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對明天有所期待
“我認為你一月初就已經開學，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洛杉磯。”坎蒂絲皺眉看着有一雙孔雀藍眼睛的少年。
哈佛大學所在的馬薩諸塞州距離洛杉磯距離遙遠，她可不認為伊萊在正常情況下會經歷六小時航行，只為參加一個與他無關的午宴。
“你擔心我不能修夠學分嗎？”俊美少年笑容得體，“別擔心，我已經獲得了超過100個學分。”
與斯坦福的學季制不同，哈佛採取傳統的學期制，學生需要修滿120-128個學分才能順利畢業，而伊萊·戴利此時正在就讀哈佛大學本科三年級的第二個學期，超過100個學分足以說明他的勤勉，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飛來洛杉磯這件事才更顯失常。
“C，我只是想來見見你，拋開你昏睡中的那次會面，我們已經——”小戴利先生誇張的回憶，“超過11個月沒見面。”
確實，在她和戴利夫人的矛盾激化后，她幼稚的選擇不再回華盛頓那個家，即使她每個月都會至少一次飛往華盛頓特區附近的巴爾的摩。
坎蒂絲看着他，“見過我之後呢？”
“紐約？巴黎？或者東京？隨便是什麼，我要開始享受一個愉快的假期。”伊萊無所謂的聳聳肩，本來略顯輕浮的動作被他做的瀟洒迷人。
“Uh-oh，”坎蒂絲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看來戴利先生又為你安排了什麼，而那恰巧是你不喜歡的。”就像十五歲時那樣，他們有着性情相投的控制欲父母，坎蒂絲對他此時的行為十分熟悉，因為這是幾年前他們共有的疏解壓力方式，比如戴利先生要求伊萊時時保持優雅友善姿態，不許暴露任何一絲負面情緒，而戴利夫人要求她以完美女兒形象陪同她出席各類社交場合，在這些事情累計過多之後，他們會選擇結伴出遊享受假期。
伊萊·戴利卻變得不再那麼友善，他看着坎蒂絲，“別總是表現的那麼了解我，C，我只是一個被你拋棄的同伴。”
坎蒂絲臉色瞬間變了一變，但她依然顧及圓桌上以為他們在友善交談的其他人，幸好因為這是個足夠大的圓桌，只有湯姆和布萊恩能聽見他們具體的談話內容，“伊萊，那都已經是十分久遠的事情，我不認為有任何討論的意義。”
伊萊注意到她有意維持他人看來友善和諧的交談假象，於是貼心的配合她，但說出的話就沒那麼動聽，“所以你才總是能獲得你想要的，因為被你傷害的全部是無意義的人。”
伊萊已經不想聽見坎蒂絲的回答，他對於這個“姐姐”的感情複雜，不認為兩人繼續談論下去會是什麼好結果，他姿勢優雅的站起來，“抱歉，我需要趕往機場了。”
桌上的眾人都忍不住看向這個漂亮的年輕人離開，唯有坎蒂絲維持着原有的姿勢，而湯姆看着她臉上維持的漂亮笑容卻覺得胃部像被攥住一樣不適，他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然後他發現女孩輕微的瑟縮了一下，湯姆終於確認——她又一次的在偽裝堅強，就像她一直在做的那樣。
……
結束午宴回到別墅后，坎蒂絲埋進了湯姆的懷裏準備午睡，她實在是太困了，而罪魁禍首正是這個英國男人。
但英國紳士卻溫柔的拍着她的背，就像她七歲之前母親會對她做的那樣，那時候她和拉里的感情還沒有破裂，她是個即使有着控制欲卻依舊不掩溫柔的母親，但在她離婚帶着坎蒂絲重回華盛頓之後，她的溫柔被恨意完全吞噬了，坎蒂絲在適應之後選擇接受，畢竟沒人要求母親必須無條件的愛自己的孩子。
坎蒂絲在慢慢學着對湯姆坦白過往，這是她從前一直拒絕的，即使是對拉里、戴維甚至梅根，她也從不回憶在華盛頓的八年時間，“也許，你想聽聽我的童年故事嗎？”
湯姆因她聲音里的脆弱心疼，他輕吻女孩的眉心，“我永遠不想勉強你，darling，那些回憶如果會令你傷心，我們就不談。”
坎蒂絲更緊的抱住他，手臂環住他的腰，鼻尖已經貼近他的胸口，“我的母親從前並不是這樣——至少在和拉里離婚之前。”
“她犧牲了很多嫁給拉里，他們婚後也過了幾年甜蜜的生活，但在我出生后很多矛盾已經激化的無法控制，也許是因為伊萊恩控制欲強烈，也許是拉里無法長久的只守着一個人，你知道的，天才們總是求知慾旺盛，他們向來沒什麼耐心。我有時會想，這一切的責任都在拉里，結婚誓言不是誰逼他說出來的，某種程度上也許我母親也是受害者，接着腦子裏又會跳出另一個人反駁——選擇為愛瘋狂脫離家族的是伊萊恩，這是她自己的決定，而對於這個糟糕後果，她沒有那麼正直的立場指責拉里，我腦海里總是在為了這些事互相反駁，直到漸漸的無動於衷。”
坎蒂絲有一種對心理醫生傾訴的感覺，區別只是這個心理醫生會輕柔又心疼的親吻她的眉心臉頰，就像她是他最心愛的珍寶，而那是她曾經渴望過，卻不再奢求的，也是她得到過卻最終拋棄的。
“最初回到華盛頓我們過得並不好，多德家族拒絕重新接納我的母親，而我們即使有拉里的高額撫養費，但伊萊恩卻拒絕使用，她選擇投身律政屆，她每天都非常忙，你能想像嗎？我曾經超過4天沒在家裏見過她，而那時我剛滿九歲，”坎蒂絲開了個玩笑，“我當時就該告她虐待兒童的，真是失策。”
湯姆甚至不敢猜測那些細節，他已經不敢保證再次見到伊萊恩時能否保持紳士風度——對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但這顯然只是冰山一角，“我們談論過的共情天賦，你還記得嗎？伊萊恩幾乎認為我是個怪物小孩，我那時總是控制不住共情他人，也許那真的很怪異，而我母親不想讓其他人認為她有個怪胎女兒，她拒絕讓我定期會見心理醫生，而是要求我做個正常人。”甚至在她又一次使用共情能力后，曾經被伊萊恩關進柜子裏反省，這位熱衷於維護女性權益的知名律師，卻長期虐待着親生女兒，但至少在伊萊恩當時看來，她這樣的行為是在幫助坎蒂絲恢復正常。坎蒂絲甚至曾努力為母親尋找借口，比如她只是太累了，她過的不快樂，所以才會對自己過於嚴厲，但隨着一次次愈演愈烈，她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只想逃離伊萊恩。
湯姆滿是愛意的親吻她的眼睛，“嗯，我有一個會魔法的小女孩，這就像是某個超級英雄的天賦一樣，也許有一天你會穿着盔甲從天而降拯救我？”
“魔法？超級英雄？”坎蒂絲露出甜蜜的笑容，她聲音很低，“早點認識你該多好。”
這也是他奢望的，如果他十四歲時能住在矽谷，也許能知道埃里森家有個金髮碧眼的小公主出生；然後十七歲時，能在坎蒂被戴維剪掉心愛的頭髮委屈哭泣時，摸摸她的頭安慰；二十一歲時，會安撫她別再為了父母的爭吵害怕；接着他會隨她搬至華盛頓，在她的共情天賦顯現后，告訴她這是個神奇的魔法，是上帝對最愛的小天使賦予的秘密魔法；然後就這樣守護她長大，再也不離開她，他怎麼捨得離開她。
“伊萊·戴利，我知道你對我們的關係很好奇，”坎蒂絲對他回憶她曾經的糟糕過往，“伊萊曾經是我母親要求我接受的男友，不只是男友，我那時所有的好友人選全是她選定的，金錢與權利是那所友誼中學最不缺乏的，而我在最開始是並不被接受和看重，”她笑的得意，“但你知道的，我最擅長讓人們喜歡我。”
湯姆手指撫着她的側臉，“是的，你最擅長讓人喜歡你，這裏的英國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你讓他瘋了一樣的迷戀你。”
女孩驕傲的揚頭，“但只有這個英國男人才是我喜歡的。”她選擇繼續訴說那些過往，“我和伊萊在一起沒多久后，我母親就和戴利先生相識了，接着用我們難以想像的速度訂婚結婚，於是我和伊萊莫名其妙就成了姐弟關係。”
“他們婚後我才知道這兩人太像了，控制欲旺盛野心勃勃的典型，而我和伊萊是這對夫妻強烈控制欲最佳的宣洩點，與我的共情天賦不同，伊萊幼年失去了母親，也許是和戴利先生長期要求他保持優雅友善姿態，不許存在任何一絲負面情緒有關，他真實性格十分壓抑。而那時我們是處境相同的最佳夥伴，約定要反抗父母的控制欲，至少要在這個家裏成為對方僅有的一個安慰，你能想像嗎？十五歲的少年，每天想着不能被父母逼瘋，兩個人像是相依為命的活在那個權勢驚人的家族中。”她深呼吸一下，選擇說出她卑劣的行為，“但我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擔憂我們根本無法反抗戴利，這種擔憂每一天都在加重，直到我得知拉里為了我的撫養權再次與我母親展開博弈時，我終於找到了完美的逃脫方法——我選擇了犧牲伊萊。”
她聲音平靜，“我威脅母親如果不放棄我的撫養權，就將我和伊萊的戀愛消息捅給小報，即使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弟，戴利的政敵也會將它變成頂天的醜聞。”
她苦笑，“但你知道嗎？我母親甚至覺得欣慰，因為我終於贏了她一次，即使是用卑劣的手段。”
“我確實贏了——她放棄了我的撫養權。”她看着湯姆，眼神中有着星星一樣的水光，“這是我卑劣地過往，但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我永遠會為了自己選擇傷害別人。湯姆，也許你該離開我——”
英國男人的吻強勢的逼迫她停止說出任何分開的話語，他將所有的心神傾注在這個熱吻中，雙唇像是永不會結束的糾纏着她的，在彼此越來越炙熱的呼吸中，湯姆灰綠色的眼睛勢在必得，“坎蒂，我永遠不會讓我們分開。”
坎蒂絲終於在他懷裏哭出來，“我只是害怕會傷害你。”
“那就傷害我，”湯姆的聲音優雅低沉猶如大提琴一般的音色，“坎蒂，我也許會傷心痛苦，那也遠好過生命中沒有你的存在，”他吻着女孩哭泣的雙眼，“是你令我對明天有所期待。”
湯姆灰綠色的雙眸涌動着溫柔的潮水，“沒關係，那些你從前失去的，我都會給你，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