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這邊境的日子說好不好,說壞,那當然也壞不到哪裏去。

一盆鹹菜還有十八般做法,對於這樣的生活,不一樣的人自然有不一樣的感受。如言官,她雖然名義上是北冥煬的侍從,到底還是個不需五穀雜糧飽腹的神,對於邊境苦寒變幻無常的天氣也好,粗礫如石塊般的吃食也好,她都是不怎麼在乎的,而北冥煬,在這邊境更是呆了幾年,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環境和食物,倒是一向於萬事不怎麼上心的月神殿下,有些不太好。

倒不是說她自己如何,而是她借用身體的主人,聞人千朔的情形不好。

本就是嬌養在皇宮裏的女帝,便縱使有個神顧着,也難免有口腹之慾,且又是錦衣玉食慣了,就算裡子是神,也經不住面子上的*凡胎。因此,來了這邊境之地不過四五天,聞人千朔憔悴的倒像是三月不曾吃飯一般,便是向來沒心思的言官也發現了不妥,這天,一眾人正在帳篷里圍着火商討軍情,不妨着言官跳脫的看了眼她,納罕道,“陛下是病了?怎麼小人看着面色不太好?”

坐在聞人千朔下手虎皮椅上的聞人千晨聽了,不平不淡的斜了一眼,果然看見聞人千朔面色蒼白且眼下青黑,她為了自己書里命定的男寵花魁,也在勾欄館裏混了許久,又看了聞人千朔身旁自從她進來便一言不發,事不關己一樣的北冥煬,心下一緊,以為是聞人千朔貪圖北冥煬的美色,當下便冷笑着輕聲道,“日日*,當然如此了。只是皇姐也得注意個好歹,免得這邊境的事還沒個頭緒,自己倒死在榻上了。”

她聲音雖小,在場的人,一個望舒,一個言官,都是有法術的神,便是北冥煬也是耳聰目明的練武之人,因此她這話,除瞭望舒喚進來商討軍事的幾個將軍,其他的人,倒是聽了個全。被人詆毀,月神殿下倒也不惱,只是輕輕一笑,不欲與她計較,北冥煬聞言,也只是冷淡抬頭看了一眼聞人千朔,低下頭又繼續看那似乎永遠也看不完的兵書,倒是言官聽了心裏不舒服,只是她現在身份低微,又不好在聞人千朔面前放肆,怕給她家殿下招惹麻煩,所以只是將自己的眉頭攏作一處,死死地瞪着自己對面而坐的聞人千晨,恨不得用自己的眼白殺了她,看的月神殿下不禁微微一笑,心想這個小侍衛比她家殿下有趣多了。

商討與北國的邊境牽涉,卻要讓他們送來的質子旁聽,不說那幾個被望舒喚進來的將軍面上不太好看,就是一向看不慣聞人千朔的聞人千晨也暗自奇怪,思襯着這是不是聞人千朔的陰謀。

不過當事人可沒那許多的心事,一個安心的一行聽一行看書,一個認認真真的與人商討對策,全然沒有扭捏作態,連一旁圍觀的言官看着都忍不住暗自慨嘆,她們殿下和這個來歷不明、可能是神的傢伙,還真不把對方當外人。

不過殿下封了記憶還好說,那個冒充女帝的神衹,可真是不該了。

這頭各人心懷心思,月神殿下可在一心一意的想着局勢,認真聽着底下將軍們說起的訊息,偶爾看兩眼不發一語的北冥煬,思慮一番,再示意對方繼續說,她是認真想着局勢,看得幾個忠臣良將卻越來越上火:都說美色誤人,陛下也太過了。

當下,就有個剛弱冠的副將冷哼道,“陛下既與北國皇子如此恩愛,又何必問及與北國金甌紛爭?倒不若將咱們這南歌王朝都當做聘禮,送與北國,豈不妙?”

她身旁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聞言,忙扯了扯她,背上冷汗直漫,起身賠罪道,“陛下莫要將青年人血性之話當真,臣與這孩子母親是摯友,她素日就是個直腸子,且年輕人沒見過世面難免專牛角尖,陛下莫要怪罪。”

“臣說的不對么?北國既然送了他們的皇子來當質子,又如何又調遣軍隊來我國邊境侵擾?還不是聽說他們的殿下受寵!哼哼,天下第一美人呢!”

“放肆!”

這下,不光是她身旁站着的那個將軍了,餘下的幾個將軍副將也都皺眉斥她,“那上頭坐着的可是陛下,注意你說話的口氣!”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初生牛犢不怕虎,被幾個輩分長於自己的將軍斥責,那副將也並不畏縮,又上前一步,直直看着貌似專心致志看書的北冥煬,冷笑,“有本事就把我殺了,大不了抹脖子的事,小娘出生這許多年,怕你么!”

那直直的眼神,看得聞人千晨恨不得一個巴掌過去——她對着北冥煬說句重話都心疼,更別說別人敢這般對待她了。只是礙着聞人千朔,她到底不好動手,於是只好氣悶的坐在位子上,紅着眼看聞人千朔怎麼處置這個輕慢北冥煬的人。

未等得還在皺眉思索的月神殿下開口,一直都一言不發的北冥煬倒是有了動作。放下手中的兵書,她輕緩的抬了抬精描細畫一般的眉,看着冷眼橫自己的人,漫不經心地淡問,“你可有名字?”

掙脫身後拉自己衣擺的人,那青年副將一抬首,冷冷的看着她,半天才慢道,“聞人凌!”

“哦,你是皇家的宗親么?”

聽說她叫聞人凌,旁觀北冥煬與她問答許久的月神殿下微笑着點了點頭,心頭則是悚然一驚,被人突然潑了盆涼水似的,轉過臉看着又兀自沉默的北冥煬,微笑着道,“朕也聽過她名字的,只是記不清是哪支的旁氏了——這麼久,殿下該累了,不如今日就議到此處罷,朕也有些乏。”

“皇姐,便要這樣算了么?”

看她對這個輕慢北冥煬的人不予置否,連句問責都沒有,未免有些生氣她不把北冥煬當做一回事,卻又有些竊喜得意,自認為還是自己待自己的心肝好,也只有自己才能護着他,給他幸福!

她自欣喜,月神殿下可難得心頭起了疙瘩,看一眼並不反駁的北冥煬,又掃一眼自說了上面那番話就被幾個將軍按倒在地上的聞人凌,嘆口氣,月神殿下揉了揉額角,輕聲道,“放了她,朕今日不舒服,關於北國的事,明日再說吧。”方說完話,便自己起身,掀起帳篷,走了出去。

北冥煬看着她披着白裘的背影消失,也沉默的站起身,喚一直心無旁騖在瞪聞人千晨的言官,“走了。”

“是,殿下。”

答應着,言官走在北冥煬身後,對着後面迅速起身想要貼上來一般的聞人千晨齜牙咧嘴,學着老虎低吼了兩聲,就是不讓她近北冥煬的身。

“真是條忠心的狗!”被攔着,聞人千晨氣急敗壞,卻因為被言官擋着,無法觸及北冥煬,越發的嫉恨。

路過剛剛被那幾個武將放過,如今正一邊拍自己身上的塵土,一邊冷眼瞪她的聞人凌,北冥煬稍微放慢了腳步,在那幾個武將戒備、聞人凌輕慢的眼神下,緩聲道,“愛國護主是好事,可若是不分情景,難免吃虧,將軍年輕,到底還是不知事。”

“你什麼意思?”被她這樣一說,聞人凌立刻就衝上去想要問個究竟,卻被身旁兩個氣力極大的副將拉住了。

“孤言盡於此。”

冷冷淡淡的說完話,北冥煬看也不看帳篷里的人一眼,掀開帘子走了出去。攔着聞人千晨的言官見自己殿下出了門,才不再攔聞人千晨,在她氣憤地瞪着自己的時候,笑哈哈的也出了帳篷,只留下幾個人或生氣或慶幸的站在裏邊。

如果讓月神殿下形容一下自己此時的心情,那麼她只有一個字:亂。

——尤其是聽說到那個副將的名字以後。

在聞人千朔的記憶中,上輩子,就是這個聞人凌,與北冥煬互相勾結,奪了她手裏的兵權,害得她最後死於非命。如今重來一世,雖聞人千朔有自己幫持,不至於落此田地,但是看着北冥煬的態度,確實像是很欣賞她的模樣。

月神殿下第一次有些心神恍惚,就算她是神,她也不能確定這一世的北冥煬,會不會像上一世一般?她如今這種亂而煩的情緒便如卷在一起的亂麻,越想越是心痛,好似拿一把刀在緩緩割自己心上的肉一般——明明她不是聞人千朔的。

自己心內的變化,連月神殿下自己也奇怪得很,還沒等她想明白,帳篷的門就被人掀開了,言官蹦蹦跳跳的端了一盤飯菜進來。

“陛下,快吃飯。”

言官也不拿自己當外人,一進來就走到桌旁,把那飯菜放下后,笑嘻嘻的對着望舒道。

豈料月神殿下對她主子正有些不知所措,現在看她來了,只是看了一眼,便轉過去背對着她,澀笑道,“這個時辰,恐怕還不是飯點吧?況且朕最近,並沒有什麼食慾,大老遠的,恐怕還要勞煩你再端回去了。”

言官聞言,拍手笑了笑,得意地挑眉道,“我們殿下就知道陛下肯定會有這番說辭,可特地吩咐小人快接近午時用膳時再端過來的呢。而且知道陛下最近身體不好,又吃不慣這軍營里的東西,我們殿下特地選了最好的材料,又親自動手嘗試了一番,陛下可以吃吃看,合不合口味。”

月神殿下聽着她說話,眉心一跳,試探着道,“這些飯菜——是煬殿下準備的不成?”

“那當然,其實小人也沒有想到殿下的手藝那麼好的。”此時此刻,沉浸在對自家殿下美貌與智慧不能自拔的言官也管不得面前這個人到底真是聞人千朔還是別人了,一聽見望舒問,立馬開始眉飛色舞的討論起自家殿下,鼻子都歪到天上去了,完全不顧若是被北冥煬知道了她會有什麼下場。“這些飯菜可都是殿下親自選的食材,特別是裏面的肉,可都是殿下拉着小人一起打獵得來的。對了,殿下說了,陛下以後若是吃不慣軍營里的東西,她可以勉為其難的替陛下煮一下,免得陛下又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啊呀,我怎麼全部都說出來了!完了,回去肯定被殿下打死了!”

哭喪着臉,言官趕緊捂着嘴懊悔,看着女帝微笑看着自己自言自語的模樣,自覺自己丟人丟到外界去了,趕緊就行禮想要溜了,溜之前還不忘叮囑,“陛下莫要見笑哈,若要見到殿下,可千萬別說您知道這飯菜是誰做的啊,不然小人可慘了。”

什麼叫“勉為其難”?月神殿下想像一下北冥煬那張冷淡的臉色,再比對一下這句話,就忍不住想笑。恐怕北冥煬看見了聞人千朔憔悴的模樣,也知道原因,才特地自己下廚的,只不過,她卻從來不知道北冥煬竟然還會庖廚之事。況且如她那般高傲的性情,肯為聞人千朔做飯,已經實屬不易,再多的情分,恐怕都沒有了。只是想着,月神殿下又難免憂鬱一回:到底,北冥煬牽挂的還是聞人千朔啊。

被言官眼巴巴的看着要承諾,望舒沒有繼續想下去,只是看她緊張的模樣,點頭微笑,道,“你放心,朕定然不提是你說的。”

“那就好,小人就先走了,陛下記得用膳啊。”

得了允諾,言官復又高興起來,蹦蹦跳跳的又掀起帘子,出去了。

看着被放下的門帘,月神殿下眸色深沉,半晌,才嘆口氣,走到桌邊,拿起放在托盤上的碗筷,夾起賣相極佳的飯菜,頓了一頓,方才慢慢放入口中,細細嚼了嚼,滿腔馥郁,真的是人間美味。

帳篷內,用來取暖的火盆火勢旺得很,卻沒發揮它應有的作用,這暫時的的住所里還是冷如冰窖,月神殿下吃着托盤裏尚且溫熱的飯菜來,卻止不住的冒起冷汗來。

這一世的北冥煬,會不會與上一世走相同的路?若是相同,她該如何?若是不同,又該如何?

雖然是答應聞人千朔替她了卻心愿,月神殿下倒有一種自己是聞人千朔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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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我的七十二變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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