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挑撥離間
夜色由深轉淺,風沙捲起又靜去。
沒有所謂的密道,也沒有任何困阻,寧霄尾隨素韻,自後方眾人皆知的小道行至猖平帳營前。
有了前一次沈蕊的突襲,後門處添了不少守衛,素韻毫無畏懼,步伐沒有一絲猶豫地直走向守門士兵。
隔着一段距離,寧霄親眼瞧見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塊令牌似的東西,那士兵看后,迅速讓開一條道,素韻便如此大搖大擺地回了猖平戰營。
“好一個可憐人。”寧霄冷笑,打量四下,趁着換班的功夫,悄然潛入。
素韻並未馬上去見安在茂,她特意回帳畫了他最喜歡的桃花妝,換上他最喜的紗裙,才來到主帳,喚人通知。
如她所料,聽她回來,安在茂立即召見。“你怎麼回來了?”安在茂俯視着她道。
素韻抬目看他,委屈道:“南楚世子讓奴回來救人...奴想多日未見主將,便應了,沒想到主將如此不想見奴。”
安在茂聞言一頓,挑眉道:“南楚世子讓你來的?”說著,他發現素韻一身誘人紗裙,配着桃花妝分外嫵媚,他心弦移動,摟着她的腰將人抱起,手直接伸入紗裙之中,重重地捏了一下:“多日不見我,可是想念了?”
素韻嬌嗔一聲,柔柔軟軟道:“想~”
安在茂哈哈大笑,把她丟向床榻。
翻雲覆雨后,素韻懶懶地趴在他懷裏,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奴有一事不解,那南慕是南楚的人,主將為何不殺她,反而尊她為上客?”
“你問這個做什麼?”安在茂蹙眉道,放在她肩上的手捏緊。
素韻吃疼的輕哼一聲,顫抖着聲音道:“奴只是好奇。”
安在茂這才鬆開手,輕笑一聲,反問道:“你知道她是誰?”
“誰?”素韻問道。
安在茂瞟了她一眼,卻不回答,扯着嘴角笑道:“沒想到俞錦凡如此看重她,還找人救她。”
“自然看重,當初南將士可是幫了她襲了主將兩個糧倉呢。”
安在茂愣住,臉上的笑瞬間凝結,漸漸冷了下來:“襲我糧倉之人是南慕?你確定。”
“自然,當日她還溜進軍妓帳,放走姐妹們...結果擾的戰營紛亂,趁機逃跑了。”素韻說道,低垂着眸子,閃過得逞的懷意。
安在茂捏緊拳頭,對左右道:“傳南將士來見我。”
“是。”左右很快退了出去。
安在茂胸口因為憤怒劇烈起伏,素韻素手輕揉他的胸口,溫柔道:“主將莫要氣壞了身子,南將士不就在你手上,你要如何處置都可。”
“都可?”安在茂冷笑,起身隨意套了件長衣,走到桌邊煩躁地喝了杯酒,復而重重地砸在桌上:“虧我念舊情不殺她,她竟早在背後害我!”
素韻眼珠子一轉,試探道:“舊情?”
安在茂脫口道:“她是我——”
“主將,南將士到了。”去請人的士兵在帳外回報。
安在茂一拍桌子:“讓她進來!”
沈蕊大搖大擺地進帳,一抬目,就看到安在茂臉色難看地等着她,笑道:“看來你找我,不是什麼好事了。”
“好事?我倒想問你做了什麼好事!”安在茂冷哼道。
沈蕊無辜地聳聳肩:“我做的好事那麼多,怎知你指哪個?”
“那襲我猖平糧倉之事,你還記得?”安在茂道,一雙眼冷冷地看着她。
沈蕊雙目微眯,也不否認:“記得。”
安在茂拳頭捏的更緊,虎目猙獰:“當真是你做的!”
“我說不是你信不?”
安在茂來回走着,怒不可遏地直指沈蕊:“我便是太信你,以為你會和我一樣念及幼時的交情,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沈蕊瞪目,三步走到他跟前,一巴掌拍開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喝道:“念舊情?若是你念舊情,會縱容手下擾我北真?殺害我北真同族?”
安在茂被她質問的愣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這些年,猖平、北真雖一直關係疏離,但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可一年前,猖平大將突然帶人夜襲北真,擾北真和平,傷北真族人。沈寅襄事後追究,要猖平交出主犯,誰知,身為猖平王子的安在茂竟力保此人,並委以重用!
“無話可說了?安在茂,師弟!究竟是誰不念舊情!”
安在茂往回退了一步,扶住桌子,窘迫道:“那時猖平瘟疫大災,頓康也是不得已...”
“好一個不得已,那我襲你糧倉,也是不得已。”沈蕊冷笑道。
安在茂張嘴,卻無言以對。半天,他尷尬道:“師——”
“別叫我,你不噁心,我還噁心呢。”沈蕊道,退離兩步,嫌惡地瞪着他:“安在茂,你知道父親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那便是收你這個徒弟!”
安在茂一震,捏緊的拳頭緩緩鬆開。
安在茂自小遊學在外,拜得的師傅不計其數,但這些人中,他唯獨對沈寅襄最是敬畏,也是感情最深。
沈寅襄無子,自收他為徒后,便把他視為親子,毫無保留地教導他。而南弦,那個溫柔的師母,她總是溫笑着,在他流汗時幫他擦汗,在他受傷時為他包紮傷口...
安在茂很小的時候母親便離世,父親則從來沒有在意過他,和沈寅襄他們生活在一起時,他常常有種錯覺,那兒才是他的家,而沈蕊,是他的妹妹,他的家人。
“來人,帶南將士回去,嚴加看管!”安在茂道,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的。
他的話音剛落,幾個手持兵器的猖平士兵進來,圍着沈蕊道:“南將士,請吧。”
沈蕊扯了扯嘴角,也不看安在茂,傲然大步離開。
安在茂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眉頭越發蹙緊。人人都說他安在茂無情,可殺她?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主將當真要留着她?”素韻從床上下來,走到他身前:“奴擔心,她會成為主將日後的隱患。”
安在茂一擺手,煩躁道:“別再說了,我自有主意。”
“可主將——”
“我讓你別再說了!”安在茂吼道,手掐着素韻的脖子,神情兇狠,哪裏還是剛剛溫存時的他。
素韻被他掐着臉色漲紅,嗚咽着說不了話。安在茂見她痛苦不行,這才鬆開手。脖子失了禁錮,素韻整個人軟了似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管好你的嘴,今日之事若是他人知道,你便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安在茂背對着她冷冷道。
素韻撐起無力的身子,顫巍巍地磕頭道:“是。”
南楚戰營,敏赫跟在俞錦凡身邊,已經第八次問詢寧霄和素韻的去向。
俞錦凡揮舞毛筆在紙上寫下‘等’字,不厭其煩道:“去了該去的地方。”
敏赫扶額,再沒耐心,直接道:“世子可是讓他們去救南將士了?”
俞錦凡寫字的筆一頓,墨汁在白紙上暈開成一個大大的黑點,俞錦凡蹙眉,卷了白紙丟棄在一旁,重新蘸墨寫字。“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南慕不會再回戰營的。”有寫完一個字,南慕道。
敏赫疑惑道:“世子的意思是...”
俞錦凡提筆擱置在一旁,目光毫無感情地看着她:“現在你可滿意了?”
“奴不敢!”敏赫惶恐地跪了下去,但猶豫一下,她忐忑地問道:“世子當真讓寧副將去了猖平?”
俞錦凡蹙眉瞧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不安,一種不好的預感陡然而出:“敏赫,你是不是瞞着我做了什麼?”
敏赫躲閃開她過於犀利的目光,結巴道:“並,並無。”
俞錦凡哪裏肯信,細細思考一番,突然驚道:“師傅!師傅定不是回皇宮,他究竟去了何處!?”
敏赫心虛地把頭壓得低低的,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然而,她越是如此,俞錦凡越發肯定心下猜測,大步走到帳邊,對后側方向大聲喚道:“仲平!”
“世子。”高仲平應聲而來,瞧了眼跪在地上的敏赫,他心跳一亂,發覺不妙地垂下眸子。果然——
“師傅何時去的猖平?”俞錦凡問道,目光冷然。
敏赫一驚,張嘴剛要阻止,已然來不及——
“昨夜亥時...”高仲平老實交代道。
俞錦凡一聽,怒火攻心,揮袖而去。
敏赫氣得一口血差點噴出,起身怒道:“高仲平,你個蠢貨!”
可憐的高仲平一臉無辜地看着她,訥訥道:“我怎麼了?”
“誰讓你告訴世子洪師傅去了猖平的!”
高仲平一愣,半天才恍然大悟道:“我還心說你不是特意交代我保密了,怎麼自己——”
“我真要被你氣死。”敏赫恨鐵不成鋼道,在顧不得責怪他,出帳去追俞錦凡。
俞錦凡一路來到吳恭帳篷前,巧巧地,董准也在。敏赫到時,她已經交代完吳董二人整頓好兵馬,注意猖平動靜,並說明她要離開幾日。
“可是皇宮出了什麼事?世子如此急急忙忙?”吳恭疑惑問道。
俞錦凡“嗯”了一聲,心思早已飛遠地和兩人告辭。
“世子現在就走?”董准詫異道,和吳恭面面相覷,頗覺突然。
俞錦凡卻沒聽見般,已轉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