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口鍋
修真界是修為至上,但宗門內仍要論資排輩,此番出行金丹期不算多,畢竟百歲之內的限制還在。百歲的金丹,大宗門裏也不多,否則景恆何以如此狂傲?
凌雲是築基期大圓滿,半步金丹,修為比她高的不多,且木時君和晏樓卡在年紀上了,林晚晚不是打鬥的料,蘇景卿成功結丹,不過不是喜好炫耀的人,一心鞏固修為,這四個都沒來。於是凌雲便隱隱有了領頭之勢,她為人急公好義,祁連宗少有人與她交惡的。
往日找炎祈切磋,不會有這般架勢,凌雲身邊同行的有幾個不算熟悉的金丹期弟子,可見此番前來,是有事相商。
來參加北南大會的祁連宗弟子出了事,該找的是帶隊元嬰,然而碰上楚南澤,凌雲卻有些支吾,不知從何說起了。
“有事直說。”楚南澤的耐心,全被用在自家徒弟身上了。他辦起事來,喜歡爽爽快快的,有問題解決問題便是。
凌雲瞧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炎祈,一時吃驚,“炎師弟也遇上了?”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自己傻了,炎祈自身本事不說,他是同南澤師叔形影不離的,誰敢挑釁到他那去,還把人打傷?
既然已經說了,與其讓南澤師叔找出端倪,不如直言。凌雲下了決斷,就不再有所隱瞞,把最近的暗潮洶湧都跟楚南澤交待得清清楚楚。
擂台上對戰靠抽籤,大庭廣眾的比試,總有人自持身份,是不會使陰招的,打不過認個輸,沒人能窮追不捨。但是擂台下不一樣,有人挑釁,就有人要應戰,私下裏打成什麼樣各憑本事,這也是凌雲開始不打算和楚南澤說的緣故,同輩之間的輸贏,怎好找長輩告狀?祁連宗是一流大宗門,這點子傲氣是有的。
如果只是挑釁然後打一架各有輸贏這種情況,不值得凌雲放在眼裏。事實是,最早還是往年一樣的比試,甚至祁連宗勝的次數更多一點,之後……此虛宗的人簡直跟不要麵皮一樣,硬是找修為高的來挑戰修為低的,都是天之驕子,水平差的不多,同等修為互有輸贏,一差了境界,只有失利的份。凌雲和端木木幾個倒反打臉過,但畢竟只有那麼幾個人越級挑戰能贏,輸了的那些……
“此虛宗欺人太甚!”凌雲說著說著火氣又往上涌,摸了摸端木木的發頂,讓被欺負的小師妹靠着自己,恨聲道:“前兩日還是高出一兩個小境界的人來挑戰,今日卻是景恆挑戰木木。木木沒法子,倒是硬抗了兩招,藉著天生神力也使其吃了點小虧,那景恆竟懷恨在心,一團火燒到木木身上,衣服也燒了大半,若不是我……”
女修的衣服被燒了大半,簡直是種侮辱,且景恆那火就是針對端木木的衣服去的,落點還是她的胸口。
炎祈曾經一鎚頭砸在端木木胸口上,把人砸出擂台,那時端木木笑着抱怨兩句就罷了。可是今日的情況怎麼作罷?反應再慢一點,端木木就要成為修真界的笑話了,也難怪端木木低着頭,她兩隻眼睛都是紅腫的,哭過的痕迹遮掩不去。
“他是針對我。”炎祈盤坐在聚靈陣中,卻沒漏聽一句話。
凌雲嘆了口氣,“此虛宗有古怪。不過帶頭的的確是景恆,我倒也能和他一戰,但肯定不如師弟再勝他一局的效果好。”
可惜炎祈似乎需要養傷。
不過她的目的也不是特意請炎祈出馬什麼的,主要是幾個核心弟子通通氣,商量個法子出來。炎祈入門時間不長,和其他峰的弟子交情平平,凌雲卻不能忘了他,也是令他合群的意思。
原先是這麼決定的,現在嘛,卻已不必多想。
楚南澤執劍冷笑,指尖竟有一團靈火忽明忽暗,可以相見他怒氣起伏,“我這新成的元嬰,是該像老前輩好好討教討教啊。”
此虛宗的人再用歪路子招惹他祁連宗一次,他就去和此虛宗兩位長老論一次劍,反正誰不知道他楚南澤年輕氣盛,受不得氣。祁連宗丟了的面子,他全會討回來,至於被欺負的弟子……
“有人欺上門來,打回去就是。”炎祈接下了話茬,但他說的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誰不知道被欺負了要還回去,問題就是怎麼打回去。
看起來格外正直格外光風霽月的劍修炎祈垂下眼,彷彿回到之前為族人們動心眼子的時候。獸人動了心眼子,依舊簡單粗暴,只聽他那冷清淡漠的聲音,說的是,“找落單的套麻袋一起揍一頓。”
凌雲:“……”
端木木:“……”
眾弟子:“……”
楚南澤……哦,楚南澤覺得他徒弟耍心眼子也可愛,表示可以友情贊助能套住修士的布袋子,徒弟需要,他幫忙煉製一下好了。
炎祈理直氣壯地解釋道:“只許他們以大欺小,不許我們以多欺少?”
“我們祁連宗怎麼能做這種事?被知道的話……”有人遲疑了片刻,提出反對了,但反對的並不堅決,可見景恆一伙人做的多過了。
“不被知道就行了。”凌雲拍板決定了,擂台上堂堂正正比着,擂台下,人家擺明了欺負你,還真受這閑氣?沒被抓到證據,那就是沒有。
端木木吸了吸鼻子,眼底火光大勝,“我要把那傢伙打成豬頭!”
她更想廢了景恆,但揍人揍到那地步,就不僅是出氣了。不過眼前解了火就成,日後她還會到北域來的,一定會!永遠不要小瞧一個女人記仇的程度。
小輩們自有主張了,楚南澤仍是要找此虛宗長老論論劍。一來他也有火氣要發泄,二來也算給這群小輩當個擋箭牌。
炎祈用他豐富的經驗,列出了好幾個不錯的埋伏地點,他在獸世也是難得的技術人員呢,打磨石器設計陷阱,真是再簡單不過。在玉簡刻出的地圖上添添減減,炎祈才把東西交給凌雲,“還需要幫忙嗎?”
趙承智縮在人群里,企圖讓幾位師兄擋住自己,壓低聲音沖秦邵弦抱怨:“我該慶幸你沒和炎祈一起套過我麻袋么?”
秦邵弦發現他不喊炎祈“野小子”了,大概是心有餘悸,於是笑道:“你不一樣,你其實……”
趙承智:“→_→”
“炎小祈其實是個好人。”秦邵弦在看見趙承智那表情時,就默默地改了口。
而被照顧了情緒的趙承智內心是崩潰的,是,炎祈是個好人,而且這個好人還在正直又無辜地詢問要不要幫人套麻袋。嘿,光看臉他倒是個好人,但是看人能只看臉嗎?
“炎師叔,怎能讓你污了劍!”為表象所迷的人仍舊是很多的,哪怕炎祈看上去並無心理負擔,但也有人認為他是勇於擔負責任,不惜違背自己的劍道。劍修多剛直,怎麼願意做背後偷襲的事呢?
剛直的只會和人剛正面的劍修炎祈:“……”
完全沒有get到別人的好意呢。
“不用劍。”炎祈摸了摸不棄鋒利的劍刃,他的劍太特殊,劍招也好認,他是傻了才會用辣么容易暴露自己的不棄劍,套麻袋揍人就該拳拳到肉!
炎祈師叔(師弟)為了他們能多一個助力,甚至願意放下自己的劍!讓一個劍修不用劍,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莫非這就是面冷心熱嘛,簡直不要更感動!
在端木木的記憶里,炎祈是一個非常適合當體修的人,他的力氣絲毫不弱於天生神力的自己,所以炎祈出手,真的會是一件殘酷極了的事情,她需要為某些傢伙點個蠟。至於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的同門們,端木木覺得炎祈都替她出氣了,她身為師姐,維護一下師弟的美好形象是應該的。嗯,不必言謝。
楚南澤不耐煩地表示送客,等人都走光了,他兩指掐着炎祈的臉頰笑,“想去玩?先養好你的傷罷,沒的這麼魯莽。”
“沒受傷。”
“哦?”楚南澤提高了音調,雙指轉動,用力擰了一把,“沒受傷你坐着作甚?”
炎祈臉上紅了一塊,再做出冰山臉的樣子就有些可笑,“有些損耗而已。師父不喜歡我送的東西?我把本源和信仰,都分一半給你。”
楚南澤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有些木愣愣的,心裏又酸又脹,犯傻似的抱怨,“沒有一半呢。”
話一出口,他已經抱着寒霄試圖自己冷靜下來了。
炎祈笑了起來。於是楚南澤也笑了。
“我想去看看他們怎麼做的,想當年我做陷阱也是一把好手。”炎祈忍不住炫耀起來,他為所有辛苦得來的能力而自豪。
楚南澤坐在旁邊,幫着徒弟揉臉,“你的想當年?”
一個幼崽,也好說這樣的話。
炎祈眨了眨眼睛,就着楚南澤的手蹭兩下,“我和刃師父學了幾年的打磨石器,設計陷阱,挑剔如他也說我是天降奇才。靠着這麼一手,我進了捕獵隊之後獵物總是最多,還曾在奇石林里敲掉了十餘個要找我麻煩的敵人……”
“學了幾年?”楚南澤的聲音微微發悶,他原以為自己是徒弟唯一的師父呢,就好像炎祈是他唯一的徒弟一樣。
而炎祈話里的蹊蹺,楚南澤沒打算追究,徒弟在一點點說出來不是么?他也相信,一旦發問,徒弟定然不會隱瞞,可是沒有必要啊。嗯,他現在比較關心徒弟的另一個師父。
炎祈錯愕地抬頭,“很多很多年,刃師父老到不能捕獵了,我替他養老送終。”
楚南澤無意識地摩挲着寒霄劍,笑道:“好吧,修真者的時間很長很長,我們也會是很多很多年的師徒。”
心底突然傳來奇怪的感覺,炎祈睜大了眼睛,是師父在不安?唯一,是很能滿足獨佔欲和控制欲的詞。而楚南澤覺得不舒服,他不是唯一的?
“你是獨一無二的。”炎祈斬釘截鐵地說道。
楚南澤忿忿道:“你還有一個師父。”
炎祈的雙眸清澈又深邃,直直看進楚南澤的心裏,“你是我唯一的心上人啊。”
被放在了心上,獨佔了整個心臟的人。
“南澤。”炎祈這樣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