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張昕瑜定的地方是一家日本餐廳，周圍環境十分雅緻。這個時間點來用餐的人不多，兩人的座位也偏僻，隔間用半人高的矮木板門隔開，除了服務生，沒有人能注意到這個角落。
“這家餐廳是我常來的，我喜歡吃日餐，脂肪比較低。”張昕瑜坐在葉曉曉對面，身段優雅，“這裏的生魚片和北極貝口味都不錯，是幾個小時前從加拿大空運過來的，你要嘗嘗看嗎？”
葉曉曉翻着菜單，聞言嘴角一抽，心想張影后這廣告打得真不錯。腹誹歸腹誹，她嘴上還是應了一聲。
張昕瑜招來了服務生，開口用嫻熟的日語說了兩句，接着又轉向葉曉曉：“你要喝點什麼？”她眼角一瞥菜單，建議道，“梅酒怎麼樣？”
“我不喝酒。”葉曉曉笑了笑，“給我一杯檸檬水就好。”
她話音一落，張昕瑜的目光就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
還沒等葉曉曉去想她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對方就又轉向了服務生：“一杯檸檬水，一杯梅酒。謝謝。”
穿着和服的服務生恭敬地鞠身：“好的，客人您請稍等。”
不久後葉曉曉點的檸檬水就上來了。一時間兩人誰也沒開口，她心中疑惑，藉著喝水的空檔思索了片刻。
張昕瑜平時和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前者每天通告恨不得能從早排到晚，新邀約也要排隊等到一兩個月後。這回她抽空來請自己吃飯，肯定也不是“賠罪”這麼簡單。
葉曉曉暗自感嘆了聲，按照傳統偶像劇的流程，等下說不定會是一場女人間的撕逼戰啊。
沉默良久，對方終於還是打破了寂靜：“最近拍《飛回》都挺辛苦的，我聽說李導在前期為了這部戲跑了好幾個製片人，但最後還是和沈總合作了。”
葉曉曉摸不准她的用意，繼續聽她講下去。
張昕瑜抿了口酒，笑得優雅動人：“雖然李導的口碑擺在那裏，但《飛回》畢竟是部小眾題材的電影，有不少製片人在懷疑影片的吸金率。不過沈總看片的眼光一直很准，他投資的劇本，沒有一部不是票房大賣的。”
她一提到沈昭，葉曉曉就隱約感覺到了接下來的話。果然，張昕瑜頓了頓，又繼續：“當年我進盛宸的時候，也是他給我選的劇本。”
“……”
葉曉曉覺得自己的后槽牙開始發緊了。
張影后從出道開始就是盛宸的藝人，更貼切點說，她是盛宸旗下的第一批藝人。沈昭當年息影后創辦盛宸，一切都要從頭再來。雖然現在在娛樂圈中盛宸與LOS這兩家獨大，但這中間有多辛苦，熬過多少風雨，是外人想像不到的。
張昕瑜也不是一夜成名的，她在盛宸中由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明星到了現在的影后位置，盛宸一定出了不少力。
說的人有意，聽的人也有心。張昕瑜一句話幾乎沒有一個字是暗指葉曉曉的，但卻每個字都直戳進了她心裏。她此刻雖然表面看起來沉着冷靜，但心裏已經開始忍不住想甩手走人了。
同甘共苦……
共同進退……
明知道沒什麼，但光是想想就心裏發悶。
張昕瑜像是沒看出來她臉上微變的神色，帶着笑：“沈總不像別的公司老總，他對盛宸的藝人都很照顧，每個進來的新人待遇也比別的公司要好。當年很多娛樂公司要我跳槽，我卻還是留下來了。”
她聽着像是有感而發，但潛台詞葉曉曉聽出來了：沈昭濫情，所以還請你不要自作多情。
葉曉曉剛想開口，卻被進來的服務生打斷了話頭。小酒菜與冷菜拼盤被端上了桌，香氣撲鼻，色澤誘人，但她此刻卻毫無下筷的念頭。
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繼而放在了手旁。等服務生走後，葉曉曉對上張昕瑜的目光，冷靜地開口：“其實你不用拐彎抹角地跟我說這麼多，沈昭他……”
……他已經是我的人了。
想了想，下半句還是被葉曉曉克制地吞了回去。
就算她願意曝光，但沈昭也是公眾人物，要在張昕瑜面前公開關係，恐怕還不是時候。於是她轉了個彎：“……沈總他平時很忙，也沒空照顧到盛宸旗下的每一個藝人。《飛回》是部好電影，李導不會無緣無故選角，他既然選了我，一定有他的理由。”
憋屈。
葉曉曉說完后就悲憤地收回了目光，再沒開口，明擺着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話一出口，張昕瑜倒是愣了愣。她預料過葉曉曉聽完這話的所有反應，但唯獨沒想到對方還能條理清晰地駁回來，之前她那些綿里藏針的暗示也都撲了空。
張昕瑜看了眼她，笑意有些淡下來。
餐桌上一時安靜，剩下的菜陸陸續續被端上了桌。之前的話題被揭了過去，張昕瑜與葉曉曉本來關係就微妙，剩下的也沒什麼好聊的。
兩人一時無話，葉曉曉吃着菜，早就坐不住了。對面坐的這位張影后時不時地打量她一眼，看她的眼神也像是若有所思，翻譯過來就六個字：看情敵的眼神。
葉曉曉很想跟她解釋，看也沒有用，我就是你情敵。蒼蠅拍都揮不走的那種，板上釘釘的那種。
她還有心情自我娛樂，但心裏早就起了危機感。
沈昭是盛宸的老總，不說加公司在一起的資產，就光是他的私人財產就是個天價，況且這位在大眾眼裏還是個“沒家室”的人。鄭紀岩老婆孩子都有了，還有不少女藝人巴巴地湊上去，就更別提沈昭了。
他身邊不僅僅只有這一個張影后，還有不少虎視眈眈的女明星們——當然，還有粉絲們。
葉曉曉趁空開了微博，拉下刷新，果然多出不少大V的新微博。她小號關注的都很沈昭有關，平時這些看起來十分順眼，現在換了心情，怎麼看怎麼彆扭。
她關了屏幕，站起身來，對面前的張昕瑜開口：“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
再回來時，張昕瑜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葉曉曉沒心情再繼續吃，隨口編了個晚上趕通告的理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匆匆離開了。
回到公寓后，溫儀臉上正敷着黃瓜，靠在沙發上換台看節目。
自從上回在葉曉曉公寓裏住了一段時間后，秦溫儀就沒再回原來公寓。她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搬到了這裏，一時半會兒也懶得搬回去，索性住了下來。
葉曉曉一進門，她就舉着遙控板招呼她：“曉曉，你快過來看，這個台正放《畫地為局》呢。我剛才看了一會兒，你那個葉楠的造型是真不錯……”
話說到一半停了，秦溫儀多看了她兩眼：“怎麼臉色這麼差？”
“沒事。”葉曉曉走過來，端了她手裏的水果沙拉，直接忽視了身後的大呼小叫。
門一關上，客廳的電視聲就小了下去。
卧室連着陽台，此刻夜色已深，正是春末的晚上，連風拂過來都帶着一絲潮氣。
葉曉曉用勺子撥了撥沙拉，低眼想了片刻，將玻璃碗順手放在了陽台的欄杆上。放下碗后，她拿過一旁的手機，滑到聯繫人一欄，在最頂上停住了。
只是遲疑了一瞬，她就接着戳開了天氣預報，定位紐約，複製粘貼，短訊發送。
做完一系列動作后，葉曉曉重新捧回了沙拉碗，勺了一口剛想吃，被放下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她肩膀夾着手機接了起來：“喂？”
頓了一頓，那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睡不着？”
葉曉曉嘴裏還有蘋果塊，聞言並沒有回他，含混地開口：“……沈昭。”
“嗯，怎麼了？”他應了一聲。
他語氣溫柔，嗓音卻清清冷冷，像雨水敲擊玉石，在濃黑的夜色中漾出一點別樣的撩人來。葉曉曉本來心裏有不少話要講，但真正到了講的時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扒着欄杆：“沈昭。”
“嗯。”
連着喊了好幾聲，沈昭聲音帶了笑，唇也跟着勾起來。
葉曉曉絲毫沒有“自己正在撒嬌”的覺悟，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到時候我去給你接機好不好？”
那邊安靜了一瞬，他的聲音才響起：“好，等我回來。”
他話音一落，葉曉曉心情大好，咬着蘋果繼續問：“你現在在幹什麼？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她當然不是現在才想到要問，本來也只是隨口一問。
沒想到沈昭淡淡地開口：“我在開會。”
“……”
……開會？
……在開會？！
葉曉曉一口蘋果堵在了喉嚨口，嗆了半天才順過氣來。
一想到他剛剛沒準是當著眾人面接的這個電話，她就只想找地縫鑽，此時忙不迭地想掛電話：“咳，那我先去睡了，你去開會吧不用管——”
“我現在不忙。”聽她急着要掛電話，沈昭眉頭微抬，好整以暇地打斷她，“聽說你已經和卓言見過面了。”
卓言……名字有點熟悉。
不就是前兩天她相親的那個嗎？
葉曉曉還愣着，就聽他笑了一聲，低低道：“等我回來。”
“……”
此時此刻，她突然，突然，很不想某影帝回國了。
.
《飛回》片場。
上一幕剛拍攝完畢，葉曉曉正在準備下一幕的劇本台詞。經過這兩天的NG后，她面對薛渚這個角色時比原來要得心應手得多，進入角色也很快，李承乾臉上也總算露出了些笑。
往後就是薛渚北漂的戲份，她帶着女兒在北京闖蕩，人也漸漸從悶聲不語轉變成了長袖善舞。她當了十幾年的家庭主婦，要邁過這個坎實屬不易。
而葉曉曉要做的，就是講薛渚身上這份韌勁毫不保留地演繹出來。
工作人員在來來回回地佈置下一幕的場景，周圍聲音嘈雜。她背了兩行台詞，就被莫平突然揚起的聲調吸引了過去。
莫平就坐在她身旁，低呼聲葉曉曉聽得清清楚楚：“天哪……曉曉姐你快看。”
他瀏覽着網頁，將屏幕轉過來對着她。
電腦屏幕上是娛樂新聞版面，配圖是鄭紀岩摟着女星的偷拍，頭條上加粗的幾個大字十分醒目——
《娛樂熱點：女星上位數不勝數》
副標題：揭秘某娛樂公司老總圈內潛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