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既是鎧甲，也是軟肋

“我想喝水。”莫傾卿此時神智並不清明，頭腦仍是昏昏沉沉的，身子輕飄飄的如飄浮在雲端，下意識地就把眼前模糊的人影當成了賀蘭宸，心下不由得鬆了口氣，睜着大大的水眸，可憐兮兮地低吟道。

她胸中燥熱難當，口渴異常，忍不住伸舌輕舔唇瓣。她的雙唇原本就因為忍耐時用貝齒咬着而出血，此刻這麼一舔，唇邊那一抹殷紅的血跡，更添了幾分撩人的妖媚。

慕容瑄只覺得呼吸一窒，強自定了定心神后，手上微一用力，將被莫傾卿抓住的衣襟扯了出來，退後幾步，轉身不再看她，臉色有些難看。

賀蘭宸甫一進入清秋殿，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莫傾卿衣衫有些凌亂地躺在軟塌上，時不時發出一聲低吟；慕容瑄則是有些僵硬地立在窗邊，面色微赧而尷尬。

這樣的情境，若是旁人看了，只怕是遐想不斷，誤會連連。

然而賀蘭宸卻只是大致掃了眼屋內的情況，神色極為篤定和自然。

朝慕容瑄微一點頭示意后，賀蘭宸逕自走向莫傾卿，卻見她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雙目迷濛，一張不斷開闔着的櫻唇卻是嬌艷欲滴，唇邊還依稀沾染着血跡。

略一思忖，賀蘭宸便大致明白莫傾卿此時的情況了，轉頭看向慕容瑄，沒有任何疑慮和猜忌，誠懇地開口道：“多謝。”

慕容瑄知他所指，只微一點頭，不再附贅於此，轉而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

莫傾卿此時若是清醒的話，一定會驚訝於兩人之間寥寥數句的溝通中隱含的無法讓人忽視的默契，就如同是相知多年的老友，只憑一個眼神一句言簡意賅的話語就能明白對方所思所想。

可惜，此時的莫傾卿卻因為藥物的作用處在迷糊昏沉中。

“水，給我水。”莫傾卿喃喃低吟道。

賀蘭宸聽到她的聲音，急忙轉身倒了一杯茶，坐在榻邊，半扶半抱地托起她的身子，剛把杯子湊到莫傾卿唇邊，立刻被她一飲而空。

“給我，還要。”莫傾卿聲聲低喚，聲音里竟透着些撒嬌的意味，分外妖嬈。

“好，我再去倒。”賀蘭宸想要放下她再去倒水，莫傾卿卻是死死的將他抓住了，四肢如同章魚般拚命纏住他，整個人往他身上蹭，以期吸取那一絲清涼。

見此情形，慕容瑄有些幸災樂禍地看了眼賀蘭宸，“我先走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話音剛落，他便大步走了出去，還不忘順手將房門帶上。

慕容瑄確實不便在此久留，一是因為他的身份，身為皇子，宮宴前卻讓人找不着實在不好解釋；二是因為莫傾卿此時的狀態，雖然並非她所願，但沒有哪個男人願意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子在別的男子面前顯露這些撩人的媚態，他還是識相點先走為妙。

賀蘭宸此刻被莫傾卿這般纏着，也是無暇他顧。

“傾卿，傾卿。”賀蘭宸不敢太用力，唯恐弄傷了她。也因此，剛掰開了一隻手，又纏上一隻腳，掰開一條腿，立刻被抱個滿懷，逼得他愣是被纏得有些手忙腳亂。

“莫傾卿！”見這般折騰下去也不是辦法，賀蘭宸伸手按住莫傾卿的肩膀，用力捏了下去，疼得她瞬間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眼裏也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疼……”莫傾卿聲音如絲如魅，帶着些委屈地開口道。

賀蘭宸只覺得血脈賁張，情難自控，恨不得俯身便吻住那張嬌艷欲滴，不斷開闔的櫻唇，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拆吞入骨。

不過，他還是冷靜地剋制住了自己。

因為真心喜愛，他斷然不會在莫傾卿意識模糊的情況下對她做些什麼。

“傾卿，看着我，”將莫傾卿的頭扳正對着自己，賀蘭宸認真地望着她，“你知道我是誰嗎？”

“賀蘭宸。”肩膀處的疼痛感令莫傾卿清醒了些許，她用力搖了搖頭，努力拉回一點渙散的意識。

“你可知道自己被下了什麼葯，該如何解？”見她如此，賀蘭宸微微舒了口氣。莫傾卿現在這樣，自然是不能找宮中的御醫來看，且不說對她的影響極其惡劣，光宮裏面這些彎彎繞繞，就會令她麻煩纏身，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自醫。

莫傾卿的意識雖然極為渙散，卻還是明白了賀蘭宸這話的意思。

只可惜，如果是別的毒的話，她倒還有可能施針為自己解，可是催情香這種奇葩藥物，她雖然有在書上看到過，卻沒真正接觸過，更何況這東西藥性太強，依照她目前的情況，更不可能完全解除，如果不是男女和合，唯有藉助外界的刺激了。

“這附近有沒有河流？潭水也行，或者大的冰塊之類的？”莫傾卿強忍住身上令人難受的燥熱感，抽出一枚銀針抬手就往自己手臂上扎去。

賀蘭宸雖然心疼，卻也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緩解的辦法，而莫傾卿的話，他自然也大概猜出了她的意圖。

“夜影，去找六皇子，讓他幫忙清一清宮裏的冰窖，”賀蘭宸扶着莫傾卿，朝門外吩咐了一句，隨後頓了頓，又冷冷地開口道，“給本王把這事查仔細了！”

“是。”一直駐守在門外的影衛低聲應道，聲音也同樣染上了冷意。

打從一進宮，有多少隻眼睛瞧見他們家王爺對莫傾卿的在意，饒是這般明明白白地護着，都還有人敢這般對她，別說是他們家王爺，連他們這些做屬下的都火大得很！

約莫等了半盞茶的功夫，賀蘭宸這才將莫傾卿打橫抱起，施了輕功就帶着她往外掠去。

賀蘭宸輕功卓絕，不一會兒便帶着莫傾卿到了宮中的冰窖。

這裏地處宮裏較為偏僻且極其陰涼的地方，主要用來儲存夏季宮裏頭降溫用的冰塊，以及平日裏偶爾做些菜肴小食所需要的食用冰，因為修建時剛好發現了裏面有一處天然的寒潭，所以儲冰的效果極佳。

不過往常除了守衛的侍從，很少有人會來，只不過冰窖外的大門卻是上鎖的，需要有內務府的鑰匙才能打開。雖然破壞一扇門對賀蘭宸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但事後收尾卻是麻煩，故而只好先讓慕容瑄幫忙處理了。

讓影衛在外面守着，賀蘭宸獨自抱着莫傾卿進入冰窖。

雖然已是入春時節，氣候不像冬日那般寒冷，然而畢竟的儲冰之所，裏面的溫度本就低於外界，加之偌大的冰窖中又堆着些冬日裏切割來的冰塊，故而裏面的溫度還是足夠令人打顫的。

冰窖的邊側一角正好就是寒潭所在，汩汩的水流聲打破了密閉空間內的靜謐，也說明這底下其實是有活水經過的。

賀蘭宸看着懷中不安分的扯着自己衣襟的莫傾卿，忍着心中悸動拿下她的手，心疼地開口道：“傾卿，宮裏最為隱蔽又能如你所求的便只有這一處寒潭，裏面的水冰冷刺骨，你可受得住？”

冰窖里本就寒涼，且不說莫傾卿不會武功沒有內力護體，就她現在這樣的情況，虛軟無力，整個身子都掛在他的身上，連站都站不穩，就算是有內力，只怕也施展不出來。

賀蘭宸此時此刻簡直恨不得立即回去宰了將莫傾卿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周遭的冷意令莫傾卿的腦子多少清明了些許，隨即便明白了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什麼，然而她卻沒有退卻，“賀蘭宸……你……放……放我進去……”

不知是否因為上回大病了一場的緣故，莫傾卿的身體狀況與賀蘭宸在現代時見到她時明顯有些不一樣，似乎虛弱了許多，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賀蘭宸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折騰。

更何況現下這般，賀蘭宸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受這樣的罪？

扶着莫傾卿將她固定在自己的身前，賀蘭宸伸手撫上她溫熱的臉頰，暗啞着聲音道：“傾卿，你信我么？不如我們……你放心，我賀蘭宸這輩子除了你，絕不會染指其他女人，不管身處何時何地甚至何世，都只愛你一人，只寵你一人，否則萬箭穿心，死無全屍！”

莫傾卿愣愣地看着他，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混沌了。

她並非愚昧頑固的古代人，也知道賀蘭宸所說的解決方法比泡寒潭便利得多，然而，她並不覺得自己現在能夠接受這樣的方式，哪怕她知道自己是喜歡賀蘭宸的。

“賀蘭宸……”莫傾卿心裏明白賀蘭宸是捨不得她受寒潭浸體之苦，但她也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以最後的意識道：“不可以……趁人之危……”

聞言，賀蘭宸深深地看了莫傾卿一眼，憐惜地在將她的頭靠向自己懷裏，不再說話，打橫將她抱起，一步步走向寒潭。

接觸到冰冷的潭水，莫傾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隨後卻覺得渾身一陣舒暢，意識也恢復了不少。

緊接着，她卻感覺到自己的背貼着一具火熱的身體，這樣的認知讓她猛地一個激靈，睜開眼扭身望去，便見賀蘭宸在她身後，輕輕環着她，顯然是在用內力為她護着。

“笨蛋，你在幹什麼呀，快點上去！”莫傾卿無力地呵斥道，綿軟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在撒嬌。

“自然是護着你，不然你要是凍傷了，我會心疼的，”賀蘭宸溫柔地看着她，眸光裏帶着些許寵溺，他低頭輕輕地在莫傾卿額上印下一吻，表情極為認真，“傾卿，我想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一世相隨，甘苦與共。傾卿，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莫傾卿定定地望着那雙帶着柔情和疼惜的墨眸，只覺得稍一鬆懈，自己便會迷失在其中。

努力按下心中的悸動，莫傾卿眨了眨琥珀色的雙眸，佯裝淡然道：“賀蘭宸，在這種情況下說這種話，你這樣很沒有誠意啊，容易讓人覺得你是想占我的便宜才說的。”

聞言，賀蘭宸神色極為嚴肅地看着她，正色道：“傾卿，我愛你，我想得到你，全部的，真實的獨一無二的你。可是，在你沒做好準備之前，在你尚未確定之前，哪怕只是有一絲的猶豫，我都不會碰你。”

莫傾卿愣愣地看向他，沒想到他會說得如此直白如此認真，一下子竟讓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

原本好不容易在心裏築起的那道壁壘似乎在一瞬間皸裂開來，崩塌殆盡，不堪一擊。

“笨蛋，我很會惹麻煩的。”莫傾卿喃喃低語道，“你看，才剛進宮不久就攤上這種破事兒。”

賀蘭宸卻是聽到了，握緊了她的手，微微笑道：“正好，我最擅長處理麻煩。”

“你……”莫傾卿一窒，眼淚倏地湧進眼眶。似乎有淡淡的暖意正從那四分五裂的壁壘間溢出來，一絲一絲慢慢地充盈了她的心。

直到此刻，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或許賀蘭宸一開始就計劃好了，所以才天天那麼招搖的去歸仁堂找她，根本無所謂會不會被人看見；所以才會跟她一起進宮，甚至棄了軟轎帶着她在皇宮裏四處晃蕩。

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是讓別人知道，他和她的關係不一般，他藉著參加百花宴的機會，把她推到了人前，同時也藉此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她的在意和保護。

他用毫無保留甚至是有些霸道的方式告訴所有人，莫傾卿之於賀蘭宸的意義。

既是鎧甲，也是軟肋。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