊離開城市。
教授的筆記寫到這裏,字跡潦草,看來真的很緊迫。
金字塔頂的神殿終於沉入了水面,整個城市已經看不到了,湖水恢復平靜。我始終沒瞧見納那華特辛,懷疑那孩子根本沒來得及離開城市,他可能遇難了。
在得知納那華特辛沒有回家后,我打算報警找人救援,但男孩的爺爺阻止了我,他表現得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我懷疑他們有沒有血緣關係!最後我留下了些錢作為安撫。
……
明榮夏合上筆記,情況沒有因教授的經歷而清晰,反而迷糊了。印第安老頭兒明明說他的孫子平安回家了,而且他也見過納那華特辛本人。
“這裏有些影像,是去年錄下的。”懷特夫人拿出張光盤,放進電視旁的機器里。
錄像展示了懷特教授去年探險的過程,畫面里有叢林景象,走在鏡頭前的年輕人就是明榮夏所見過的那位納那華特辛。鏡頭裏出現一座寬廣的大湖,湖面寧靜得像面玻璃鏡。兩人坐在湖邊等待,之後錄影機被關掉了。當它再次開啟時,鏡頭晃動。教授慌張地說話,湖面似乎起了波瀾,再然後,畫面一片雪花。
“怎麼回事?”最緊要關頭,影像沒有了,明榮夏急得從沙發上站起來。
老夫人搖了搖頭,“無法解釋,所有有關古城的影像全是這樣。古城消失后畫面才會恢復。”
“那麼今年的記錄呢?”
“沒有。遺物中沒有發現任何記錄探險的東西,但我知道他一定會記下每一件事的。”
明榮夏被夫人的話提醒了。“據我所知,報告裏記錄著他們是受到野獸襲擊。”
“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野獸會對筆記本、照相機有興趣?”
“它們被人拿走了?”明榮夏猜測說。老夫人沉默,沒有對他的看法發表意見。
整個事件似乎已朝着沒有盡頭的迷宮方向發展。明榮夏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與在華盛頓的住址,他把它們寫在便箋本上交給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