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駒過隙
靈瞳蹲在墨璟肆身邊，沉默地看着她熟睡的臉頰，剛才的情況實在太糟了，墨璟肆因為無法回家的消息而精神崩潰，若非靈瞳及時將她打暈過去，怕是會哭到聲嘶力竭也不罷休。靈瞳黑色的眸子深得見不到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它就這樣守在墨璟肆身邊，等着她醒過來。
又過了兩天，墨璟肆才從昏迷中蘇醒，並非她的身體孱弱，而是潛意識裏，她不願意醒來，儘管她喜歡探索新奇的事物，但她終究也還是個孩子，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奇，她為此付出了無比巨大的代價，這樣的轉變讓她無所適從，有一種從天堂猛然墜落地獄中的落差感。
陌生的環境讓她心生恐懼，而無法改變現狀的無力感也不斷折磨她尚且年幼的心，讓她疲憊而倦怠。墨璟肆醒過來的時候，肩膀上的傷依舊疼痛，每一分入骨的痛似乎都在提醒她，此刻的一切都與從前不同，她將在這個一無所知的世界中拼盡一切活下去，只為了，那微乎其微可能回家的希望。
她看見靈瞳蹲在她的身邊，黑色的眸子裏滿是焦急的情緒，墨璟肆輕輕笑了，這兩天的時間裏，她想了很多，她努力回想爹娘曾對她說過的話。墨軒羽對她嚴厲卻寬厚的愛護，葯青葉對她疼寵憐愛的溫柔，每每想起，淚水就會浸濕她的眼眶。
但另一種與絕望相悖的情緒慢慢滋生出來，她不能如此輕易地放棄，爹爹和娘親必然在等着她回去，只要有回家的可能，她便不應該停下腳步。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只要她還有時間，她就要不停地找下去，直到有一天，回到逍遙仙居。
墨璟肆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定，想通了這一切，她的精神頭也就好了起來，不再表露出沮喪的模樣。靈瞳對此很是驚訝，自從墨璟肆再次醒過來，她它就沒有在她臉上再看見一絲一毫的悲傷，好像之前那個悲痛欲絕的人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她將之前沒有吃掉的五顆顏色各異的內丹一口氣全部吃掉了，讓靈瞳都驚訝得長大了嘴，不知該作何反應。墨璟肆吃掉內丹之後，傷勢迅速好轉，雖然二階魔獸的內丹功效不若之前那條長蛇的內丹，但也很大程度上加快了墨璟肆雙肩創口的癒合。
兩個月過去，墨璟肆肩頭的傷已經完全長好，儘管不可避免地留下兩個傷疤，但這疤痕對她而言，卻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留下的第一份印記，無論如何也不會忘。
自從墨璟肆的傷好了，靈瞳就發現，她的生活開始變得規律起來，每天日出之前必然起床，以枯枝作劍，在山洞外的空地上比劃它看不懂的動作，那些奇怪的動作被墨璟肆稱為劍招。每天，靈瞳都蹲在一塊大石上吸收天地靈氣，而墨璟肆除了修鍊內功之外就是練劍，日復一日。
近來，墨璟肆的劍招越發熟練，行雲流水，一套劍法下來，墨璟肆小臉通紅，有些氣喘，卻不若幾個月之前那樣，幾招之後就偏偏倒倒，汗如雨下。靈瞳從巨石上躍下來，穩穩落在她的肩膀上，墨璟肆也習以為常，她將枯枝扔在地上，看了看天色，又到了正午。
墨璟肆拍了拍靈瞳的腦袋，然後將靠在巨石旁的粗製木劍拿起來，帶着靈瞳深入叢林，三兩下就獵到兩隻獐子。墨璟肆將獐子提在手裏，準備往回走，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虎嘯，墨璟肆眉頭一皺，立即回身，卻見一頭黑色的老虎正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
渾身黑炎的老虎脖子上少了一撮毛，看起來有些滑稽，儘管它的神色非常陰冷，但墨璟肆卻輕笑出聲。她與這老虎還是舊識，當初她初來無極大陸的時候，便見過它了，她還是在那一次驚險萬狀的情況下，與靈瞳相識的呢。
黑魔虎見墨璟肆竟然一點都不害怕，咆哮一聲朝墨璟肆撲過來，墨璟肆身形輕盈，稍稍偏了偏身體，輕易便躲開了它的攻擊，黑魔虎見一擊不成，立即轉身，又撲過來。墨璟肆眉頭一挑，這黑魔虎倒是讓她意外，沒想到這麼大的身體，竟然如此靈活，瞬息之間又到了她的近前。
墨璟肆心裏冷笑，手腕一翻，木劍出現在她手中，她將內力灌注在木劍里，朝下一劈，速度之快在空中呈現出一條虛影，只聽啪一聲脆響，木劍穩穩地劈在黑魔虎的腦門上，它慘嚎一聲跌在地上，在地面砸出一個寸許深的大坑。靈瞳搖着尾巴坐在墨璟肆肩頭，絲毫不擔心黑魔虎會傷到她。
算起來，墨璟肆竟然已經在這個森林裏待了快一年的時間，時光荏苒，她離開家也有一年了，她從最初的舉步維艱，到現在面對像黑魔虎這般的二階魔獸都可以遊刃有餘。這其間她付出的努力除了靈瞳，再沒有人知道。
黑魔虎不甘心地再度撲上來，可惜不管它試幾次，都被墨璟肆輕易打回去，它總算認清了現實，齜牙咧嘴哼哼唧唧地瞪着墨璟肆，卻一動也不敢動。墨璟肆看它這樣，不由咧着嘴嘻嘻地笑了，然後蹲下，拍了拍身前的地面，對黑魔虎道：
“你過來這裏，我不打你了。”
靈瞳瞥了墨璟肆一眼，也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想幹什麼。黑魔虎恐嚇性地低吼兩聲，反而朝後退了兩步，想要退走又放不下臉面，故而一直糾結。墨璟肆從懷裏取出一顆紅色的極品二階魔晶，朝黑魔虎晃了晃：
“你過來我就把這東西送你！”
她知道黑魔虎能聽懂她說話，靈瞳曾經給她講過，凡上了二階的魔獸都能通靈，果然，黑魔虎在看見那顆內丹的時候明顯激動起來，它猶豫着，心裏掂量墨璟肆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度。最後還是抵不過魔晶的誘惑，它已經卡在二階巔峰很久了，一年前它本來有一個晉陞的機會，結果被墨璟肆破壞了，而且還重傷而歸，所以它才對墨璟肆如此記恨。
它與二階巔峰的魔獸相戰，勝負五五之分，它不敢冒險，因而至今卡在瓶頸無法寸進，而它若是拿到墨璟肆手裏的那顆魔晶，這瓶頸有八成的幾率可破，這誘惑於它而言，絕對是致命的。墨璟肆猜中了這一點，所以她胸有成竹，知道最終還是黑魔虎對她妥協。
果然，片刻之後，黑魔虎終於認命似的朝她一步一停地挪過來，走到墨璟肆面前，垂涎地看着她手裏的魔晶，墨璟肆笑，大膽地伸手拍了拍黑魔虎的大腦袋：
“往事恩怨一筆勾銷，如何？我知道你需要它，我們兩清了。”
說完，她將魔晶放在黑魔虎的腦袋上，然後退開，向尚未回過神的黑魔虎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你真不與它再計較了？”
靈瞳趴在墨璟肆肩頭，好奇地問道。墨璟肆搖了搖頭，笑道：
“沒什麼好計較的，說起來，當初不是你要去與它搶那株藥草嗎？雖然它意圖傷我，卻被我壞了它的好事，斷了它的修行之路，孰是孰非分不清楚，不如就此各退一步，日後相見也免了你死我活的爭鬥。”
聽她說完，靈瞳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一連三天，相安無事，第四日清晨，墨璟肆同往常一樣在空地上練劍，突然旁側的樹林裏傳來一聲清嘯，先前見過的那隻黑魔虎突然從林子裏撲出來。墨璟肆收了劍招，靈瞳翻身從巨石上躍下來，心想難道這黑魔虎竟如此不知好歹，藉由墨璟肆之手突破之後還跑來找麻煩？
墨璟肆也疑惑了，看向黑魔虎。黑魔虎從林子裏出來之後並未發動攻擊，而是得意洋洋地抖了抖光滑的皮毛，脖子上的傷也沒了痕迹，看樣子是突破瓶頸順帶的好處。墨璟肆好笑地看這老虎在這裏炫耀它的進步，突然腦袋裏靈光一閃，笑道：
“不若我倆比劃比劃，點到為止！”
黑魔虎低嘯一聲，聲音渾厚：
“好！”
而後長尾一甩，朝墨璟肆迎面撲來。這一次，墨璟肆明顯感受到黑魔虎與之前不一樣的氣場，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三階與二階果然有質的改變，兩者不可同日而語。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靈瞳上了三階之後竟然變成了一隻小貓，但是想來這小貓應該比那豹子厲害多了。
幾個回合下來，墨璟肆同黑魔虎平分秋色，最後一個劍招發出之後，墨璟肆略高一籌，險險贏了，黑魔虎看着自己鼻尖上的木劍，撇開腦袋哼哼唧唧，異常不滿，沒想到它晉陞之後還是打不過墨璟肆，這讓它感到非常沒有面子。墨璟肆眯着眼睛笑，收了劍，說要給黑魔虎嘗嘗她烤肉的手藝。
自從與黑魔虎冰釋前嫌，那黑老虎隔三差五便會到墨璟肆的住處來蹭吃蹭喝，同時，它還帶來很多魔獸森林中的消息。這天，墨璟肆正在收拾午飯，靈瞳趴在黑魔虎的腦袋上，懶懶地曬太陽，黑魔虎也不在意，它轉頭對墨璟肆道：
“這些天森林裏來了幾個年輕人，像是要找契約魔獸，真是可笑，如此低微的修為竟然敢闖魔獸森林，他們好像已經遭了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