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是晚上流光溢彩的時間,大廈樓下的街道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原本空曠的門前廣場停了一輛銀灰色的跑車,看上去高調的不得了,紀珩東穿着一身淺灰色的襯衫長褲正懶懶的倚在車前,衝著窗前的褚唯願招手。
紀珩東的一張麵皮生的好,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深邃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風情的不得了。
樓上窗檯邊的一幫年輕姑娘見到此景皆倒抽一口冷氣頓時開了鍋,抓着褚唯願不肯撒手。
“老實交代,到底是誰?”
“剛才還說沒男朋友轉眼人家就送到單位門口啦,快快快,現在說實話饒你不死。”
“長相俊俏看着小夥子玉樹臨風的,估計是個績優股!!願願姐,是不是在追你啊?”
褚唯願盯着樓下的紀珩東看了一會兒,忽然彆扭的轉過身躲開他的目光。一隻手揪着裙角有點尷尬的蹙着眉,“是我鄰居,一起長大的。誰知道今天抽的什麼風把他給刮來了……”
“我怎麼沒有這樣鄰居啊?”年紀稍長一點庫房負責人宋薇薇笑着嚷嚷,擺擺手讓圍着褚唯願的人讓出地方來。“行了行了快別解釋了,我們都明白,你就快去吧,別回頭人家等急了親自上樓來找人!”外人哪裏知道前幾天兩個人在包廂發生的那檔子烏龍事,只當褚唯願是不好意思,鬨笑着把她推到門口讓她快點下去。
大廈在四樓,褚唯願沒坐電梯磨磨蹭蹭的走了樓梯下去,遠遠的,她就能看到玻璃門外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那晚的事情忽然浮現在腦海里,褚唯願看着散漫的那人,深吸一口氣橫下心大步走了出去。
紀珩東瞧見她從旋轉門裏出來,有點沒耐心的往前迎了幾步。“就四層樓,怎麼下的這麼磨嘰啊你?”
褚唯願睜着一雙圓圓的眼睛偷看了他一眼迅速的低下頭去,有點底氣不足的問他。“這麼晚了你來這幹什麼?”
紀珩東樂了,原封不動的反問回去。“我來幹什麼?我還想問你呢,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啊?微信也不回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給我拉黑了呢。”
聽見他這話,褚唯願生硬直白的回了他一句,“工作忙,不想接。”
“嘶!”紀珩東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被嗆的夠嗆。“你倒是不撒謊。”
他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一點,從這個角度看去褚唯願低着一顆小腦袋眼睛東瞟西瞟的心虛樣子甚是可愛,一開始他還以為江北辰跟他說的小姑娘臉皮薄是開玩笑的,這麼多年過去倆人葷的素的玩笑也沒少開過,可沒想到第二天給她打了幾通電話竟然都被按掉了,發出去的信息也都石沉大海,他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估計小姑娘是當真不好意思了。
哄人要趁早,這是紀珩東扎堆花叢摸爬滾打出來的經驗,於是趁着今天晚上剛談妥一筆生意心情還好,就直接打了方向盤找到了這裏。
紀珩東又往前上了幾步把人直接罩到自己的陰影里,抬手的輕輕捏了捏褚唯願的臉,打算認錯。“那天喝酒了,黑燈瞎火的誰能看清楚是你啊!反正……下手輕了重了的,四哥跟你認個錯,成嗎?”
褚唯願本就不是什麼老舊觀念保守的女孩子,但是也是知道規矩禮數的,其實她在乎的根本不是那天晚上的那個吻,而是那天那麼多的人她無處躲藏的情緒。他打給自己的幾通電話不是不想接,而是她不知道接了該怎麼說,怕說了之後更尷尬。如今他都送上門來道歉再怎麼樣也不能揪着這件事兒不放,褚唯願咬着嘴唇輕聲嘟囔。“我沒放在心上……也沒怪你……就是那天那麼多人,你多讓人難為情啊。”
褚唯願的性子就是這樣,平常把自己武裝的跟只小獅子似的逮誰咬誰,但是面對自己的朋友和親人她從來都軟的跟只小綿羊似的,不計較,也從不來不真的拉下臉給誰置氣。
紀珩東見她氣順了,徑直拉開一側車門乘勝追擊,態度十分狗腿。“都這個點兒了還沒吃飯呢吧?帶你去吃東環那家泰餐,當賠罪。”
褚唯願搖搖頭,“你要是沒事兒我就上去啦,還有東西沒弄完呢。”
紀珩東剛想說什麼,四樓的庫房窗戶忽然打開扔下來一個包包,接着就傳出一票女孩清脆爽朗的笑聲。“願願姐,這點小事兒交給我們!!耽誤什麼不能也耽誤革命啊!!!你就放心的去吧!”褚唯願一張小臉頓時通紅,衝著樓上喊了回去。“都等着扣加班費呢是吧?!”
宋薇薇笑呵呵的撥開眾人,跟紀珩東一揚頭。“大帥哥~我們可把這雜誌社最得意的寶貝交給你了,務必給照顧好啊!”
紀珩東擺出一副美女一看就是有眼力見兒的桃花臉衝著樓上來了個飛吻,信誓旦旦。“放心吧,這是我小祖宗,不供着誰都不能不供着她。”
眼看着褚唯願就這麼被一干同事賣掉了,紀珩東把車門拉的更大了些,作勢直接把人塞了進去。
泰餐的館子離mola的寫字樓不遠,是一個裝修的很有異國風情的地方。
褚唯願坐在寬大的藤椅里大口大口吃着菠蘿飯,絲毫不顧形象”紀珩東把手邊的果汁往她跟前推了推,有點嫌棄。“你吃相怎麼這麼兇殘。”
褚唯願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把飯咽下去,才有力氣回嘴。“我吃相兇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才知道啊。當然了,我跟你那些花花草草肯定是比不了,但是我能吃得飽,她們能嗎?”
紀珩東毫不在意的笑笑,往嘴裏送了一顆煙。“是,我那些花花草草是吃兩口就飽了,我們願願是吃飽了還能再吃兩口。”
褚唯願目露凶光的盯着他前面那盤燴面,假惺惺的關心道。“你不餓啊?”紀珩東搖頭,“晚上有個局,我吃過了。”轉而十分懂事兒的把自己面前的麵條也推給她,不忘囑咐。“少吃點吧,回頭再不消化。”
褚唯願含糊不清的咬着螃蟹腿,“這是我今天第一頓飯,自從上了班我都不記得有多長時間沒按時按點的吃東西了。”
經她這麼一說紀珩東才注意到,褚唯願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今天她穿着半露背的深藍色短裙,腳下一雙幾厘米的高跟鞋尖細的讓人心驚,原本總是梳着馬尾的頭髮也挽起了繁複的樣式,看着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踏入職場什麼感覺啊?有沒有□□乏術恨不得多長出八隻手的想法啊,后不後悔?”
看着紀珩東掩飾不住的嘲諷,褚唯願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不能跟你比!我們是領工薪的小白領,不像你和二哥,喪心病狂投機倒耙的資本家,錢要多少有多少。”
滿桌子的盤子快要被褚唯願清空了,紀珩東招手示意服務生買單,看着他從皮夾掏卡的動作褚唯願鼓着臉有點惋惜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頓飯便宜你了。”
紀珩東嘴裏咬着煙正眯眼簽字,聽到她這話勾着唇笑的意味深長。等服務生走了,他才慢悠悠的開口。“便宜我了?那天要不是我先下手為強把你按住保不齊你就讓誰就給禍害了,我沒讓你請就不錯了,還敢挑我的理。”
褚唯願語塞,眨了眨眼睛半天沒想出回擊他的話,最後只氣呼呼的撞開他獨自往外走,“誰稀罕!”紀珩東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後,不怕死的又補了一句。“一看就是生手,那天差點把我嘴給咬破了。”
褚唯願徹底炸毛,抬腳就往他身上招呼。“滾!!!!”
車停在另一條街的公共停車場裏,褚唯願吃的飽了有些倦怠,走了兩步乾脆就站在路邊不動地方了,紀珩東回頭看她一眼,八成猜到了幾分。無奈的嘆了口氣重新走了回去,然後慢慢的俯下身。
“上來吧,姑奶奶。”
褚唯願笑眯眯的脫了高跟鞋,嗷嗚一聲撲到他的背上,滿足的不得了。
晚上的夏天帶着讓人舒爽的微風撲面而來,吹的人神情都柔軟了很多。褚唯願趴在紀珩東的後背上扯着嗓子唱,“阿拉阿前一顆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蝸牛着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紀珩東背着褚唯願也不嫌丟人,只牢牢的圈住她生怕她一個不老實掉下去。還記得小時候的褚唯願最喜歡下雨天,因為從她的小學校到大院有一條很長很長的林蔭道,一遇上下雨林蔭道里很多凹凸不平的坑就會積水,每每這樣的天氣里,褚唯願就提着小書包站在路口,衝著剛從中學部跟一大幫小夥子拿着籃球從校門出來的紀珩東軟糯的打商量,“東子哥哥,你背我回家好不好哇?”
那個時候,紀珩東脖子上掛着她的粉色書包,背上背着六七歲的褚唯願,她也會像現在這樣唱這首兒歌一路雀躍着,滿臉天真笑意。
如今的紀珩東雖然早已成長為風度翩翩英俊高大的男子,可是對於身後的人,態度卻從來沒變過。街上有路人走過,偶爾帶着些善意的笑容看着這對年輕男女,連帶着整個夜色,都溫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