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118：距離太近，許如笙不自覺地往後退
“Lucy喝醉了，要不，你明天再來吧。”
Jason低笑，“她喝酒了？”
“很醉。”
男人自嘲的笑笑，是因為知道他今晚會來，是知道他今晚會在這裏等她，所以就連一個清醒的自己也不願意讓他看見？
就是因為不清醒，所以才可以逃避，是嗎悅？
“她在車裏？”
Jason的目光掠過她，落在她身後的那輛黑色跑車裏攙。
當然，他只能看見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男人。
Lucy躺在後面，他自然看不見。
許如笙點頭，畢竟這自然是無可置疑的，“她在裏面，不過她這個時候顯然不能給你任何回應。”
“好。”
說完就要越過她，看樣子是想直接把人帶走。
許如笙只是微微一皺眉，然後條件反射一般的就站在了男人的身前。
Jason比她高上許多，她這個樣子擋在他面前，其實看起來似乎還是有些滑稽。
男人唇畔露出淡淡的一抹笑，只是那笑意並沒有在眼底出現，“你這是什麼意思？”
許如笙抿唇，“Lucy跟我說過，這段時間她不想見你，也許她也是這樣跟你說的。”
“然後？”
Jason低笑，沒覺得這可以成為他不能見她的理由。
許如笙嘆了口氣，然後張開的雙臂緩緩落下去，眉眼之間浮上來一層黯淡。
“這些年，你不在她身邊，一定不知道她過得有多苦。可你現在來了，她……卻這樣一直拒絕你，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作為朋友，她好像，可以說一點這些事情。
Lucy的苦，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我知道。”
男人嘴角上揚，那笑容若是在平常，也許定然燦如花開。可現在看起來，卻無端讓人覺得眼眶酸澀，讓人心口悶疼。
許如笙一愣，“你……”
突然想起來那天晚上，Jason和eason兩人狹路相逢的模樣。也是，聰明如Jason這樣的男人，看到那樣的情況，之後自然會進行調查，而一旦調查，那麼有些事情就自然沒有辦法隱藏起來了。
何況這件事情從一開始，也沒有誰說要故意隱瞞，因為那個時候，無論是誰，都太慌張。
許如笙抿了抿唇，看着男人的面孔，有那麼一瞬間就忽然明白了。
“你已經知道了，卻還是要和她在一起，是嗎？”
她心口被一陣叫做難以置信的情緒充斥着，雙眼泛紅。
像是在為了Lucy感動一樣。
Jason苦笑，“我願意，可她卻已經不願意了。”
許如笙沒有說話，她畢竟不是當事人，所以有些事情，她不好插手。
“我今晚會看着她睡下，你可以走了。”
“怕我對她做點什麼？”
男人又重新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夜色迷濛，男人的五官在青白的煙霧裏看不真切。
看不清楚眼神，就更難以窺探內心。
“你今晚不合適在這裏。”
許如笙抿唇，有些事情，她必須堅持。
現在她知道了，為什麼Lucy會打電話叫她過去，原來不僅僅是因為eason，還因為自己家門口還有一個難纏的男人。
誰來也是奇怪，當初Lucy全心全意愛着他的時候，兩人因為一些原因不能夠在一起，一個自我壓抑，一個逃離躲避，以為這一生可能就那樣子。
彼此天各一方，不相見，也沒有交集。
Jason就着煙吸了一口，男人修長的手在她面前，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手上的那枚戒指。
“她說你訂婚了，原來是真的？”
Jason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簡單大方，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這枚戒指不是最新的款式。
有些舊，有些老，帶着一些年月的氣息。
這個話題他選擇了不回答，垂眸落在女人淡漠溫涼的臉蛋上，語氣由衷。
“這些年，謝謝你陪在她身邊。”
“……”
這下輪到她說不出話來。
要怎麼回答呢？
她不知道。
因為她覺得，這句謝謝，從他口中說出來，總是缺少了點什麼。
此刻，Lucy在車廂後面悠悠轉醒，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前面男人的側臉。
他明顯是在注視着什麼，以至於她醒來了接近一分鐘他都沒有什麼多大的反應……
對了，Amy？
Lucy揉額，朝着前面的男人淡淡出聲，“傅先生。”
傅斯年詫然一驚，一回頭，就看到女人已經一邊揉着腦袋一邊推開車門往外邊走去。
高跟鞋踩在石路上，發出一聲又一聲清脆的響聲，明明腦袋發昏得厲害，可卻還是一步一步特別穩地走到了自己門前。
她好像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又像是有些悶悶不樂，過來的時候甚至是直接撞上了他的肩膀。
然後腳步一轉，回過頭來，站在許如笙的身邊，眸光落在她身上，然後再看着Jason。
“你還在等。”
她就這樣淡淡的陳述，語氣里還帶着淡淡的自嘲。
Jason低低一笑，“我能進去么？”
“Amy會陪我進去。”
她回答，絲毫不給對方機會。
傅斯年已經走了過來，四個人站在昏黃的燈光之下，看起來像是唯美的一副歐洲油畫。
男人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像是一副靜默的雕塑，不會說話，不會動作，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個地方卻像是可以看清楚這所有的一切。
“我可以照顧你。”
Jason開口，然後過了好幾秒鐘也沒有等到女人的回答，這才上前一步，然後擰着眉頭淡淡開口。
“Lucy，你給我這個機會，我可以照顧你。”
他重申着自己的這個認知，說他可以照顧她，這句話落在人的耳朵里，聽起來又像是一種淡淡的許諾。
只是落在Lucy的耳朵里，也不過一閃而過，又那麼無力似的。
她抬頭，一隻手扶在許如笙的手臂上，一隻手微微地抬起，然後慢慢地疏離着自己有些亂的頭髮。
女人的嘴唇上塗了鮮艷的色彩，開口說話的時候，像是沾了毒的罌粟花。
Lucy低笑，看着男人的面孔便更是忍不住的把嘴角的弧度擴大。
“照顧我？”
她眉梢眼底無一不是一種嘲弄，只是那種嘲弄根本說不清楚是對Jason的，還是對自己的。
眼底的悲涼卻是她源自於內心深處的，如秋風一般的蕭瑟荒涼。
她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落在男人手中依舊燃着的香煙上，眉心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然後微微轉身，嗓音在夜色里顯得決絕而悲傷。
“叔叔，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我們之間，在幾年前就已經畫上了句點不是嗎？我當初既然可以為了躲開你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獨自生活了這麼多年，甚至連一次家也沒有回，那麼如果這次你再逼我，可能我下次去的地方是連你也找不到的。要不然我們試試，看看我們之間，你追我逃究竟會有多少意思？”
誰比較狠心，要時光來評判。
從包里掏出鑰匙，然後再轉身看了Jason最後一眼。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想看見你，就真的很不想看見你。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離開我吧！”
說完這句話，Lucy就徑直進去了。
許如笙看了一眼女人的背影，然後才把目光落在Jason的身上。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男人此刻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哀傷像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五官上的每一處都寫滿了不快樂三個字。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這個世界對人都是不善待的，是惡意的。
像是從前，她一顆心懷滿陽光，到最後卻還不是被烏雲密佈么？
看看她現在，已經活成了什麼樣子。
“你回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許如笙淡淡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進門，緩緩把門帶上。
關門的那一剎那，她看到傅斯年站在那裏，男人雙手插在褲袋裏，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像是綿長的河流，蜿蜒曲折又沒有盡頭。
目光淡淡地移開，隨着房門的關上，再看不見女人的背影分毫。
傅斯年這才把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對方穿着黑色的西裝，裏麵粉色的襯衫已經有些褶皺了，煙頭已經被扔在了地上，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種叫做狼狽的情緒。
想起Eason……他最終只是淡淡走開，坐在駕駛位上面，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男人英挺的五官在青白的煙霧之中晦暗不明看不真切，雙眼微微眯起，等她出來……
Jason在十幾分鐘之後才從房門前走開，走到傅斯年車子旁邊的時候伸手敲了敲車門，男人把車窗搖下來了一點，看着對方，淡淡的表情，薄唇微抿，並不開口。
兩個都是話不多的男人，Jason敲下車窗，眉眼之間的頹敗清晰可見。
“給支煙？”
男人剛才已經吸了太多的煙，此刻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已經被煙霧熏染得不行，帶着濃濃的沙啞，低迷到讓人聽不真切。
傅斯年看了他一眼，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根遞出去。
男人接住，然後點燃，自顧自地吸了起來。
吐出一個煙圈，Jason眯起眼睛，透着煙霧像是在看着另外一個世界。
“你知道嗎？以前的她不是這個樣子的……當初，無論我對她說什麼做什麼，她都像是黏在你身上了一樣，趕也趕不走。”
傅斯年抿唇，看着站在外面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男人，忽然有那麼一瞬間產生了一種叫做同病相憐的情緒。
“是嗎？”
得到回應，Jason低低笑了一下，然後把目光落在自己手裏已經燃了一半的香煙，眼眶猩紅，整個人透出來的情緒像是後悔，遺憾，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你說，她會不會原諒我？”
傅斯年低笑，“這我怎麼會知道？”
男人吸完最後一口煙，青白色的煙霧很快和夜色融合，他終於抬起步子，走開。
然後是男人淡淡的沙啞的嗓音在空氣里回蕩。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
傅斯年把煙頭扔在外面，兩隻修長好看的手就這樣搭在方向盤上面，面目清冷，雙眼淡淡的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神情恍惚。
他終於知道那種同病相憐的情緒是自從何而來的……
當年的許如笙，不也是總是跟在自己身後么？
像是跟屁蟲一樣，無論他怎麼甩也甩不掉……
而現在呢？
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人，是他。
…………
許如笙跟着Lucy進了屋，Lucy搖搖晃晃地開了燈，然後作勢就要倒下去，還好她眼疾手快的把她給扶住了。
“剛才不是挺逞能的么？現在怎麼不行了。”
許如笙一邊說著，一邊把她扶到沙發里去。
Lucy的家不大，但是也很溫馨。
“我去給你倒杯水。”
把Lucy安置好，然後許如笙轉身去了廚房，倒了杯水的功夫，Lucy就已經在沙發上坐了起來。
女人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因為喝了酒而顯得有些嫵媚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就那麼靜靜地待在那裏，看起來像是一個沒有什麼生氣的娃娃。
許如笙走過來的時候，Lucy抬眸，她可以清晰看到她眼睛裏面的珠光。
想哭，但是眼淚就在眼眶裏面打轉，沒有那麼輕易地落下來。
許如笙抿唇，只覺得自己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的重，不過幾步，她卻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樣子。
“Lucy，先喝點水。”
她把水杯遞過去，兩隻眼睛落在女人的面孔上，裏面的情緒是心疼。
和她剛才對Jason說過的話一樣，這些年Lucy心裏的苦，她是最清楚最明白的。
有些事情，Lucy從來都不會瞞着她，包括那段感情，之前也是給她講了個大致，最近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她。
知道了事情的開始和現在，她才越發對Lucy產生了一些心疼。
因為她知道，愛而不得是一種多麼痛苦的事情……
而Lucy，好像比她當初還要苦上許多。
那種痛苦，她未曾經歷，所以只能想像，卻無法感同身受。
Lucy自覺乖巧的把水杯接過，雙手捧着水杯，然後幾乎是把腦袋都埋進了水杯，一口一口的嘬着。
看着她把一杯水喝完，許如笙盯着她，然後把水杯接過來，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現在好些了嗎？”
“我沒事。”
平時喝那麼多酒都沒有事，現在自然也沒那麼嚴重。
只是心情太過於煩躁，所以整個人都顯得沒有那麼舒服，渾身乏力，腦袋裏面也是一片空白，沒有其他多餘的思考能力。
“都這個樣子了還說沒事？”
許如笙擰眉，自然知道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是因為什麼，語氣裏帶了絲嘲弄，又像是對她的一點淡淡的不滿。
“如果是真的還愛他，那你現在還矯情個什麼？不就是一次意外嗎，也不是你的錯，何況他現在也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你還喜歡他就答應他啊。”
Lucy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喜歡他，也許還喜歡，也許當初的喜歡早就淡了，我不知道，我現在根本就沒有餘力去想這些。我很累，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着……”
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
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療傷，等時間過去，她也許就好了。
可現實偏偏不願意給她這樣的機會，那個她早以為已經遠去的舊時光此刻又重新出現在她的生命里，而那個意外，卻又好像不甘願只是一個意外。
那個Eason……
腦子很亂，一想起那晚就會糊塗起來，好像自己渾身上下都潰爛了一般。
她想伸手去抓，卻總是抓不到真正潰爛的地方……
“那就不想……”許如笙看着雙手已經抓住頭髮的女人，太陽穴一陣狂跳，她伸手把她的雙手抓下來，然後把她抱在懷裏，低聲安慰，“沒事，頭疼我們就不想了。”
最後Lucy終於沉沉睡去，她把茶几和廚房都收拾了一下，然後包裏面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已經凌晨兩點了。
陸深站在客廳里，修長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
許如笙拿起包，一邊接聽起電話，然後耳朵里就傳來男人低啞又帶了點着急的聲音。
“阿笙，你現在在哪裏？”
許如笙這才想起來，這麼晚了也沒有給陸深打個電話，他應該很擔心。
女人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弧度，“我現在在Lucy家裏，她喝醉了，剛才才睡着。”
“今晚回來嗎？”
陸深聽到她在Lucy家裏，身體裏面那根緊繃的弦這才鬆了下來。
許如笙已經到了玄關處，聞言腳步不自然地頓了一下。
“嗯。”
“那好，我等你。”
這麼晚了……
許如笙已經落在門把上的手忽然就停住了，她眼神閃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開口。
“沒事，你先休息吧，我回來可能還有一段時間……現在也已經一兩點了，你早點休息，不用等我。”
“不用，你晚上一定沒吃什麼東西，你快到家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給你煮麵吃。”
許如笙眉眼動了一下，然後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於是也就答應了。
“嗯，好。”
“拜拜。”
“拜拜。”
“……”
掛掉電話，她拉開門，外面的冷風一下子就竄進她的脖子裏，有點冷。
傅斯年的車還停在那裏，她從這個角度看不到男人在幹什麼，只知道他還在那裏，動作姿勢自她從門口走過去，一點也沒有變。
難道是睡著了嗎？
敲了敲車窗，女人淡淡如風的聲音自一旁響起。
他像是睡了很久，被叫醒的時候還帶了一點迷糊，轉過臉就看到女人低着頭，眼睫毛很近很長，就這樣看着他。
“……”
好像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她剛才沒有讓他走，現在他等了這麼久，好像她除了感謝也就只有感謝。
可就算她剛才讓他走，他也不一定會走。
本來一開始的時候，就說的是先送Lucy回家，然後送她回家的。
女人打開車門坐進去，然後剛想低頭給自己系安全帶，男人的身體就已經覆了過來。
“你在裏面睡了一覺？”
傅斯年一邊幫她繫上安全帶，一邊在她耳邊低低地開口。
距離太近，許如笙不自覺地往後退，把臉偏向一邊，然後才緩緩開口。
男人的嗓音低低的，聽起來很清淡，像是夜色里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