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傻大個兒
手上的燈籠剛才跑丟了,此刻前面黑漆漆的一片,她能感覺到那兩個東西就在她身後不遠處,脖子上涼颼颼的,幾乎能感覺到對方呵出的冰冷氣息,可是除了跑,還能做什麼呢?
巫啼花心裏暗自後悔,早知道就聽青兒的話安生躲在房間裏好了。可這也不能全怪她,她以為來到古代不會有那種東西了,誰知到哪都一樣。
巫家世代從巫,但能感知到鬼神這種能力並不是人人都能遺傳得到,比如她媽媽。
一個巫師沒有感知鬼神的能力,那當然是不稱職的,所以媽媽經營的跳大神生意並不好,為了家裏生計,小時候巫啼花沒少被逼着去現場客串一下,比如給鬼帶個話啊,請鬼上個身什麼的。
從她五歲開始記事時起,媽媽就開始培養她做一名巫師,但她一直覺得上天是公平的,不會讓一個人太完美,所以媽媽看不到鬼,卻深愛巫師這職業,而她天資優渥,卻後天不足,見了鬼跑得比鬼都快,更別說做巫師了。
為此媽媽到現在都不能釋懷,許多個夜晚只能獨自一個人默默嘆氣,巫家的根基要在她手裏斷了。
巫啼花不孝的認為斷就斷罷,這年頭哪還有什麼巫師,說出來叫人笑話,她覺得自己一直嫁不出去跟這個有很大一部分關係,誰願意自己女朋友是跳大神的呀。
為了改變命運,她選擇了讀書這條出路,不過,似乎也並不太理想,因為高考時的分數不高,她只能選了個冷門的職業,考古!
偶爾研究古物時,看到幾千年前的瓦片上出現跳巫的壁畫,她都會暗自安慰自己,這個職業跟她們祖上傳下來的基業多少還沾着點邊,不算太大逆不道。
聽媽媽說,她們巫家的巫術傳女不傳男,以前好像也是傳男的,但是從某位先祖開始,就立下了硬規矩,傳女不傳男,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詛咒,巫家的女人婚姻都非常坎坷,即使順利的談戀愛結了婚,丈夫也很短命,所以為了避免這個悲劇,很多巫家女子,都選擇只生孩子不結婚。
借種。
聽起來是種很時髦的事,不過細想想又覺得可悲。
媽媽說先祖是位很有名的巫師,法力高強,上天能伏神除魔下地能捉鬼除妖,後來再也沒有比先祖更厲害的巫師了。
不過她一直覺得這都是祖先吹牛的,要真那麼厲害,為什麼連個傳家寶都沒有。
她一開始學習考古就先把媽媽那套傢伙什兒研究了一遍,最早最早也只到明清年間,而巫術的起源要追溯到上古時代。
巫術源於中原,跟北方匈奴的薩滿有很大的不同,但驅魔祈神的儀式卻是基本相同的。
在中國古代官員們很少用薩滿這個詞,大都用巫,因為薩滿巫術大量的引用了一種叫蠱的巫術,那是一種非常兇殘致命的巫術,所以從唐宋開始朝廷下達了強硬的禁巫令,巫術從此轉為地下活動。
巫術起源於舜帝部落,用通俗語言來講,它的主要服務項目有:祈福、招魂、詛咒、驅鬼、辟邪。
所以,要是一個巫師不能感知鬼神,那上面的法事基本上都不能做。
總而言之,能感知鬼神的這種技能,對她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試問誰願意一睜開眼看見天花板上有隻鬼,洗個澡發現身後有隻鬼,就連上廁所都要被鬼監視着,簡直不堪其擾。
突然,脖子一緊,青衣男子抓住了她,“嘿嘿,看你往哪跑。”
他一笑,那漆黑的嘴近在眼前,彷彿一個黑洞。
“啊。”巫啼花大叫起來,“救命啊。”
白衣女子走過來,笑嘻嘻的道:“你說我們怎麼吃她好呢,是蒸着吃,還是炒着吃。”
綠衣男子道:“用油炸了。”
巫啼花眼睛發直,“用油炸?太沒人性了。”
她覺得自己的雙腳慢慢離地,掐着她脖子的手微微使力,她整個人便騰空了。
腹腔里的空氣越來越少,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21世紀的鬼沒殺了她,難道要被古代的鬼吃了嗎?
好不甘心。
巫啼花雙腿踢騰着,還在尋求最後一線生機。
喉嚨被掐着,她只能發出咔咔的聲音!“救……命……啊!”
咻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她耳邊飛過,一點東西賤到她臉上,溫熱的。
巫啼花低頭一看,是血,手指上沾滿了鮮血,鬼還有血?
而原本掐着她脖子的綠衣男子圓睜着雙眼,身子慢慢地倒下了。
巫啼花被摔了下來,有些發懵。
白衣女子見同伴受傷,身子一隱,一陣風兒似的飄走了,巫啼花心說,這作風倒跟她有點像。
而倒在地上的那綠衣男子胸口插着一支箭,痛苦的看着她身後的方向,“姓占的,你下手這麼狠。”
嗤地一聲,不知誰點亮了火把,周遭亮了起來,巫啼花朝身後看了一眼,不知他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修長的雙腿彷彿釘在地上,拉弓的手臂粗壯而有力,寬厚的大掌,手背上青筋爆出,他把弓重新背到背上,拿起火把朝這邊走過來,火光照亮他的臉,那是一張男人味十足的面孔,跟現在的花美男不同,鬍子拉茬的臉上有種野性的帥氣,大概長年在外的原因,他的膚色有些深。
“你沒事罷?”聲音渾厚而富有磁性。
巫啼花閉上忘記合上的嘴巴,“沒,沒事。”
他用一隻手扶她起來,感覺到那隻手的力量,巫啼花身子變得軟棉棉的。
“能走嗎?”他問。
這簡直是送上門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巫啼花撫着額頭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剛剛摔了一跤好像不大能……唉呀。”
扶着她的那隻手突然收了回去,巫啼花撲了個空,差點摔倒。
“你拿着火把,我先把他收拾好。”
巫啼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裏就多了個火把,那個傻大個兒風一樣從她身邊掠了過去,朝那綠衣矮個子鬼走了過去,鬼見到他好像很害怕,不住的求饒。
“你想幹什麼,姓占的,用不着這麼無情罷,不就跟她開個玩笑嘛,又沒真吃了她,喂,喂,喂……”
傻大個不顧他的求饒,一下把箭撥了出來。
夠狠!
巫啼嚇得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悄悄睜開一隻眼看了看,她以為的血花飛濺並沒有到來,那綠衣鬼卻變成了一隻黃鼠狼,傻大個從腰上抽出麻繩把它捆好,掛在腰上,那黃鼠狼掙扎着,唧唧唧地叫着。
巫啼花在一旁看傻了。
傻大個走過來,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此刻看起來有些嚇人。
“走罷。”他說,不等她說什麼就拿過她手裏的火把先行往前頭走了。
巫啼花邁着小碎步跟在後面。
“大俠,初次見面,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巫啼花,你呢?”
“占映天。”
“這名字一聽就有大俠的氣概!”巫啼花諂媚的笑着,“你一定就是大師兄罷?我聽青兒說是你救我回來的。”
“青兒沒告訴你晚上不能出門?”
巫啼花啞然,長得帥的男人果然情商都比較低。
“我……找茅廁。”
他抿着嘴不接話,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巫啼花有些心虛,本來想找點話題活絡下氣氛,現在也不敢了。
他腰上那隻黃鼠狼晃呀晃的,一雙黑豆似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她。
巫啼花嚇得退後了幾步,跟他拉開了些距離。
“跟上來。”他用命令的口吻說,“如果你不想再被妖精抓去的話。”
巫啼花只好小跑着跟了過去。
傻大個不顧她人矮短腿,颼颼走得飛快,到了她住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拿起房門的銅鈴看了看,見完好無損才放心進屋。
他舉着火把把屋裏檢查了一遍,最後給她點着了桌上的油燈。
“你好好休息罷,門上的銅鈴不要動,有銅鈴在,那些東西不敢進來。”
“哦。”
巫啼花心裏有一千個問題想問,可是看他態度冷冷冰冰的,好像很討厭她似的,而且現在夜半三更的,似乎也不是談話的時候,更何況他腰上還掛了只黃鼠狼精,想到這些,便沒再開口。
他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拿了一個罐子一樣的東西放到房門邊的地上,“晚上用這個。”
巫啼一怔,臉倏地變得通紅,才想起來他拿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巫啼花站在窗邊,從窗戶看着傻大個兒舉着火把漸漸走遠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奇怪,他怎麼不問問她為什麼能看見鬼怪?
而且,剛才看他治妖的手法很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難道在古代能見鬼怪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能?
巫啼花揣着心事吹熄了燈,回到床上,一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到天快亮時才盹着了。
等她醒過來時已經中午了。
巫啼花起床后,顧不得洗漱便飛快的朝廚房跑去。
昨天晚上那個傻大個在院子裏劈柴,旁邊的柴堆堆得高高的,他脫了上衣,精壯肌肉一覽無餘,古銅色的皮膚上覆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彷彿有種男性荷爾蒙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