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各有各的理

中午在老宅子吃的，就算是快過年，桌上的菜也就一個蘿蔔炒肥肉片，一個粉絲炒大白菜，還有一鍋粉雞丸子湯。洛爸和洛大伯還有坐上座的洛老爺子，三人喝着酒說著家常閑話。洛老爺子端着小酒杯，淺抿一口酒一臉陶醉，抹了把嘴對洛爸道：

“志國，過了年我跟你娘六十六的壽，你跟你哥商量看看該怎麼辦。你兩個姐姐那邊最多三桌人，你們兩家岳家有多少人，還有家裏來往的的老親，大致的算算有多少人好預備席面。酒席的菜和酒水，到時收的禮金也綽綽有餘，花不了家裏什麼錢。”

洛志國見洛語只吃碗裏的粉雞，伸筷子給洛語夾了快瘦肉放饅頭上，聞言沖洛老爺子點頭。“這是咱家大喜的日子，肯定要大辦，大哥大嫂拿定主意，我跟俊他媽都沒二話。”

洛媽鬆開微皺的眉頭，含笑稱是。洛老爺子給身邊的大孫子洛天夾了快肥肉片子，不在吭聲。洛奶奶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也不耽誤筷子下面握着個饅頭，咬了口饅頭嘴裏吐字略顯含糊道：

“前年你大伯過壽，閨女給各添了新衣服，另外又上了兩百塊錢。我跟你爹過壽也不講虛的，你們兄弟兩個看着買吧。我和你爹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想添個電視機的大件。”

洛大伯放下筷子，望着洛爸張了張嘴，沒等他說話呢，洛爸就笑眯眯搶先道：“多大的事啊，我給你和俺爹一人添了件襖，電視機我跟大哥對半出錢買，再苦不能苦父母，讓外人知道也誇誇我們兄弟孝順父母。”

洛大伯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閉上嘴巴不吭聲了。洛語小口的砸吧着饅頭，跟洛媽一樣意外的看向洛爸。要是擱在以往，洛爺爺開口時，洛爸就肯定已經大包大攬下來。現在洛奶奶都已經把話說的如此明顯，竟然還能搶先堵住洛大伯的嘴巴，讓他張不開口哭窮。出去打工半年，竟然有這麼明顯的變化，讓洛語簡直有些驚訝。

要知道在前世，爸媽可是沒少因為爺奶在家事上的偏心而吵架。就像這次過壽要買電視機一樣，前世電視機就是洛語家買的，為此洛爸借了三家的錢才湊夠八百塊錢買電視。洛媽為這事，每次一吵架就要提這事，都成了兩人的心結了。以奶奶過日子的節省，晚上刷鍋都不捨得開燈，怎麼可能捨得電視機費的電。

不過是大伯家的孩子想看，大伯母在旁邊敲邊鼓，省了電視機的錢電費稍微一點也能接受。洛語對這台電視也非常怨念，要知道前世是他們家借錢才買的電視，結果她和洛俊還沒稀奇的看上兩天，就被奶奶和大伯母一□□名說落。搞得一個村的人都知道，洛語和洛俊看電視費了多少錢電費。

明明每次都是大伯家的堂姐堂哥看，她和洛俊才跟着看的好吧。這台電視，曾經有段時間，都已經成了洛語記憶中，跟爬貞子出來的恐怖場景一樣的恐怖。看大伯和大伯母不咋滴的表情，心一橫乾脆的把這事給攪合黃，省的影響他們家的和諧。仰頭笑眯眯的看向洛老爺子，期待道：

“爺爺，大伯和我家出錢買電視好，這樣我們都能天天看電視了，我班裏的同學說動畫片可好看了。以後我天天來看動畫片，還能吃奶奶做的飯，我和我哥都煩我媽做的飯，一點都不好吃。”

洛奶奶白了洛語一樣，不耐道：“看什麼看，電費不要錢啊。”

洛語委屈的看向洛爸：“不是奶奶說想看電視嗎，怕浪費電還買電視機幹嘛。爸，你下午就跟我大伯一起去買電視吧，晚上就能看到，我要看動畫片，最多大哥大姐他們看我才跟着看。”

洛爸拍了拍洛語的小腦袋，洛俊也吃的一嘴油，咕嚕道：“我也想看動畫片，啥時候買電視啊。”

大伯家的兩堂哥洛天和洛陽，還有堂姐洛瑩也期待的看向長輩，小孩子對電視機就沒有不期待的。而且這年頭的電視機還都是黑白的，就算這樣也屬於傳說中的寶貝東西。前世洛語九歲那年，他們家才買了電視機。沒辦法，都是窮鬧的，這年代蘿一毛多點一斤，便宜時幾分錢一斤。哪像後世都一兩塊錢一斤，中間的差距就是國家進步的跨步啊。

“電視還沒有影的事呢，看什麼看，就你事多。小二，你哥家裏孩子多哪裏有錢買電視，我跟你爹還靠着他養活，你就這點事也推你哥身上啊。”

洛媽表情沉默的吃着飯，洛爸掃了眼媳婦和兒子閨女，笑眯眯的堅持道：“瞧娘說的，小孩子哪有不喜歡新鮮的，他們能懂個啥。這事是我跟大哥盡孝，哪裏能牽扯那麼多事。再說大哥家也就比我多一個孩子，我還沒跟俊媽結婚前，小天已經滿地跑了，你跟我爸身子骨硬朗，家裏地里都是把好手，咱們村誰不誇您二老能幹。

再說，當年我剛結婚就分家，三間房子的還借了不少錢。這幾年俊媽看孩子照顧地里，也不能像大嫂那麼能幹。怎麼我就出門打工半年，家裏的債才還清都能湊錢買電視機，大哥一家兩個人幹活掙錢，就不能出錢盡孝心了。”

說道後面洛爸臉上的笑容也消失，直直的看向洛奶奶和洛爺爺二人。同樣是兒子，洛俊和洛語跟洛天洛陽洛瑩他們同樣是孫子，怎麼都要分出個先後親近？要說洛志國出門這半年最大的收穫，就是能清醒的看待父母和妻兒的區別。父母永遠都是父母，小時候最多一個棗半個瓜的偏頗，長大成婚有了自己的家，就是整家子跟着遭偏心。

妻兒跟着他過不上大魚大肉的好日子，還要因為自己在長輩面前委屈，作為男人真的覺得愧疚。父母生養他沒錯，孝敬父母也是應該的。可不代表要用偏心的孝敬，來滿足大嫂和侄兒們的私慾。當年分家大哥大嫂就說他們是老大，應該奉養老人，可這些年父母沒拉扯自家一把，逢年過節也沒缺了他們的禮，憑什麼要如此偏心到咯吱窩了。

飯桌上一陣靜默，洛大伯母斜了洛奶奶一眼，張嘴利道：“看二子說的，跟爹娘多偏心我們，你就跟撿來的一樣。不是爹娘你能念高中？不是爹娘你能現在有一家人？當初分家我還沒叫委屈呢，憑什麼你們結婚後啥都沒幹，就能分一千五百塊錢，那可是咱們一家的血汗錢。我們是老大給咱爹娘養老是應該的，平時吃喝花的哪一樣你掏錢。就買個電視還跟我們委屈上了，我們做老大的跟誰委屈。”

洛媽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冷着臉沖大嫂冷笑道：“大嫂說的在理，哪家的兒子剛結婚沒半年，就給分出去。老大給爹娘養老，咱村裡老大分出去的多的是。你委屈我們分了一千五百塊錢，那你當初怎麼不拿着錢分出去，你摸着良心說，一千五百塊錢三間堂屋都蓋不起來，鍋碗瓢盆哪一樣不需要置辦。你佔着一大處現成的一層院子，你有什麼臉說委屈。

再說爹娘現在身體硬朗，娘家裏家外的幫你操持，爹當牛經紀不比大哥少掙錢，我們家倆孩子見過一顆糖了。人在做天在看，天下只有不孝順的兒女，沒有不是的父母。電視機我們家沒說不買，兄弟兩個平分有哪裏不對，咱們出去問問村裏的老少爺們，我們哪裏做的不對。”

洛大伯母還待在爭辯，洛老爺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聲呵斥道：

“行了，也不嫌丟人。要看電視自個買，別整這些歪主意。老二家的也別叫屈，我們二老自己的錢，想怎麼用你們誰都管不着。好好一頓飯吃的，非得吵吵起來，嫌不嫌丟人。”

拉偏架的從來不嫌沒理由，洛語撅着氣道：“爺你偏心，剛才怎麼不吭聲，現在又來說我媽不對。我跟我哥不是你孫子嗎，我爸不是你兒子啊。洛天洛陽經常買吃的，都跟我哥炫耀是你跟我奶給的錢。既然都是一家人，你為啥不給我和我哥。爸，堂哥他們吃的酸梅肉味道酸酸甜甜的可好聞了，每次看他們在我和我哥感情顯擺着吃，我都流口水，一毛錢可以買兩包。”

洛爸臉色冷着，看了洛老爺子和洛老太太一眼，一腳踢開身後的四腳凳子，一手拉着洛語，一手拉着洛俊，對洛老爺子道：

“爸，你兒子沒本事，一家子都養活不了。你跟娘過壽的禮也就這兩件衣服，其他的兒子也沒有。你二老跟大哥過，過壽怎麼安排都雖你們高興，當兒子有條件該孝敬的，兒子也絕對沒二話。”

招呼洛媽一聲，一家人帶着怒火回家了。開了大門進了自家院子，洛爸就蹲在門口一個勁的猛抽煙，洛媽坐堂屋裏委屈的抹眼淚。洛俊驚慌的不知所措，跟洛語一起，趴在洛媽跟前。清官難斷家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反正都是糟心的事。洛語心疼的看着自家老媽抹眼淚，想了半天還是猶豫道：

“媽，要不過了年你跟我爸一起去n市，在我爸門口賣包子稀飯也比你種地掙錢，還不用風吹日晒的。幹個兩年存點錢，在咱們縣城買個門面，到時就在縣城做點小買賣，什麼都可以。”

洛媽用衣袖擦乾臉上的眼淚，嗔怪的瞪了洛語一眼：“小丫頭片子懂什麼，生意是那麼好做的。我走了你跟你哥怎麼辦，你奶和大伯母肯定不樂意你們去老宅吃飯，更何況還要洗衣服這些瑣事。”

洛語也沒興趣去老宅住，悶悶不吭聲，反正日子都是越過越好，總歸是時間的問題。倒是蹲門口抽煙的洛爸，把煙頭抽的手指都捏不住才扔了，狠狠的用腳念滅火星子，發狠道：

“俊媽，過了年你跟我一塊去。我們主管的媳婦，就在廠門口對面街上開了個商店。天天生意都不錯，跟妞妞說的那樣，那邊食堂不管早飯，在廠門口賣包子稀飯，生意也應該不錯，先去干一段時間再說，也費不了多少本錢。倆孩子就在老宅，讓爹娘給看着。除非不認我這個兒子，不然就甭想不管孫子。”

洛媽有些猶豫：“剛吵了一架，現在提這事肯定不成。再說麥子都種地里了，午季可以把地給人種，秋季的要收回來啊。過了年就走肯定不成，再說家裏地里哪一樣也離不開人啊。。。”

洛爸決絕道：“就這樣定了，倆孩子都放老宅住，秋季也讓他們收，地也給他們種，除了公糧外，過年給一袋子面十斤油就行，其他的都不要了，權當是孩子的伙食費。家裏的牲口都賣了，過了年初七晚上你就跟我一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