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紫茉

第二十三章 紫茉

冷府書房,冷寂看着冷攬月,問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吹雪的,難道不是嗎?”

吹雪?一想到吹雪,冷攬月就想到她顫慄地依偎在他的懷裏,聲聲都是對冷寂的控訴。他覺得疲憊又厭惡:“我與她,不是男歡女愛。那麼,你呢?你會碰她嗎”他的眼神直指,讓人膽顫。

冷寂卻顯得比他從容:“我沒有。”

“那麼,你為何每月十五,都讓她進府?那一整個夜晚,難道你都沒有想過嗎?”冷攬月的面色陰沉如水。

“我沒有碰她。只是讓她彈琴而已。”冷寂面色祥和,目光似乎停留在渺茫的虛無之中。

“你會,碰她嗎?”冷攬月依然追問。

“我是父親,你是兒子。請注意你跟我說話的態度。”冷寂漸漸也生氣起來,像是一直想要隱藏的某一面,卻即將被人揭開一樣,恐懼與驚慌讓他無法繼續冷靜下來。

“我不準。”冷攬月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直視着冷寂,再次強調:“我不準。”

自上次喝酒之後便沒有再見沈西風,長寧心中不安,便轉悠到沈府,想要看一下沈西風。管家卻將長寧攔在了門外,說是沈西風不在,這些日子都在造船局守着。長寧只好悻悻而回。

長寧走了之後,沈西風卻出現在門外。上次昏迷,今天早上他才悠悠醒轉,接着便收到細作的情報,蘇長寧與沈西風已經在一起了。他獃獃地站在門外,看着長寧的背影,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想,或許,他不該醒來。

吹雪雅居,迎來一位貴客。

沈西風帶着一斛珍珠,醉倒在門口,吹雪出來的時候,他正在躺在地上,一顆顆把玩手中的珍珠,看見她過來,斜着眼睛瞅向她:“吹雪姑娘來了?我沈某人,只想不醉不歸,不知手中這些玩意能否買在此一醉呢?”

吹雪笑得嫵媚,手指在他臉上留戀:“來人,扶他進來。”

沈西風一下子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看天色已晚,身旁卻是沉睡的吹雪。睡著了的她,褪盡了鉛華,有幾分憨態。他起身,抱她入床,獨自一人出去。門外,守着的是啞奴。沈西風看看門內熟睡的吹雪,又看看啞奴,心中瞭然,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多情之人。他笑問啞奴:“陪我喝酒,如何?”

啞奴看了看沉睡的吹雪,點了點頭。

深夜,天上有繁星,兩個男子坐在門外喝酒。沈西風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想找人喝酒嗎?”

啞奴看着他,什麼也沒有說。

沈西風自答:“我不喜歡一個喝酒,過於冷清。”繼而,他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何要找你喝酒嗎?”

啞奴依然安靜地喝酒,沒有作答。沈西風笑着自答道:“因為,你很安靜。”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奇怪,害怕孤獨,卻又不喜歡喧鬧。矛盾的結合體。”沈西風自嘲道。

啞奴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道,也沒有一絲表情,就好像沈西風完全不在一樣。

“你,喜歡吹雪嗎?”沈西風問道。

啞奴拿酒的手停頓一下,依然安靜地喝酒。

沈西風看着他,真誠地說道:“相較於你,我這又算什麼。這壺酒,為你幹了!”

說罷,沈西風一飲而盡。他站起身來:“跟你喝酒很開心。”他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啞奴看着他,卻只是拿酒壺碰了一下他的手,接着一飲而盡。

沈西風也不惱,依舊是爽朗洒脫的笑笑,門內,吹雪幽幽地看着二人,沒有言語,閉眼的時候,有淚落下,閃着凄楚的光芒。

三日之後,便是多納王子進錦騰的日子。

冷寂給冷攬月求了個虛官的名分,讓他安排此事。冷攬月為此,晝夜不休,仔細謹慎地核對着每一個步驟,不讓多納趁機找茬。長寧伴其左右,也沒有離開。冷攬月從書桌上抬頭,長寧正在前面翻閱醫書,冷攬月驀地心頭一暖,溫柔地笑笑:“長寧,晚上回去的時候,讓府上派幾個人護送你回去吧。”

“為什麼?”長寧看着冷攬月。

“遠方平定匈奴的鎮遠將軍趙元一已經班師回朝,這些日子,估計不能太平,還是小心點好。”

“嗯,好的。”長寧沒有推辭。在這個時刻,越是少惹是非,越是最好。前線的士兵回朝,本就因為議和而憤憤不平,再加上故鄉已物是人非,難免多生事端,這段時間,的確應該謹慎些。

夜色已經瀰漫了起來,長寧走時,冷攬月仍在忙碌,她便悄悄離去,在前堂卻突然看見了吹雪。長寧想到市井流傳的謠言,說是每月十五,吹雪姑娘都會進入冷府,她看了看天上的月色,照這樣說來,今天,許罷就是十五了。她屏退了周圍的人,悄悄跟在吹雪後面。只見,吹雪進了冷寂的房間,難道他們真的…長寧心頭一涼,潛伏在窗檯之下,挑破窗紙打探。

吹雪對冷寂施了禮,便坐了下來,開始撫琴。長寧識得這琴聲,幼時常聽母親彈起,只是為何這時冷寂卻要吹雪彈奏呢?這琴聲本應該是清麗動人的,吹雪卻彈得哀婉萬分,隨着她琴聲,冷寂只是沉默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很快便已半醉。吹雪的周身漸漸散發出殺氣,長寧還來不及阻止,吹雪依然迅速從琴中拔出一把利劍,快速向冷寂逼近,冷寂見此,靈活地躲避開,再看時,便已經抓住了吹雪拿劍的手腕,吹雪吃痛,劍掉落下來,冷寂卻只作尋常,平靜地說道:“你又失敗了。”

吹雪咬牙:“我要你死!”

冷寂把吹雪甩開:“我答應過她不會殺你。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但是下次,我會剁掉你的雙腳。”他給自己又斟上了一杯酒,從容地說道:“現在,繼續彈琴。”

吹雪恨恨地從地上起身,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彈琴。

長寧見此,便又悄悄離開了。冷寂為何對吹雪如此寬容,他說的她又是誰呢?吹雪是假扮的長寧,難道他說的她是跟有何關聯?

第二天,長寧尋常給冷攬月把完脈后,便準備去尋吹雪,結果卻突然來了一道聖旨,宣冷攬月入宮,冷攬月與長寧對視一眼后,接了聖旨,換了正裝,便準備進宮。長寧揣度了一會,跟冷攬月說道:“我陪你一同進宮吧。”

“為何?”冷攬月問道,“莫非這麼短的時間,你都不願與我分離?”他的嘴角含笑。

長寧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進宮,我心中忐忑,與你同去,也好。”

冷攬月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奇怪的是,兩人進宮之後,卻並不是前往皇帝的御書房,而是去了公主殿。

穿過御花園,進入了公主殿。紫茉莉染,正殿上幾筆勾勒出有力的幾個大字。想必,這就是公主紫茉的寢宮了。

冷攬月與長寧攜手並進,共同行了大禮,然後被公主賜座於右方。長寧這才小心打量起來,紫茉正襟危坐,卻難掩眉目間的稚氣,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膚白如雪,瞳黑如墨,已然是一個小美女,想必沒有適應這樣端正的坐姿,在前方左右扭動,被身旁的嬤嬤小心勸告,才撇着嘴坐好。

“咳咳,”紫茉清了清嗓子,“本宮聽父皇提及,你們負責此次議和的接待?”

冷攬月點頭:“蒙君不棄,臣等有幸。”

“那麼…”紫茉停了停,“你們…見過他嗎?”

“回公主,還沒有。”

“哦,原來沒有啊”紫茉嘆了口氣,“那你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她的眼中透露出期待。

一個公主若無事問及另一位王子的事情,那便只有一個原因了,和親。

想必是身旁的嬤嬤提醒紫茉要矜持,紫茉不耐煩地把她們全部揮退,接着才繼續問道:“你們知道嗎?”

冷攬月看着長寧,皺了一下眉毛,又如往常一樣如沐春風地笑起來:“多納生為匈奴王子,自然是人中龍鳳,與公主必定是天作之和。”

紫茉羞紅了臉龐:“你…你怎麼知道的?”

“回公主,臣等只是略作猜測。”冷攬月依舊笑得滴水不漏。

“你…你太狡詐了,我…不聽你說,你呢?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紫茉指着長寧。

“回公主,小民沒有見過多納王子,也沒有了解過他。”長寧回道。

紫茉失望地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兩日後,多納王子便會來到錦騰,到時候公主自然可以見到他。”

“宮中規矩很多,哪有那麼容易,更可況,宮中見他的話,怎麼可以確定他的真性情呢?我想嫁的人,定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她的言語充滿了天真與期待,果真是皇上唯一的女兒啊,被他深深地捧在手心之中的明珠,如此的不諳世事。

“回公主,小民倒有一計。”

“什麼?你快說。”紫茉頓時來了興趣。

“兩日之後,多納王子來到錦騰,必定會先行在宮外歇作一夜,第二日才會正式進宮。那一日,小民和冷大人,自然可以幫助公主暗中見他一面,對吧,冷大人?”長寧看着冷攬月。

冷攬月無奈地回道:“是,公主。”

“是嗎?有道理,就這樣辦,這件事成了之後,我定要父皇好好賞你們的。”紫茉樂不可支。

冷攬月與長寧告退之後,回到轎中,長寧才問道:“沒有事先問你,就答應帶她出宮,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冷攬月懶洋洋地握住她的手:“不會,你有自己的理由便好。”

“我不忍心,拒絕她的期待。”長寧小聲回道,“想必,她的期待,也極少落空吧。”

冷攬月這才看着長寧,憂慮地回道:“重要的不是我們做了什麼,而是多納本身是什麼樣的人。軍中盛傳他重權嗜殺,陰險狡詐,是草原上最危險的一匹餓狼。此次和親,關鍵還是看她的造化。”

長寧搖搖頭:“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

冷攬月握緊了她的手:“但是,我們的命運,已經連接在一起了。”

長寧看着緊握的兩雙手,只是覺得恐懼。這,是對的嗎?

------題外話------

我們的命運,看似是刻在手心的掌紋之中,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其實,掌心的每一條紋絡,每一個轉折,哪個不是在我們出生之時就已經註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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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吹冷長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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