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花香滿樓(六)
“白玉觀音是什麼東西?”
陸小鳳騎在馬上,眯着眼睛笑道:“自然是一尊白玉雕成的觀音。”
白蘇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將咆哮的衝動抑制下來,“誰要聽你說廢話,除了這些呢?”
“白玉觀音乃是花家的傳世之寶,它的由來和花家的一段辛密有關。”花滿樓單手執韁繩,勒住馬匹,放緩速度徐徐而行,“相傳先祖在世時曾是名動一時的俊傑,他白手起家,一生兢兢業業,大展鴻鵠之志,可惜因為早年生活艱難三餐不繼,剛過而立就染上重病,此後纏綿病榻三載有餘,家人為其延醫請葯無數,終究沒能保全先祖性命。”
……
幾天前,在花老爺的壽誕上,一派喜樂祥和的氛圍中,突然有傭人回稟說是密室疑似被人潛入,原本妥善收藏的白玉觀音突然不見蹤跡,現場找不到任何有用線索。
最奇怪的是那些有朱停親手設計的機關竟然一個都沒有被觸發。
朱停,江湖人稱“妙手老闆”,據說乃是魯班傳人,他的長相平淡無奇,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身形肥胖臃腫,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擁有世界上最靈巧、最細緻的雙手,他能做出一切你想像不到的暗器,也能用機關殺死任何人,只要他想。
然而,現在卻有人不聲不響地穿過那層層機關,最終成功將白玉觀音盜走。
陸小鳳笑嘻嘻地站在那裏,黑亮的眼睛裏像是有光在閃爍,“啊呀,這次的事似乎比以往的所有案子都更為有趣呢。”
“只怕也更為棘手。”花滿樓道。
兩人已經聯手將密室仔細檢查過一遍,仍然一無所獲。
“我都快要懷疑自己的能力了。”陸小鳳苦惱地皺了皺眉頭,他天生就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一刻也閑不住,往日即便是萍水相逢之人有求於他,陸小鳳都很少拒絕,更何況現在出事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花滿樓臉上帶着微笑,神色平靜,對比之下倒像是陸小鳳丟了東西。
“夜已深了,咱們還是先出去吧。”花滿樓說完率先走了出去,陸小鳳緊隨其後,唯有白蘇表情凝重,不知道低頭想些什麼,尤自站在密室陰暗處。
花滿樓遲遲聽不到那輕盈且歡快的腳步聲跟上來,不免停下身子,喚道:“阿蘇?”
“我在這裏。”白蘇緩步走到他面前。
花滿樓遲疑:“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白蘇點點頭:“這裏有股清幽的蘭花香氣。”
“蘭花香氣?”陸小鳳皺起鼻子輕嗅了幾下,疑惑道:“為何我們都聞不到?”
白蘇指點道:“這樣不行,那香氣很淡,你閉上眼睛,摒除雜念,認真感受一下。”
“竟然是真的。”陸小鳳依言照做,片刻后他突然神情一變,睜開眼睛,盯着白蘇多看了幾眼,“我聞不到也就算了,為何花滿樓剛才也不曾聞到。”
“很簡單。”花滿樓含糊其辭道:“我已經被同化了。”
“可是,世界上千千萬萬朵蘭花,自然也有千千萬萬個鍾愛蘭花的人,我們怎麼才能順利找到盜賊呢?”陸小鳳問道。
花滿樓側身望向白蘇,靜默不語。
陸小鳳心中驚疑,他發現花滿樓臉上竟然露出少見的猶豫不決,這實在有悖於他外柔內剛,做事果決的性格。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之時,白蘇蹙在一起的長眉忽然舒展,他帶着幾分笑意,興奮地說道:“我想起來了,這種香氣我確實聞到過,就在千岩老人的竹屋裏……”
緊接着,陸小鳳明顯注意到花滿樓不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有些擔憂地擰起眉頭。
唔,總覺得這兩人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呢。
陸小鳳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決定靜觀其變。
既然已經找到一條重要線索,花滿樓和陸小鳳自然不可能輕易放棄,簡單收拾完行裝后,兩人就急匆匆地南下,而白蘇也不顧花滿樓的反對,執意跟了上來。
此時三人策馬走在南方的鄉間小道上,天空澄澈如洗,兩旁青山綠水,景色秀美,着實抓人眼球,風塵僕僕的三人在山澗的一條小溪邊洗了雙手和臉頰,頓感神清氣爽。
“先祖在世時樂善好施,經常接濟百姓,救治鄉里,在草莽之間聲望頗高,因緣際會之下也結交了不少江湖奇人,後來他得病的消息不知怎麼就被傳播了出去,許多朋友都很是挂念,其中尤以一位複姓司徒的先生最為熱心,派人送來無數珍稀藥材,後來更是不遠萬里從極北之地趕了回來。”花滿樓輕聲緩語地講古。
白蘇不解:“司徒先生住在極北之地?”
花滿樓搖頭:“並非如此,司徒先生乃是為了先祖的病症,特意去冰山上找尋了兩年多的時間,最終成功挖掘出一整塊嬰兒大小的寒山玉,據說那玉雖然觸手沁涼,實則對人體大有裨益,若是將它放在枕邊,當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陸小鳳若有所思道:“這位司徒先生如今勞心勞力,想必和令祖關係匪淺。”
“這我卻不知了。”花滿樓道:“先祖去世時家父還是一稚齡孩童,很多事都懵懵懂懂的,不過據他後來回憶,先祖生前並未提到過自己有一位複姓司徒的好友,可悲的是那司徒先生雖然一路日夜兼程,卻連先祖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
白蘇拂開幾段垂在面前的嫩綠柳枝,嘆息道:“那司徒先生豈不是很難過?”
“不錯,司徒先生得知自己晚到一步,心中煞是懊悔,踉蹌之下直接跪倒在先祖靈堂前,揚手便要將那塊寒山玉給摔了,但在放手前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抱起寒山玉轉身便走,三個月後,有人將一尊剔透玲瓏的白玉觀音送到家父手裏,囑咐他好生保管。從那以後,司徒先生就再也不曾出現過。”
“家父幼失怙恃,江南眾多奸商見狀心生歹念,想要以多欺少,并吞花家這塊肥肉,家父雖然有心堤防,到底不是他們的對手,本以為要愧對先祖於地下,卻不想那些人尚未動手就一一在家中喪命,沒有一人逃脫,這才給了家父成長的機會。”
“那幾年裏,花家每每遇到危難總能化險為夷,家父私下猜測,那暗中相助之人極有可能便是司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