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勞燕分飛
“夏冰,考慮好了嗎?”
“考慮好了!”
“甄浩軒,你呢?”
甄浩軒頹廢的表情,看了看夏冰,深嘆口氣,勉強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考慮好了。”
“這是你們的離婚協議,請你們認真仔細的看一遍,如果沒有異議,就蓋章了,這章一蓋,也就意味着你們兩個徹底散夥,如果一方簽了離婚協議反悔不履行,就得通過法院起訴訴訟離婚,希望你們想好了在落筆。”工作人員態度認真負責的向兩人陳述離婚流程。
“同志,我們在家已經協商好了,沒有財產糾紛,沒有孩子,而且需要的手續和證件也已經帶齊,請你給我們辦理吧!”夏冰面無表情,毅然決然地把包里的結婚證、身份證遞給工作人員。
甄浩軒遲疑了下,只好也把身份證遞了過去。
“如果兩位沒有異議,我就蓋章了。”工作人員深刻的看了兩人一眼,撫了撫鼻樑上的眼鏡,拿出章在印泥上使勁摁了一下,看兩人都不反應。隨後,啪啪啪啪,鮮紅的章印,結束了夏冰和甄浩軒兩年零四個月的短暫婚姻。
人生真夠滑稽,原本一家人,就這麼民政局一進一出,兩個人身份轉變,或許以後就是陌路人。
走出民政局,甄浩軒表情略顯低落,看向走在旁邊的夏冰,猶豫一下,還是輕聲說道:“夏冰,一起吃頓飯吧?”
夏冰微怔,淚水在眼圈打轉。但是理性告訴她,要冷靜,優雅的轉身才不失風度,不能哭也不能輸。隨後淡淡地語氣回道:“別難為自己了,散夥飯還是免了吧,我想現在、此時、此刻一定有人心急火燎的等你吃團圓飯呢,別讓人家等急了,趕緊報喜去吧!”
說完,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心情縱然是錐心滴血也不會在他面前暴露。七年的感情,她的青春,她的愛情,她對美好生活的幻想,所有過往一切記憶,都已經葬送在這一段背叛的婚姻里。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一點可憐的自尊,她要為自己捍衛尊嚴,人活着必須有尊嚴,她不會在任他去踐踏她的尊嚴。
曾經她為甄浩然放下驕傲,放下自尊,不顧一切的拋棄自己的原則。去愛他,照顧他,學會了做飯,學會了精打細算,家裏的衣櫃裏,全都是打折款。臉上的皮膚遠沒有花費在美容院裏的女人膚色好。現在看來,男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女人改造成做飯的黃臉婆,陪吃陪睡的免費保姆。把一身的熱情和心疼送給外面的情人。這樣的男人沒什麼可留戀,不要也罷。今天以後,和這個男人過往一切將要翻篇,她不會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她要重新開始,至少這一刻,她要驕傲的離開。
甄浩軒看着夏冰的背影,百感交集,懊悔痛心,卻也明知無法挽回,七年的感情就這麼灰飛煙滅,不免黯然神傷。他的眼角似乎滲出了淚水,但他很快就擦拭了,可能是傷感,好像彼此一轉身,就再也不見,後會無期。
他知道錯在自己,是他破壞了這段婚姻,沒有遵守諾言,傷害了夏冰也傷害了自己,以前聽人說相愛容易相守難,今天他終於是體會到,生活中經不住誘惑、耐不住寂寞背叛婚姻,最終的下場就是被婚姻踢出局。
此時的甄浩軒患得患失無從舒坦,並沒有為失而復得的自由之身感到半點輕鬆,反倒是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人有時特別奇怪,當你擁有時並不感覺有什麼特殊,普通得就像是渴了喝水,困了睡覺,如影隨形的習慣,一旦失去才發現她早已是生活的一部分,是精神依賴的一份子,突然失去心裏面空落落的,像被抽空了一樣渾身無力。
之前背着夏冰和鄔梅見面,總感覺時間短暫,每次分開都依依不捨。自從被夏冰發現鬧離婚以來,他再提不起興緻見鄔梅,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發現自己並不愛鄔梅,他和鄔梅之間也就是黑暗裏的激情,見不得光,所謂的感情光一照就死。他犯了男人最賤的毛病,吃着碗裏盯着鍋里還想着田裏,活該落得今天的下場,甄浩然懊惱不已。
那天被夏冰*裸的堵在車裏,就已經註定了今天的結局,夏冰雖然表面看似柔弱,其實很堅強,她沒有像別的女人那樣大哭大鬧,捉姦取證,至始至終好像沒看見她流過一滴眼淚,甄浩軒倒希望她能像有些女人那樣哭哭鬧鬧,甚至打他耳光都能接受,也不至於像現在那麼愧疚,夏冰真要是鬧騰鬧騰或許離婚不會那麼迅速,至少還有緩和的機會,她越是冷靜越說明問題嚴重,從被捉姦到離婚,三天就否決了兩年的婚姻,迅速得讓人來不及適應。
他沒有解釋,在事實面前,所有語言都變得蒼白無力,解釋已經不起作用,只能說明在為自己開脫責任,狡辯找借口,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了解夏冰,一旦決定必將付之行動,就像當年她不顧爸媽阻攔義無反顧的跟了自己,她特立獨行,有思想,有個性,從來做事都有自己的主心骨,不會因別人三兩句話就顛倒思想。所以離婚這一程序,他錯在先,只有配合,沒有挽回的餘地,甄浩軒此刻最後悔的就是和夏冰結婚兩年,沒有要孩子,如果兩人之間有個孩子牽繫,或許夏冰就不會做得那麼決絕。
現在想再多也是沒用,婚都離了,甄浩軒自作自受咎由自取。這時,兜里的電話響了,他拿出一看,是鄔梅,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鄔梅的電話甄浩軒莫名惱火,他拿着手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聽了電話。
話筒里傳來鄔梅嬌柔甜美的聲音,“浩然,你在哪呢?事情進行的還順利嗎?”
甄浩軒聽着鄔梅這句話,內心極大的嘲弄,感覺兩人就像女娼男盜,心情瞬間跌至低谷,甚至不願回答鄔梅。
“浩軒,你怎麼不說話,婚離了嗎?”鄔梅電話那端迫不及待地問。
“離了。”
“真離了,那麼順利?那你還不給我打電話說一聲,害得人家一直七上八下地擔心,你回來嗎?我給你燉了雞湯。”鄔梅按耐不住喜悅的語氣。
“我公司還有事處理,完了在說,先這樣吧!”甄浩軒掛掉電話,一副惘然的表情。
他想一個人清靜,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還沒來及做好思想準備,之前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不過就是尋找刺激,他從沒往離婚這個方向考慮。以後的生活怎麼面對,他和鄔梅之間怎麼來相處,甄浩軒需要冷靜考慮一下,發動車,他往公司方向開去。
夏冰離開民政局,一個人漫步在街頭,她努力剋制自己什麼都不去想,耳機里高分貝音樂刺激神經末梢傳遞,一種強亢奮壓制了內心的羞辱和悲憤。音樂把她帶進另一個只有美妙動聽的旋律世界,她讓自己完全沉浸在空靈之間,她表情里呈現出一種超然的沉靜。不了解情況的人,誰都看不出她是剛從民政局走出的離婚女人,她的眼淚其實在跨出民政局大門,就已經在心底稀里嘩啦的泛濫成災,可是她愣是克制沒有流出一滴眼淚,她覺得眼淚只能代表自己的脆弱,她需要的是堅強,不需要用眼淚博得同情。
特別是遭遇背叛的女人,更應該學會用堅強保護自己,用自立築起堡壘,只有把心堅固才能抵禦風寒侵襲。
那天看到車裏不堪的一幕,她為那一對偷情男女保留了最後的顏面,重新關上了車門。那一刻,痛苦來勢兇猛,她的神經瞬間麻痹。也就是這一刻她立馬就做到了封心鎖愛,是甄浩軒的薄情寡義讓夏冰的心瞬間結了冰。
當她一步一步離開那輛車,心也和車裏的男人距離越遠。轉角處,一切都變得陌生,身前身後都如虎穴龍潭,心如刀割般刺痛難忍。她痛苦不是因為看到那一幕,而是為自己感到悲哀。曾經她最信賴以為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利用她對感情的寬容和信任,肆無忌憚的上演背叛,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多麼的可怕。
夏冰的容忍也是有底線,她無法接受已經變質腐爛的感情,當欺騙和背叛同時出現,七年的感情已經被腐蝕得面目全非,曾經的愛伴隨着恨交織而來,牽動着夏冰的思維毅然決然做出了斷。
遇到一個不可靠的男人,組建的就是一段不牢固的婚姻,所以結婚怎能如兒戲,找對那個人才能幸福綿延,夏冰扼腕長嘆,既已如此,又能如何?
人生之中,愛過並付出過,夏冰無悔,人在挫折中成長,才學會堅強,愛過痛過後就會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既然甄浩軒選擇了背叛,她又何必束縛自己,強扭的瓜不甜,不愛就放手,夏冰堅信,總有一扇窗會為她敞開。
夏冰一路拋灑着積澱心底的精神垃圾,所有身邊的噪雜都與她無關。她看到前方路口有一酒吧,突然想去喝一杯,剛一轉身,一聲刺耳的剎車輪胎摩擦水泥地的聲音。夏冰來不及躲閃,猛緊張,腳下一崴摔倒在地上。剎那間,腦子一片空白,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
待她緩過神來,看見從車裏下來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男人,蓄着一頭短髮,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皮膚,夏冰感覺到此人身上有一股盛氣逼人的氣勢,卻又顯得冷傲孤清。
他走到她跟前,但是並沒有伸手扶她,而是雙手揣在兜里,俯視着她的狼狽相,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清冷傲視的強勢。
“小姐,要碰瓷就帶點技術含量好不好,你這也太低俗了些,說吧,想要多少錢?”
夏冰倒吸一口涼氣,花費一分鐘才把這句話消化,原來對方認為她在碰瓷訛詐,看來今天碰到冤大頭了,夏冰正憋屈一肚子火沒地方撒,正好,找死的人來了。
“我說你這人,眼睛是瞎了還是瘸了,駕照哪買的?連交通規則都不懂,難道你不知道無論何種情況,都是車讓人,建議你先去駕校科目一吧。”
“小姐,一這不是路口,二沒有信號燈,三我正常行駛,四你突然襲擊,五誰知道你什麼目的。”
“狡辯,從道路安全法來講,車主你疏於觀察,看見行人沒有及時避讓,就得負全責。”
“對不起,我趕時間,沒空陪你玩。”男人說完,掏出錢夾,拿出一砸錢丟給夏冰,轉身走回車裏。
夏冰還沒見過如此傲慢的人,碰了人還像大爺一樣神氣,在仔細一看眼前停的車,寶馬!不看不當緊,這一眼讓夏冰感覺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氣不打一處來,女人天生具備的潑勁瞬間涌了上來,脫掉一隻鞋子砸向寶馬車。
“渣男,這就想走,沒那麼容易,什麼人呀?有沒有素質?碰了人連句道歉話都沒有就想溜走,你給我下來。”夏冰還嫌不解氣,脫掉另一隻鞋子也拋了過去,不偏不巧,正好和準備上車的寶馬男額頭來了一個“擦邊球”。
“是呀!這人也真是的,碰了人也不道歉,什麼態度,開豪車就了不起啦。”一位大媽看不過去,開口說道。
“就是呀,道個歉不就完事啦!”
“給錢就能解決問題嗎?人家姑娘還做在地上呢!”
圍觀的群眾有人打抱不平,你一言我一語的指點寶馬男。
寶馬男抬手揉了揉微微生疼的額頭,彎腰撿起落在腳下的高跟鞋,掂量片刻,突然露出一種佞笑,他用兩根指頭掂起高跟鞋後跟,緩步渡至夏冰身邊,指頭一松,鞋子落在夏冰臉前。
他的一雙深如幽潭的雙眸,放射出一種炫目的光芒。
深諳的眼底泛出的確是莫名的孤傲與疏離,他身邊圍繞着一股冰冷的氣息。讓夏冰覺得此人從頭到腳都寒氣逼人。
只見他俯下身子,目不斜視地盯着夏冰,犀利的眼神像要穿透夏冰隱匿沉靜背後的心傷。
“小姐,相比衣飾,女人更應該善待自己的腳,一雙適合自己的鞋子,在一定時候充當著領路人,所以選擇很重要。眾所周知,女人穿高跟鞋不舒服,但也不至於這麼發泄,多不雅觀,公眾場合要注意形象。”
他停頓了一下,眼睛對着她的眼,一瞬不瞬,卻又意外的開說道:“腳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不舒服,可以換上平底鞋更接地氣,女人除負責美之外,更要愛惜自己。”寶馬男一張清冷的臉露出邪魅性感地壞笑。
夏冰的臉突然紅得像熟透的柿子,寶馬男一番話具有極強的殺傷力,讓她感到極其威脅,看來今天碰到識貨的主了,剛剛見他掂量自己的鞋子,難道辨認出鞋子是贗品,夏冰記得這雙鞋是在淘寶名品特惠搶購來的炫彩同款。即便如此,夏冰也毫不示弱,她不能就這樣輸給此人的傲慢。
“先生,你的眼是不是高度近視?請搞清楚狀況,我現在是腳崴了,不是鞋壞了,如果不想浪費你的寶貴時間,立馬給我道歉、去醫院看腳,免口舌。”夏冰忍着腳踝的疼痛,耐着性子和寶馬男理論,其實心裏恨不得踢他兩腳,害得她當眾出醜不說,還光着腳坐在地上。
“錢我已經給你了,還裝腔作勢,別以為我不懂你們這些招數,我可是花錢買來的教訓。”寶馬男一絲不羈的表情。
看來這廝曾經吃過碰瓷的虧,心有暗傷,所以才那麼傲慢無禮,夏冰無奈地搖了搖頭,懶得再給他爭執。她強忍住腳部的疼扶着車身勉強站了起來,腳踝一陣撕裂的疼痛使她不由得呻吟了一聲,差點再次摔倒。
寶馬男居然動了惻隱之心伸手扶着了夏冰。
“你真崴了?”
“你以為演電影呀,碰瓷我用得着真崴腳。”夏冰疼得站立不住,無暇給他理論,她穿上鞋子,揮手攔截的士,想趕緊離開這個丟人現眼的地方。
“別麻煩了,我送你去醫院。”寶馬男態度180度大轉彎,拉開車門欲扶夏冰上車。
“謝謝!不耽擱你時間,我自己打車,把你的錢拿回去。”夏冰把手裏的錢丟進寶馬男的車座。
“小姐,如果剛才有冒犯的地方,希望不要介意,是我誤會了你,請給我機會來彌補過失。”寶馬男突然變得成熟而儒雅,雙眸誠摯的凝視着夏冰,嘴角泛出深邃的淺笑。
夏冰心中不由一顫,這個男人,將一種滄桑和沉穩,內斂和機智收放自如地發揮極致,他身上散發出一種混合複雜的氣質,使夏冰束手無策無力接招。
“請吧!”寶馬男禮貌的抬手為夏冰擋着車頂,請她上車。
夏冰看了一眼寶馬男,無奈地聳了聳肩,小心翼翼的挪動腳步,坐進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