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花色絕知春意好 湖光最奈客愁何

七 花色絕知春意好 湖光最奈客愁何

齊天月芳心咯噔一沉,**全消,也不知從哪兒來了一絲力氣,拚命一掙,居然擺脫了兀自痴迷沉醉的司無邪的柔唇香舌,當下不及從隱約閃過委屈和不滿的司無邪懷中脫出,忙先扭轉螓首,向著發聲之處望去。

尚朝顏木立當堂,小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見齊天月望來,慌忙將雪嫩雙手一抬,蓋住了自己水汪汪烏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連聲道:“小顏什麼都沒看見,小顏什麼都沒看見。”話雖如此,一邊卻又忍不住從指縫間骨碌碌眄轉秋瞳,好奇而謹慎地將齊天月和司無邪緊密廝磨的如玉酥胸瞄了一眼又一眼。

尚朝顏那點小動作哪裏能逃出齊天月眼神,當下不禁玉面酡紅,卻不是情動所致了,而是羞不可抑,她慌忙連連掙動,想從司無邪懷中脫身出來,司無邪既不出力制止,也不鬆勁放開,就那樣保持着同齊天月肢股糾纏的姿勢,只是花顏玉頸間的瀰瀰桃紅一點一滴地消褪下去,迷亂狂野的目光也隨之迅速收斂,重又披拾起了平素慣有的水靜雪清,獃獃瞧着身下佳人。

齊天月傷發在先,劇戰在後,纏綿驥附,委實力竭神乏,她精力本就極其淺薄,此刻用盡氣力,也無法自司無邪懷中睜開,徒自累得嬌喘吁吁,不得已又倒伏在司無邪修勻香肩上,一邊有氣無力地吩咐尚朝顏道:“不……不要看,小顏。”

尚朝顏“唔”地應承一聲,又將小手遮嚴幾分,到底還是留了些許縫隙窺視,只是她極其面嫩,眼前香艷場景瞧不得兩眼,已自同齊天月一般的緋霞拂面,連白皙耳根也染得嫣紅如玫。

齊天月擺平尚朝顏一頭,忙向司無邪低聲下氣地耳語道:“無邪,先讓我起來,我沒有做讓你不舒服的事情,相信我。”她終究心中有鬼,雖然自己在幻境不是主動出擊,卻也沒有強硬拒絕袁靜姝和凌葭霜,當下說辭之中也不敢太過斬釘截鐵,林曾說那幻象結界又勾通虛實之能,萬一日後袁凌兩女露出忸捏繾綣痕迹,依舊夠她喝一壺的,但火燒眉毛,且顧眼前,怎麼想辦法封住尚朝顏的小嘴,以免帶起更大波瀾才是她的當務之急。

司無邪對齊天月的哀告求肯置若罔聞,只是用清亮目光痴痴望着她出神不已,也不知在轉些什麼難言心思,直到齊天月無奈地重複到第六遍上,方才如夢初醒,眸中曖昧羞意一閃而過,終於緩緩挺起將齊天月壓覆許久的裊娜嬌軀,垂頭讓在一邊。

齊天月苦笑一聲,將褶皺不堪的戲服略一整捋,又將見有人來早已匿身秀髮之中的橘嘉隱蔽而快速地納入懷中(可憐的橘嘉,遭受如此非“蛇道”待遇,連個申訴的地方都找不到-_-!),方才匆匆行至尚朝顏身前,頭疼着該怎麼向她解釋她剛才看到的一切。

尚朝顏聽得齊天月細碎步聲,嬌小身軀微微一震,下意識地退了半步,便被盥洗池擋住,氣息不由又急促了幾分,咻咻有聲,卻依舊不敢放下遮目縴手。

“小顏……”齊天月幾番盤算,總是無從掩飾,索性不再傷腦筋,先問問小傢伙究竟什麼態度再說,當下訥訥道:“剛才……”

孰料齊天月尚未來及發問,便聽尚朝顏顫聲哀叫起來,連聲道:“剛才小顏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小顏什麼都不知道,月兒姐姐不要懲罰小顏,求求你啦。”到得後面,竟然隱隱帶了哭腔。

齊天月心中大凜,混不知為何小顏這般劇烈反應,當下回首同司無邪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茫然眼神之後,不禁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眼見尚朝顏聲音越發喑啞斷續,含泣帶啜,當下別無他法,只得將之溫柔抱起,輕聲道:“不要怕小顏,姐……姐姐沒有要責怪小顏的意思。”她雖心性變移頗多,但每每以女性化稱呼自稱時,終究不免略覺為難,齊天月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替尚朝顏將她俏皮可愛的小麻花辮掠順,尚朝顏樣貌體態,行為心智,無一不若天真兒童,齊天月倒也不擔心司無邪見她倆親昵而不快,果然司無邪依舊默然佇立,彷彿與境同化,分毫不見適才吃味時的激動神色。

尚朝顏孩童心性,得齊天月數言撫慰,便即不再驚懼,卻將漆黑瞳子滴溜溜一轉,在齊天月酥軟懷中揚起小臉,歡聲道:“月兒姐姐,你和無邪姐姐剛才,是在接吻嗎?”

齊天月聞言嬌軀一顫,險險一把沒抱住尚朝顏便要將之拋出,她心說哪是接吻啊,分明是被逼吻哪,但這些羞人情事,又如何能對外人說起,當下俊面生暈,吭吭哧哧,一副吃癟糗相,卻依舊風神曼麗,別具情味,齊天月左顧右盼半晌,眼見尚朝顏兀自滿臉期待企盼,心知無法搪塞過去,沒奈何正欲點頭承認,卻聽一旁倚牆而立的司無邪淡淡道:“是接吻。”

齊天月不禁大窘,直拿司無邪的通直性子沒轍,總能在關鍵時刻帶給她無限驚喜,正待急忙叮囑小顏幾句,尚朝顏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又自拍手歡笑道:“我知道啦,月兒姐姐你是不是喜歡無邪姐姐?”

齊天月心中暗罵尚朝顏人小鬼大,當著司無邪的面問的如此刁鑽,叫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

不料司無邪又立時從旁接道:“她說過她喜歡我。”語中淡定之外,又添了些許不容置疑的焦灼味道。

尚朝顏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大眼睛將興奮之色眨巴的都快要溢出來了,也不去理會滿臉赧急羞窘的齊天月,伸長了纖秀雪頸,自齊天月臂彎中探出小腦瓜來,又向司無邪問道:“那,無邪姐姐你喜歡月兒姐姐嗎?”

司無邪這次卻沒有立刻流利作答,而是沉默片刻后,方才帶着些遲疑道:“喜……喜歡,我希望她一直開心,願意隨時無條件地,犧牲一切地替她爭取她所希冀的,掃除她所厭棄的,在她歡欣時與她共舞,在她疲倦時供她休憩,只要她,有她,我就可以忘卻一切,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了,因為我什麼都有了,我……喜歡她。”當中這幾句,是她有次問及齊天月什麼是喜歡時,對方隨口應對的,卻被她牢牢記在心間,想來是惟恐失卻,時時念茲在茲,身體力行,此刻尚朝顏問及,雖然言辭流暢,並無磕絆,但卻是微微蹙眉地一句一頓,似是在確認自己的的確確做到之後,方才進行下一條標準核對一般,司無邪說罷,又將業已筆直彷彿春松般的修頎身軀挺了一挺,隨即流波盈盈地望定了齊天月,不再移開。

齊天月和尚朝顏一齊默然,各自沉浸在忽而甜蜜,忽而辛酸,忽而艷羨,忽而惆悵的無邊迷思當中,過了良久,方聽尚朝顏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勝心向神往地悠然道:“真好啊,能有這樣時刻關心自己的人,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幸福感覺呢。”說到後來,遐思之外,卻又摻入了幾許酸澀。

齊天月不禁被尚朝顏天真而單純的念頭逗得有些忍俊不禁,但隨即又想到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忙對小傢伙道:“小顏,答應月兒姐姐,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能跟別人說哦,尤其是不能告訴你霜兒姐姐。”她雖然已經決心同凌葭霜攤牌,但卻對她那風風火火的執拗性情頭痛不已,加上隨時還可能有魏明湖跳出添亂,在沒有萬全之策前,實在不能不瞻前顧後。

哪知尚朝顏聞言甜甜一笑,用膩得化不開的聲音道:“難道月兒姐姐做錯了什麼嗎,又為什麼不敢讓霜兒姐姐知道。”

齊天月登時哭笑不得,尚朝顏回應她的言辭,正是方才對局室中,二人狎昵被袁靜姝撞破時她用以教訓尚朝顏的,現下報應不爽,這麼快就回到自己頭上了,不禁暗嘆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連小顏這麼乖巧玲瓏的寶貝兒,都敢對自己調侃無忌,自己這前世少主的威風,可見是半點不存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啊。

好在齊天月對尚朝顏這本質上的乖乖女的脈還是把得準的,當下用力將她抱緊,柔聲道:“好了啦,月兒姐姐以後不會再訓小顏啦,小顏就答應姐姐這一次哦。”

尚朝顏被齊天月抱的密不透風,一口氣轉不過來,不禁嬌咳連連,慌忙高舉白旗,連道:“小顏知道啦,咳咳,小顏知道啦,月兒姐姐鬆手了啦,好難受,咳咳……”

齊天月搞定了尚朝顏,心下稍安,隨即又為司無邪的傷勢懸心起來,忙將小顏輕輕放下,回身扯過司無邪素手,便待為她包紮被手裏劍切傷之處,豈料觸目之處,卻見肌膚瑩潤,毫無瑕疵,不禁一愕,司無邪與她心有靈犀,用極低聲音道:“你的血。”說著一指齊天月櫻唇。

齊天月心領神會,知道是適才二人接吻時,自己血液中的奇異能力將司無邪所受傷勢治癒了,但隨即想起一事,頓時暗叫不妙,忙轉身對鏡自照,果然纖嫩嬌唇上,整整齊齊地列着一排編貝細玉般的齒痕,瞧來錯嫵宛然,大具媚態,正是司無邪的傑作,想來這寶貝情人也不是等閑之輩,被她一嚙之下,以自己的奇特體質,居然不能立時痊癒。

齊天月哭笑不得,心說這下麻煩大了去了,還一心想要瞞過旁人,現下只怕單單打個照面,便要當場露餡,一念及此,再復想到凌葭霜,不禁苦惱萬分,可是眼下別無良策,說不得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齊天月打起精神,向尚朝顏問道:“小顏,怎麼會跑到這裏?”

尚朝顏“啊”了一聲,露出了忸捏神色,小聲道:“小顏到多功能廳找月兒姐姐玩,明湖姐姐說你去洗手間很久了,她等得心急,就讓小顏來找找你,可小顏不知道月兒姐姐是在和無邪姐姐偷……偷……那個……”她囁嚅半天,小臉臊得彤紅一片,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偷情兩字。

齊天月不料尚朝顏如此夾纏不清,先是接吻,再是喜歡,到現在連偷情都快說出來了,心下大是尷尬,只得怏怏緘口不再發問,正自彷徨間,忽聽清亮鈴聲驀地振響,不禁一驚,想不到自己已經耽擱這許久功夫,居然連上課都遲到了,當下不願再行延宕,忙向司無邪二人道:“你們先去上課,我換了衣服馬上來。”說罷不待對方作答,先自疾步出門,匆匆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她借換衣同司無邪錯開回班時間,可以不那麼引人注目,但一桌三人齊齊遲到,只怕無論如何也算是個異象。

……

齊天月屈肘抱頭,廢然趴在課桌上,全然無視講台上美女班主任緊顰的黛眉,周遭同學詫異的目光,適才進班歸座,經過袁靜姝身旁時,這一向文靜端莊的女孩兒忽地暈生粉頰,水起玉眸,慌慌瞥了她一眼后,忙將螓首深俯,一副不勝羞怯的楚楚嬌姿,齊天月本就因林御使有言在先,心中有鬼,見了阿姝的婉媚風情,心頭驀地一涼,暗道果然來了,不禁好生憂愁。

好在齊天月前世今生兩世為人,除了要害關節,其餘方面都是大條慣了,此際輾轉一陣,只是不知計將安出,索性強自開脫,只當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至於這債是情債還是孽債,只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當下不再掛懷,又在課桌中摩娑着那個記錄著《長生譜》的淡藍色本子,默背起來,一邊不時在心中應節吟唱。

這《長生譜》齊天月自歸來后,已不知反覆推敲了多少遍,幾乎倒背如流,也曾試驗了無數解碼手段,順捋逆推,隔拍跳節,凡是能想到的方法通統沒有落下,卻都均告無功,不由令她好生鬱悶,將手中曲譜翻得飛快。

“三,三十三……”這兩個數字在齊天月腦海中交替盤旋起伏,卻無論如何也揣研不出它們同《長生譜》有何聯繫,這是司無己手中保留的臨邛道士留下關於解碼《長生譜》的幾個關鍵數字之二,那日長談之後,司無己也將之一併告訴了齊天月,但一來信息量實在太少,而來本身也不完整,任是齊天月絞盡腦汁,試了不下千種排列嵌入方式,結果一律倆字:沒戲。

齊天月對《長生曲》倒沒有什麼覬覦之念,畢竟對於幾曾出生入死的她來說,與其像司無己那樣行屍走肉般苟活千年,到得頭來,人性泯滅,淪為草木同類,反倒不如同司無邪這樣的自己真愛兩情相悅,廝守一生足矣,但好奇是人的天性之一,越是百思不解,越亟欲盡知其密,齊天月雖稟性過人,於此也概莫能外。

齊天月苦思冥想,喃喃不已,一副神不守舍的痴迷神情,渾沒注意到左邊尚朝顏正自獃獃地定視着她,眼中滿是崇拜羨慕,小女生顯然又在發花痴,以為齊天月在為不知那位心上人牽腸掛肚呢,而右側司無邪雖是筆直默坐,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掃視着她手中的《長生譜》,微露惕然戒備神情,再遠一點,柯吉士掩飾的笨拙無比的“秋波”,魏明湖若有所思的奇異眼神,袁靜姝不時睇眄的躲閃目光,也每每彙集在她身上。

美女班主任將各人舉動一一看在眼裏,委實氣得不輕,這三人齊刷刷遲到暫且不論,此刻在課堂上幾乎全桂班同學都在或明或暗地關注着齊天月,真真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但齊天月一沒睡覺,二沒說話,讓她頗有些無從出手的尷尬,況且齊天月成績出類拔萃,用刁鑽題目為難的路子也行不通,除了心中狠狠咒罵一聲小妖精外,別無泄恨良方。

且不提台上老師如何鬱悶,這邊廂齊天月尚自懵懂不已,苦惱莫名,忽聽身前有人低聲道:“萬歲爺,萬歲爺?”

齊天月連日扮飾唐明皇,在台上常被如此稱呼,當下條件反射地應道:“何事?”話方出口,頓時醒覺,定睛瞧去,卻是斜對面座上的柯吉士,此刻見她回應,將手一揮,拋過一枚紙彈。

齊天月修眉微緊,對柯吉士的不知進退委實有些不耐,卻還是壓着性子收起紙彈,正欲拆展閱視,卻聽台上美女班主任肅聲道:“齊天月,柯吉士,這裏課堂,收斂一些,你們兩個,放學后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口氣之中除嚴峻外,還有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得意,她正愁沒有理由收拾這千嬌百媚的小妖精,柯吉士就給她送了這麼一個貼心枕頭,可謂愜意至極。

齊天月狠狠剜了把自己拖下水的柯吉士一眼,頂着全班同學望向他們的異樣目光,怏怏地應了班主任一聲,沒精打采地展開了手中紙條。

“不想嘴唇上的破綻被人發現的話,就在放學后獨自來多功能廳一趟,湖。”

魏明湖?齊天月登時頭大如斗,做夢也沒想到這紙條是魏明湖遞來的,她剛才趁着換衣之機,破天荒大違本性地敷了些唇彩,好掩飾被司無邪咬出的齒痕,倒也沒人瞧出,卻偏偏好死不死,被這要命的魏明湖看穿了,齊天月心中一陣發緊,不知道什麼樣的炮製手段在等着自己,她茫然抬起螓首,望向端坐一角正在無比認真地聽講的魏明湖,對方卻連一個回視都沒有,只是用媚惑絕倫的神情,咬了咬珠玉般的光潤下唇,湖水般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倩笑漣漪,蕩漾着每每令齊天月心悸不已的揶揄轂紋。

這下完蛋了,齊天月在心中暗暗哀鳴一聲,就連腰間橘嘉也感應到了她的心情,有氣無力地舔了舔主人,似是同情,又似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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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盤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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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言情穿越 涅盤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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