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13.5
任嘉醒來時,突然覺得過去變成了一場漫長的夢,現在夢醒了,原本應該清晰的一切也漸漸模糊起來,逐漸逝去。
“終於睡醒了?”裴元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任嘉眨了下眼睛,本想出聲,卻發現自己嗓子乾澀得厲害。
“我去拿水。”本質上,裴元並不是那種體貼的人,但對於她的需求,卻總是把握得很清楚。
裴元一動作,任嘉才發現自己緊緊依偎在他懷裏,就像那時在光明聖壇上兩人的初次擁抱一樣,她在裴元的懷裏感覺到安穩。
即便這個人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很任性,她還是無可避免的從他身上感覺到安全與可靠。
看着裴元消失在門后的背影,任嘉狠狠的拍了幾下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從夢境殘留下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你對自己這麼狠,我會心疼。”少年模樣的裴元看起來很有些青春活潑的味道,任由對方抓-住自己的手,任嘉老老實實的喝下水杯里的水。
嗓子的乾澀感總算得到舒緩,任嘉鬆了口氣,看着面前神情愜意含笑的裴元,“蘇燁霖他們你怎麼處理的?”
自她醒來之前維持了許久的好心情終於消失在這個完全不解風情的問題中,裴元磨了磨牙,隨手扔掉水杯,將人再度撲倒在床-上。
任嘉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人,見對方毫不妥協,認命一般開口,“說吧,你又打算做什麼。”
“除了任務,你不想和我說些什麼嗎?”兩人呼吸可聞的距離,裴元含笑開口,眼神中是任嘉陌生的熾-熱。
她不舒服的動了下-身體,換來對方更為果決有力的壓制,避開他看過來的視線,她眼瞼低垂,“上個世界你突然昏倒,我本來有些擔心,現在看來,你已經完全恢復了,恭喜。”
裴元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才在任嘉不自在的視線中突然輕笑出聲,“好吧,看在你這麼擔心我的份兒上,我原諒你醒來之後的第一個問題和我無關。”
“這種事情用不着你原諒。”任嘉黑着臉回了一句。
“你可愛,你說了算。”裴元笑起來的樣子格外可惡,不是手臂無法動彈,任嘉真想朝他的臉揮上兩下。
在任嘉示弱般放棄抵抗的視線下,裴元的手指沿着她的臉頰的線條緩緩拂過,雖然她不甚自在的想要避開,卻完全是徒勞。
“許久沒見,給個見面禮吧。”在她皺着眉頭表示不虞的視線中,他的唇壓上了她的。
對任嘉而言,她所有有關親吻的體驗都來自於裴元,從前的吻和現在意味完全不同。
從前的裴元,親吻就像朝親密的夥伴表達好感,似小奶狗之間互相舔毛一樣親昵,現在的裴元,即便他的吻又輕又柔,任嘉也察覺到了那背後充滿侵略意味的佔有欲,這是求-歡交-配的信號。
她渾身僵硬的承受着嘴唇上輕柔的吸-允與舔-舐,大概是她的眼神太直接不加掩飾,裴元的手掌遮住了視線,繼續專心的在她唇上輾轉。
雖然有些奇怪有些不適,但沒想像中討厭。
任嘉被動的承受着,腦子裏胡思亂想,分散對方帶給自己的觸動。
柔軟的嘴唇被尖利的牙齒輕輕噬咬,有些癢,任嘉壓抑着自己想要狠狠擦上兩下的衝動。
好了吧?她避開裴元的嘴唇,示意他停下,以她的了解,太過激烈的反抗對裴元而言就像某種情趣遊戲,現在她並不想挑釁他,暫時的妥協與示弱希望能換來兩人之間的平和。
不過裴元明顯和她的想法不同,嘴唇突然被尖利的牙齒狠狠咬了一下,任嘉立刻嘗到了血腥味,在她憤怒的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原本溫柔的吻立刻變得霸道強勢起來。
趁虛而入的人再沒了之前的溫柔與耐心,急切又火熱的勾着她的舌頭嬉戲,這是一個真正充滿了情-欲渴望的吻。
任嘉幾乎是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持續了很久的吻終於結束,任嘉閉着眼睛平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整個人壓在她身上的裴元同樣呼吸不穩,但明顯比她好上太多。
和之前相比,他這次又有了改變,任嘉感受着身側的熾-熱呼吸,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縮了幾下。
“你這次,又想要什麼?”許久后,她平靜開口。
裴元撐起手臂,看着身下人微紅的雙頰和明亮的眼睛,笑容溫柔又強勢,“我們結婚吧。”
任嘉難得的被哽到無言,她認真且鄭重的視線緩緩掃過眼前人的每一分每一毫,意識到裴元完全不像是開玩笑之後,她忍不住緊張的抿了下唇。
刺痛的傷口和血液的腥味讓她冷靜了些,互相對視許久,她終於出聲,“你認真的?”
“再認真不過。”裴元在被他親得紅腫的唇上安慰似的啾了兩下,笑得很有些得意洋洋。
這不是上個世界那種合作式的婚姻,以裴元現在的狀態,一旦答應,那將會是有真正關係的實質婚姻。
任嘉的沉默維持了許久,裴元並未出言打擾,他看得出,她確實是在認認真真的思考是否和他結婚這個選擇。
最後,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她點了頭,“如果只是這個世界的話,可以。”
裴元的回應是給了她一個響亮無比的親吻,在任嘉的無奈與妥協中,他抱着人在床-上滾了兩圈,笑聲中是清晰可見的愉悅。
以陳康雅的身份和裴元在這個世界結婚,是任嘉最終思考得出的結論。
或許是某些不快的記憶勾起了她壓抑的過往,又或者是她對某人動了心,在這個任務世界裏,她願意嘗試一次真正的婚姻,雖然,她盡量給自己留有餘地。
許久之後,任嘉才會經由自己的切身經歷明白一件事,裴元是慣於得寸進尺的人,她退一步,他就會毫不猶豫的進兩步,她終將會徹底放他進入她的世界。
直到被“拋棄”。
***
“全身癱瘓?粉碎性骨折?”任嘉翻着手中的病歷,抬頭瞟了一眼窩在她身邊半眯着眼曬太陽的某人。
“這是對你出手的代價。”裴元揉了揉懷裏人的頭,對自己做過的一切不甚在意。
任嘉盯着蘇燁霖的名字看了許久,心中屬於陳康雅的戾氣與暴虐緩緩消散,脊椎斷裂,全身癱瘓,卻只能意識清醒的躺在病床-上度過廢人一般的餘生,這對於一直自認高人一等的蘇燁霖而言無異於最慘痛的打擊。
他身邊跟着的那幾個人,正是陳康雅記憶里參與逼死她的兇手之一,於情於理,落得一個全身粉碎性骨折的下場都理所應當。
“這幾個人是罪有應得,”任嘉點了點病曆本,看向裴元,“不過他們背後的力量不容小覷,你有派人保護陳康雅的父母嗎?”
“放心,他們被我送出國了,”裴元笑着湊近,“任務不用擔心,我會解決,你只需要考慮何時嫁給我這件事。”
任嘉哽了一下,頗為無奈的揉了揉眉頭,裴元明顯背景深厚手段不俗,同樣是做任務,想想自己,再對比下他,不免有些心酸。
上個世界托他的福已經省力不少,這個世界再被他搶先一步,任嘉覺得自己的工作完全沒了意義。
“這個世界的任務獎勵我放棄,你接收吧。”既然任務不是自己做的,任嘉也沒辦法厚着臉皮去接收獎勵,任務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明確放棄任務和獎勵。
裴元本想拒絕,突然想起記憶中她滿臉堅毅拚命努力的模樣,出口的話變了內容,“好,我接收。”
她那麼辛苦追求的東西,如果被他不在意的隨口拒絕,是不是會傷害到她?
“結婚的事以後再說,我們現在還未到法定結婚年齡,明天老老實實開始上課。”聽到裴元的回答,任嘉心中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轉而提起上學的事情,畢竟她現在是陳康雅,學校里還有梁鈞和洛染染兩個人,怎麼都要回去,“還有,梁鈞和洛染染你打算怎麼處理?”
雖然決定放棄任務,任嘉對裴元打算如何處理那兩人還是有些好奇的。
“登錄學校論壇看看。”裴元摟過任嘉的腰,將人攏在懷裏,抓着她的手指點開面前的平板。
熟悉的學校論壇界面,上面飄紅的一行大字觸目驚心,“八一八那些隱藏在人群中的綠茶婊!”
任嘉霍然看向裴元,神情極度微妙,“你做的?”她實在很難把這種標題和裴元聯繫到一起,感覺太怪異了。
裴元似是被她奇怪的表情娛樂到,輕笑出聲,湊在她耳邊輕聲開口,“學校里到處都是攝像頭,我只不過找人翻了翻過去的記錄,就拿到了不少好料,把資料發給那些據說喜歡蘇燁霖和梁鈞的人,自然有人出手料理洛染染。”
“做得不錯。”任嘉稱讚了一下裴元的做法,之前她也有這個打算,但明顯在學校里的力量不夠,最後還是打算徐徐圖之,但像之前陳康雅庇護洛染染那樣卻是不可能的。
陳康雅遭受的一切是因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洛染染這個真正吃到“天鵝肉”的人,自然要承受起陳康雅所遭遇過的一切。
論壇上的帖子五花八門,少部分是之前她和蘇燁霖的爭執,更多的還是和“綠茶婊”有關的話題帖子與連結視頻,任嘉翻了幾頁,很確信裴元找的人不只有那兩人的愛慕者,還有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畢竟這種事情,最受傷害的還是洛染染,但不少帖子話里話外都在踩梁鈞和蘇燁霖,不止嘲諷那兩人的品行,還強烈質疑了學生會的權利與公正,作為原本很有權威的學生會長,梁鈞除了陷入“三人行”的桃色風-波之外,還面臨著權勢上的“逼宮”。
“你打算接管學生會?”看了許久,任嘉不得不確定,裴元打算徹底將梁鈞趕下台。
“學生會只是小菜。”濕熱的氣息拂上耳-垂,任嘉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發-癢的耳朵,躲遠一些,裴元下巴擱在懷裏人的肩膀上,輕笑出聲,“梁鈞能上-位,是他的背景靠山足夠強硬,學校里這些小打小鬧傷不到筋骨,扳倒他的靠山才好整治他。”
這想法和做法還真夠深的。任嘉雖然也打算對付梁鈞,不過終歸是打算背地裏下手,她對蘇燁霖是恨之欲死除之而後快的話,和梁鈞就是不死不休,只要她活着一天,總要讓他不得安寧,甚至她曾經預想過,暫時轉學避開鋒芒,手裏有了力量之後再對付梁鈞。
現在,這些都不是她的事了。
“我不再插手,你看着辦吧,”任嘉徹底撂開這次任務,“明天我回學校,你呢?”
“當然是和你一起上課。”
在任嘉有些無語的表情中,裴元湊上去討好的親了親。
***
任嘉最近幾天所呆的地方是裴元在學校里的宿舍,雖說是宿舍,更像豪華公寓,因此她最初一直以為自己早已離開學校。
“你真的打算和我一個班級?”任嘉有些懷疑的看着裴元,陳康雅的記憶中是沒有裴元這個人的存在的,但那時蘇燁霖明明白白的叫他“裴少”,怎麼看這個人都是高三生,和她差了一個年級。
“作為未婚夫妻,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分開。”比任嘉高了一個頭的裴元攬着她的動作再自然不過,嘴角越翹越高。
任嘉覺得自己還沒完全轉變思維,她現在身上已經沒有了任務,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作為陳康雅,她只要老老實實上課學習就足夠了,或許還要加上一項,以裴元未婚妻的身份存在。
“好吧,隨你高興了。”她搖搖頭,“不過,我們到底身處學校,你行為別太過分,我不是洛染染,你也不是梁鈞他們。”
作為一個性格相對保守的人,任嘉覺得未成年人還是有原則有底線的好。
自從看過那些記憶,裴元對她的了解深了許多,很清楚何時要守信,何時能越界。
“一切聽你的。”他這麼說。
早上第三節課的下課鈴響起,任嘉和裴元在所有學生複雜的視線中踏進了教室。
從前或多或少都欺負過陳康雅的那些人,如今就像被嚇破膽的鵪鶉,任嘉離他們距離稍微近一些,都能惹得人驚嚇一跳。
最後一排陳康雅原本亂七八糟的課桌早已被換掉,全新的兩張課桌並排放在一起,毫無疑問,那正是她和裴元的位置。
無視眾人的視線,翻開下節課要用到的課本和參考書,任嘉將記憶里的學習內容慢慢過了一遍。
裴元全程看着她動作,那副懶洋洋又驕矜的做派完全不像個學生。
“你要是不想上課,還不如去找點事情做。”任嘉抖了抖肩膀上的手,有些不耐煩,陳康雅的成績一直很優異,她當然要努力保持,學習不用心怎麼成?
“那種簡單的東西一看就懂,沒必要太費心。”裴元漫不經心的話語在打算努力學習的任嘉心頭戳了一刀。
聽着周圍的竊竊私語,任嘉毫不掩飾的看了過去,不少人神色略有退縮,神情十分不自然,這些人無疑是想起了參與欺負陳康雅的從前。
前幾天被她打傷的劉濃濃位置空着,洛染染也不在,其餘還帶着傷的人視線完全不敢和她接觸,偶爾看過來,就像被什麼東西驚嚇到一般,神情驚惶的意圖躲藏。
次數多了,任嘉發現,令他們畏懼的完全不是自己,而是身邊百無聊賴把-玩着她手指的裴元。
這傢伙做了什麼讓他們怕成那樣?任嘉看着對她露出笑容的裴元,打消了想要探究的心思。
這種狐假虎威的感覺實在是太新鮮了,或許她可以在這個不用做任務的世界度過一個真正輕鬆的假期。
而且,久違的被人護着的感覺,很不錯。
課堂紀律比以往好了不少的教室中,只有中年數學老師充滿激情的講解聲,任嘉一邊做練習題一邊整理筆記,模樣格外認真,和她相比,裴元算的上是不學無術的典型,懶洋洋的側着頭,欣賞美景一般緊盯着她不放。
在一道習題前猶豫着停下,任嘉正回想知識點,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筆吸引了視線,端正的彷彿印刷出來的字體,行雲流水般寫出答案。
“答案是這個。”貌似好心的聲音里滿是讓人火大的揶揄笑意。
任嘉瞪了裴元一眼,不情不願的承認,解題的思路和方法確實很正確。
有些幼稚的劃去他寫出的正確答案,任嘉在旁邊的空白處重新嘗試着做了一遍,對身邊的笑聲聽而不聞。
“真可愛。”仗着班級里其他人專心聽課不敢回頭,裴元湊過去在任嘉臉頰親了一記。
有些暴躁的擦了擦臉頰,任嘉往旁邊坐了坐,繼續專心做習題,懶得理會故意撩-撥她的某人。
裴元眼睛裏都是笑意,慢慢的挪過去,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模樣。
習慣真可怕。
任嘉對於裴元時不時佔便宜的舉動已經習慣,雖然還會有不自在,但假以時日,想必這種不自在也會消失。
下課時間,洗手間,任嘉搓-着手上的泡沫,耳邊聽到那些人低聲議論洛染染的話題。
“那女人也太不要臉了,吃一個吊一個,狐狸精似的,真虧梁會長能看上她。”
“我就說她是白蓮花,你們還不信,現在誰沾她誰臭,以前有小道消息說她能入學和梁鈞有關,現在看來,果然是憑藉身體關係進的學校。”
“誰能想到呢?喂,視頻你們下載了沒有,雖然有些模糊,但那張臉很明顯是蘇燁霖!看不出來啊,原本以為他是個冷酷男神,誰知道私下裏那麼禽獸。”
“哈哈,我看你是羨慕吧,能同時勾搭上那兩個人也算是本事了,換我我也想和那兩人做一次,不知道感覺怎麼樣?”
“你想得太多,蘇學長不是說全身癱瘓了?我看你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卧-槽!一說起這個我就想起——”
任嘉本想繼續聽下去,結果對方卻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到那幾人小團體不敢和她對視的眼神,她扯了扯嘴角,吹乾雙手出了洗手間,背後是鬆了口氣的嘆氣和再度熱烈起來的交談聲。
“走吧。”任嘉朝站在不遠處的裴元招招手,對方絲毫不介意周圍儘是圍觀的女孩子,三兩步上前勾住了任嘉的肩膀。
這傢伙有時候還是像以前一樣,跟個貼身寵物掛件似的。
不過,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