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至尊可是要興兵?”忠義侯夫人的手握得死緊,她不是長在內宅的無知婦人,知道這仗不是想打就打的。
“打,我是參贊軍務。”想到那些世家的嘴臉,忠義侯冷哼:“那些人不想打,被三公主隔空扇了兩個大巴掌。”想到這一點,忠義侯心中的鬱氣這才散了散。
三公主雖然行三,卻是殯天的文孝皇后所出,正經八倍的嫡女,,最得至尊的寵愛,最耀眼的就是勤政殿伺候的這個差使,這是御前行走,見面三分情,日日見面又是親父女,這是多大的造化?皇城後宮哪個不得看三公主的臉子過活兒?就是管理着宮務的四妃到了三公主那裏除了陪笑臉也不敢有第二張面孔出來。
可是這位公主如此得寵卻並不跋扈驕橫,反而溫厚和軟,對下人寬厚,對兄弟姐妹容讓,對四妃也是尊敬着,去四妃的宮室拜訪,從來都是到了宮門口就下轎輦,她是一品的嫡出公主,坐着轎輦到四妃正殿的門前也不虧了禮數,可人家就有這份寬和勁兒,不服不行。
這樣的公主能隔空扇了世家兩大巴掌?忠義侯也些不信,她現在腦子裏亂,可是卻不想休息,往日裏她斷斷不會問究竟如何,這時候這要一停下來說話就剜心似的疼,忍不住就多問了一句:“公主可是說了什麼?”
忠義侯與夫人的狀態差不多,往日裏兩個人相敬如賓,並不說些閑言碎語,可是現在心緒煩亂的很,說些閑言碎語轉移一下精神,反倒不能立刻跨下,因此也說:“蠻人得勢。”說道蠻人兩個字時很是咬牙切齒。
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才又說:“竟然想着求娶公主,那起子小人還說什麼下降公主是教化蠻人。”忠義侯簡直將那些世家鄙視到泥地里:“我們公主說遣妾一身安社稷,天下何處用官員。”
忠義侯夫人吸了一口冷氣,那些剛剛陪着哭的下人也嚇了一跳,他們比主家更多得些小道消息,對於三公主傳聞,那更知道的,整個皇城中就沒有不誇的,都是說公主知禮溫厚,這般尖損的話跟這位公主一貫的形象還真不一樣。
夫妻倆絮絮叨叨說了一整夜,不讓點蠟燭,擔心自己臉上的淚痕讓對方看了去,第二日忠義侯繼續站班商議着如何打,派誰去。
這邊忠義侯夫人送走了忠義侯,那邊則上了帖子要見四妃,請太醫院的婦科聖手,四妃知道忠義侯家的事兒,也都不是那刻薄人,見皇城中沒有哪位嬪御有身孕,特意圈了兩名最好的婦科聖手過去,遇到了三公主那兒的人去太醫院拿葯,第二日還得了公主的賞,尤其是那一顆百年份的老人蔘婦人生產的時候最相得。
那邊世子夫人不解其意,侯夫人強撐着精神,用雞蛋清消了眼睛的腫,臉上硬生生擠出一點兒笑容:“雖說還有大半個月才能臨盆,可是婦人生產,早產者有之,晚產者有之,還是早早準備了才好,明兒起你是斷斷不能在到我這院子來請安了。”
“是,阿家。”世子夫人第一次生孩子,沒經歷過,聽到還有早產,立刻小心謹慎起來。
然後忠義侯夫人就病了,只悄悄的尋了大夫,便是煎藥都是在耳房裏,不能讓兒媳懸心,她這病的病根更不能露出去。
昏昏沉沉過了一日,晚上得到了信兒,世子的遺體明日就能進城。
侯夫人一口心頭血嘔出來,是真的撐不下去,只得吩咐下去不許驚擾到含英院,然後忠義侯府上上下下穿起了孝,又開始裝點起來,世子戰死的消息這才漏出去。
現在正是天寒的時候,因此世子的遺體保存的很好,侯夫人在看兒子那清白的一張臉,眼睛都沒閉上,多少人去撫都沒閉上那雙活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又想到前幾日做的夢,細問之下,竟真的是那一個城破人亡的,終究是哭的泣不成聲。
這邊的靈棚等等都搭了起來,那邊的含英院卻給蠻的密不透風,昌泰二年那會兒鎮國公世子戰死,其夫人便是得了信兒,當時也是有孕,生下的小郎小時候身體尤其不好,七死八活的,如今他們家斷斷不能犯了同樣的錯誤。
沒成想,靈棚剛支了起來,那邊就有女婢來報,世子夫人發動了,忠義侯夫人瞬間精神起來:“少夫人可是得了什麼消息?”
“回老夫人,並沒有,昨晚兒上趙聖手就說今兒許會發動,現在發動了倒也正常。”
侯夫人長出了一口氣,立刻帶人奔着含英院而去,這邊的事情則交給蘇氏與三兒媳去辦,雖然對於身份高的夫人來說有些失禮,可是他們家這個情況,誰也不能開口挑出來,只能說一句命苦。
蘇氏不敢怠慢,連忙帶著兒媳婦閔氏支應起來,忠義侯父母亡故的早,也沒個兄弟,雖然有兩房堂兄弟,可都不是近親直系,如今走動起來,還是因為先祖得了侯爵而依附過來的,所以侯夫人上無婆母照應,下無妯娌幫扶,因此哪怕是黃氏,平日裏也很是幫忙管事。何況是正六品的孺人蘇氏,辦起事來一絲一毫都不錯。
到了含英院,這邊兒已經有條不紊的忙碌了起來,因為擔心走漏風聲,這邊所有的一切都是現成的,這會兒絲毫不顯得忙亂。
她這是頭胎,不過侯夫人那會兒既沒有阿家又沒有母親,導致生世子的時候補得太過而造成難產,傷了根本,這才導致她只有世子一子,侯夫人吃了大虧,自然格外關心媳婦,懂得了,就沒給補的太過,因此裏面孩子並不是很大,胎位又正的不得了,因此傍晚的時候就順利生下一名女嬰。
聞聽是女孩兒,忠義侯夫人的眼睛直了直,她倒不是就喜歡小郎,實在是兒子沒了,現在就等着孫子承家業,可是是個孫女兒……
世子夫人聽聞是位小娘子,心中也是不喜,她也不是就非得兒子好,私心裏她更喜歡小娘子,尤其是世子,在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滿心滿眼就盼着有一位小娘子,他那一輩兒,忠義侯四個兒子,卻無女兒,導致他們家陽盛陰衰,因此他稀罕小娘子稀罕的很,立刻就給未出世的女兒取名蘊華,至於兒子,他忘了!只是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只有生下男孩才能在夫家站得穩穩的。所以她雖然嘴上與丈夫說著是女兒,私心裏一直都希望是兒子,沒想到眼下,到底還是如了夫郎的意。
有了最終的消息,看了孫女兒一眼忠義侯夫人還得去前頭忙,世子不閉眼,雖然沒人敢說什麼,心裏都害怕,他是橫死,就怕作怪,老夫人來到棺槨旁,眼淚往下流:“英兒,三娘為你生下個女兒,你——閉眼吧!”說著再去用手去撫,忠義侯世子終於閉上了那雙眼。
忠義侯夫人真是泣不成聲,只有那些不曾傷心事不關己者又多了一樁不可思議的笑談。
世子夫人只休息了一晚上,就知道了世子戰死的噩耗,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產後本就體虛,又遭受如此大的打擊,一輩子沒了依靠,又沒有忠義侯夫人的硬氣,整個人徹底病倒了。
忠義侯夫人撐着料理了喪事,然後就病了,當家的兩位正經百倍的女主人都病了,忠義侯又去了北塞打仗,侯府幹脆閉門謝客。
侯夫人心裏記著兒子的仇,又惦記夫君在前線,因此日日打探着消息,只知道開始的時候前方打仗不太順利,大皇子剛愎自用走丟了,皇三子和皇五子督運糧草又走岔了路,不禁咬碎了鋼牙,如果不是家裏實在抽不開身,她定要拿了自己那兩把先帝賜給她的綉絨刀去北塞親自為兒子報仇。
她本是剛強人,實在是勞累上火趕到一起這才病了,養了些時日便好起來,正想着抬刀進宮,卻又得了消息,說是三公主到了陣前,帶着兵士,連打了兩個大勝仗,祈州也收復了,斬殺蠻人無數,這才熄了心思,忍不住在心裏腹誹,好幾個爺們竟不如一位小娘子。
事情塵埃落定,她這才抽手詢問世子夫人怎麼知道的,說來也是玄乎,竟是世子夫人夢到夫君同自己作別,嚇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就問了起來,身邊的人本身就繃著勁兒,見世子夫人突然問起來,一個膽小就招了出去,對此,侯夫人也只能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