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七章 小鬼的願望
鍾珍與吳先生一樣沉默。
她忽然明白了這位先生為何說自己成了不了仙。
因為他還會有怒氣,會沮喪,會覺得無能為力。真正的仙人,大約是不會在意誰是惡人,誰是好人,他們一視同仁,或者徹底無視天下任何人。
先生沒有去尋找新的星空,留在生他養他的土地上。本身就說明了這件事,他只是個修為很高,懂得很多的人,卻不是個仙人。
對此鍾珍感到溫暖,就和看見爺爺一樣,覺得心中溫暖。
“先生,我瞧您一路勞累,回家了就好好歇息。鋪子裏的事不用操心。”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散修聯盟的人如果明目張胆地前來屠殺杏花村的凡人,他們也不用混下去了。
畢竟是個正規的組織。
這個臉他們丟不起。
這枚叫做陽明珠的空間法寶此刻握在吳先生的手裏。他並不擔心這些修士們真的來報復或者搶奪。
他手的東西,誰能搶得走!
最終吳先生並未信守承諾,將眾人召集到一起。
“乾坤鏡會被我銷毀,珍寶要進入鏡中小空間,回去小世界。你們怎麼決定?”
獨孤破城狠狠地瞪了鍾珍一眼,“又自作主張,這年頭就你正義感強么,定然要做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你如果一定要回去,我不攔着你,卻要一起走。”
他轉頭對朱子陵講道:“你修為弱一些,留下來。就算出了事,我與珍寶總能逃出一條命來。”
朱子陵彷彿早猜到鍾珍會如此決定,一點都不吃驚,“還以為要過些日子呢,早點走也好,免得總懸着心。我且去收拾下行李。”
他根本不接獨孤破城的腔,轉身回房去收他的茶爐子和琴棋書畫了,打算一道跟着去。
李懷虛彎腰摸了摸身邊小鬼的腦袋,“祝你們一路順風,當初困在乾坤鏡也罷了,身不由己。如今已經在外面了,知道有那麼大一片星空,再困在一方小世界就太划算了。”
小鬼卻是毫無選擇,他連自己誰都不曉得,不過吳先生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關於一個大魔頭和一個煉器師的故事。
這個魔頭十分的不仁義,殺了很多很多的人。煉器師為了救人,殺死大魔頭,也殺了很多很多人。
先生說,他是一縷殘缺的執念,也許是那位大魔頭,也許是那個煉器師。
因為體內有一片煉製乾坤鏡和乾坤山河圖遺留下來的材料,所以與鏡子有一絲聯繫。
因為這片沒有徹底融合的材料,乾坤鏡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空間,也就是小鬼的家。
小鬼並不特別明白執念是什麼,先生又繼續解釋,執念就是人們常說的“鬼”。
其實本人早已經死了,卻因為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意念撐着殘缺的一絲元神在世間徘徊。
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小鬼覺得他應該是那位煉器師的執念,因為他好歹是個仁義之鬼。
這是個很沒有存在感的鬼,他一向感覺不到自己的價值,彷彿只能堅持些什麼,才覺得變得重要了一些。
比如說仁義,比如說很強大的求生欲。
“我會死嗎?”小鬼問道。
問完他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很傻,因為他已經死了。
不善於殺生的吳先生,一時間得考慮一下,再次回答小鬼的這個問題。雖然他已經問過多次了。
小鬼或許會消失也或許不會消失,不過早點解決乾坤鏡的事,他活下去的可能會稍微大那麼一點點。
關鍵得看他自己多想一直存在下去。
吳先生微笑着對小鬼說道:“......我會將那小空間取出,你如今也算不得是鬼或者執念,而是小空間的器靈。乾坤鏡是血煉之物,規則混亂,我並無萬全的把握。”
小空間其實就是個很小的屋子,比儲物戒要高檔,能容納活人。
小鬼想了想,“我希望做器靈,我不要是別人的執念。”
他記得器靈是很厲害的存在,只有傳說中才會出現,比如說一柄大劍修的古劍中會有個器靈什麼的。
當然他也不知道器靈到底是什麼。
器靈是強大修士們的不死執念,這縷執念,通常是法寶的主人,或者是被法寶殺死的修士。
最後一息無法散去,進入法寶之中。
尤其是劍在人在,劍忘人亡的劍修們,人雖然死了,卻因為意念強大,執念比常人要更加的強烈,因此可能存活那麼一絲半縷。
吳先生沒有告訴小鬼這一點,知非是一名劍修,所以他極有可能是知非的執念。
這名叫做知非的劍修求生的慾望強烈到極點,以致入魔吞生魂而不自裁。
相比之下,煉器師歐冶則早存了死心。此人目睹了山河破碎,敵人授首,無論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心愿達成,留下執念的可能會很小。
事情就這麼簡單的決定了。
小鬼和他的屋子,大概會分離出來,不過大家卻得先借用他的屋子到下界,因此會一起跟隨。
不知死活的黃毛一心想跟着鍾珍,卻被她一腳踢開。
獨孤破城與朱子陵兩人準備了許多的防禦寶物,準備一起前往。
李懷虛打算先好好穩固修為,拿一堆靈石出來購買材料,求吳先生打造飛舟,向浩瀚的星空進發。
要銷毀乾坤鏡並非是隨手一掌,將此物給拍爛了,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花掉了大約從柯家搜刮來的三成靈石。要不是手裏的靈石不少,連買材料煉製陣法都不夠。
四處購買搜刮大量的材料,一切準備停當,又過去了數年。
即將要離開,鍾珍忽然想到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從前李懷虛大約是不會說的,如今大家可能再也不能相見了,他必定會說出來。
“杏花,你本名是什麼?”
“什麼本名,我不就叫做李懷虛嗎?”
“你別哄我了,小地方的人怎麼會有這麼的名字,我認得一個人叫做慕容九斤,還有一個叫做盧八斤,你呢?”
李懷虛沉默了很久,忽然釋然地笑了。
大家都是一個地方來的,再說以後他們也沒機會嘲笑自己了,說了也不打緊。
“李穀子。”
“什麼?”李懷虛說得太快,鍾珍一下子沒聽見。
“我家很窮,全村的人都很窮,經常吃不飽飯。孩子們的名字通常與吃有關,麥子,穀子,小米,大米。嗯,就這樣。我的本名叫做李穀子。”
朱子陵的臉忽然很扭曲,彷彿想到了什麼,忍了又忍,終於哈哈大笑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