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 ̄▽ ̄)~
袁青垂頭抹了把淚,思來想去,還是向八方四鄰求安慰求撫摸求轉移視線。
【Vivian,公司真的破產了?!】
【Vivian:!】
【Lucia,公司解散怎麼一點徵兆都沒有啊?】
【Lucia:坑爹的人生不用解釋。】
【Lisa,公司腫么說沒就沒了?】
【Lisa:媽蛋,(╯‵□′)╯︵┻━┻!!!】
【Jenny,嗚嗚嗚嗚……】
【Jenny:正在找工作,非誠勿擾。】
……
平日裏的插科打諢說說笑笑么有了,同仇敵愾的友愛么有了,朝夕相處的同事從公司解散的那一刻起瞬間進入了互相戒備的路人模式。
袁青再天真也在社會上打拚很久了,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傷春悲秋,將辦公桌上的仙人掌水杯筆筒相片框零食一股腦掃進紙箱裏,電腦郵箱密碼啥的統統發給主管,然後開始明目張胆的用公司電腦找工作。
偏偏這個時候,房東李琴打來了電話:
“袁青,你這個月房租什麼時候交啊?”
“李大姐,你等一等。”預見到談話內容不會太愉快,袁青壓低了嗓門,一溜煙小跑出公司,閃身躲進黑黢黢的安全通道。
“你神神秘秘的做甚麼,浪費我的手機費嗎?”李大姐扯着大嗓門嚷嚷着,“小姑娘不要好的不學,學社會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王、王大姐,我是、是在上班。”袁青憋了一肚子火,低三下四解釋道。
“既然在正經八百的上班,房租總有錢交的吧?還有你那條狗,掛着鈴鐺整天汪汪汪,把我樓下的租戶都吵得都要搬走了!”
“那不是我的,是莫小鈴的寵物。”
“我不管那麼多,既然你和莫小鈴都租了我的這間屋子,你就有義務讓她把那條狗弄走!”
“李大姐,我沒有這個權利,也沒這個義務去替別人決定是要收養還是要棄養寵物。”
袁青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不是第一天和房東打交道,知道李琴向來都是這個脾氣,她不該因為自己糟糕的心情遷怒對方。
“哦,是嗎?!”李琴冷笑了一聲,“那麼就請你在今天之內把這個月房租結清吧,反正租房合同也到期了,李大姐也不敢留你了,你就收拾收拾搬走吧!”
“好的。”袁青說罷,就想起今天自己在職的公司剛剛倒閉了,藏在挎包犄角旮旯里的錢包從昨天就徹底乾癟了,眨眼間她就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目標睡大街。
可事到如今,她只能默默的回到辦公室,像鴕鳥一樣把臉埋在辦公桌上。
腫么辦?!!
在找到工作前只能靠借錢為生了。
和老媽借錢?和呂白借錢?和肖陽借錢?和夏薇薇借錢?和——莫小鈴借錢?
忽然,袁青眼睛一亮,她終於找到了這世界上唯一讓自己有過債主經驗的人,迅速起身關了電腦,拿起箱子,和眾人揮別,直奔租屋。
都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和呂白的公寓相比,袁青的租屋簡直就是人間煉獄蟑螂天堂。從擠滿菜肉小販污水橫流的街道往左拐,進入黑仄狹窄的弄堂口,爬上“吱嘎吱嘎”作響大白天也能鬧鬼的樓梯。據說十年前,房東就是再也不堪忍受這終年不見陽光,周遭吵雜不堪,上廁所也要走街串巷的日子,因而在某個傍晚悄悄從這屋齡差不多有五十年居然還沒有倒掉的老房子裏搬走了。
袁青一口氣不帶喘的爬上五樓,迎面就撞上一個梳着兩麻花辮,鼻尖上有些雀斑,背着大包的大眼睛女孩,立刻如同見了臘腸的狗一樣撲了上去:
“小鈴鐺,救救救命……”
莫小鈴一如來神掌壓在袁青的包子臉上,從駝色大衣口袋裏掏出破破爛爛的錢包,翻蓋打開裏面空空如也:
“救命之前先借錢。”
袁青從莫小鈴的魔爪里痛苦的掙脫出來,頓足捶胸:“吾也想……”
“你有多少?”
“和你一樣。”
“騙人!”
袁青只得拿出自己的皮夾驗明正身,打開夾層一看——整整齊齊金光閃閃的一沓百元大鈔,活活瞎閃了兩雙鈦合金狗眼。
Σ(⊙▽⊙\"a
這是腫么回事?!!
莫小玲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口含鮮血,眼角帶淚的控訴:
“這麼多錢還用借啊?都夠阿白半個月伙食費了,還能加餐!算了反正我已經找到新工作,要搬走了,在我能養活自己,還清手機和信用卡欠費之前,阿白就託付給你了。記住,別多給它喂肉脯和香腸,別老給它洗澡,帶出去散步時別讓它亂咬灑了農藥和殺蟲劑的草坪,別總是讓它孤零零一個,還有,別讓它太想我……”
說罷,莫小玲紅了眼圈,不等袁青開口,就頭也不回的衝下樓梯。
袁青張着嘴,將梗在喉嚨口的“我也要搬家了”這句話給咽了回去,沒精打採的回到四十平米的租屋。
阿白是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草狗。
如果說它平凡的狗生中有什麼亮點的話,那就是它曾經被主人拋棄過,在大街上流浪過,如今過上了有兩個主人有雙倍肉吃的日子。
瞧,說曹操曹操就到,二主人回來了。
袁青前腳踏進狹小的玄關,阿白就從自己的小窩裏爬起來小屁股一扭一扭的來到她腳邊,歡快的搖着毛茸茸的白尾巴,仰着脖子用黑葡萄似的狗眼睛無比天真無比信任無比蠢萌的瞅着自家主人。
如果它會說話的話,一定會說:
“主人,你回來啦,辛苦了。”
袁青風中凌亂的心瞬間被治癒了,她彎下腰,摸了摸阿白腦袋上的毛:
“阿白,我們搬家好不好?”
“汪嗚?”
“你不反對的話,就這麼愉快的決定啦。”
袁青從空空如也的小客廳徑直走進裏屋,將自己少得可憐的一些日用品和衣服都塞進行李箱裏,不到一個小時,就拖着箱子走出房門,身後跟着以為主人要帶它出去玩耍,興奮的發出“哈赤哈赤”聲的阿白。
袁青先去距離租屋兩個街區的房東家繳了九百八十塊月租和還了房門鑰匙,在李大姐“果然是你養的狗還想狡辯”的眼神中挺直腰桿離開,揮一揮衣袖,金碧輝煌的錢包里又只剩下了二十塊錢。
而這二十塊也不是她自己的。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妖魔鬼怪神仙奇迹能讓乾癟的錢包生出RMB來,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就只有呂白那臉正腿長,腹黑毒舌的山大王了,這傢伙借蘿蔔青菜委婉的了解她的財務狀況並暗中貼補她。
感動得眼淚要流出來了嗎?
才沒有!
袁青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每回她去他家蹭吃蹭喝偶爾蹭住之後,呂白都會想方設法加倍折騰自己,比如在某個周末把她從溫暖的床鋪上吵起來給他去買某條街某家店的早點,比如讓大晚上好不容易加完班的她去陪他看荒郊野外的星星吹冷風激發靈感,比如夏薇薇一提出想和他單獨吃飯看電影的要求他就會把自己這個100瓦的大燈泡給捎上,如今平白無故欠了他一千塊,以後的日子……
唉,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一轉眼,將近中午,陰沉沉的天空終於冒出了太陽。
袁青坐在開得搖搖晃晃的公車上,將藏着阿白的寵物包放在自己膝頭,白花花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的臉上,那熱度讓人昏昏欲睡。偶爾,阿白的小腦袋會偷偷冒出來,東張張西望望,伸出小舌頭舔一舔主人的手心,這時主人像石雕般紋絲不動的手會突然抽動一下,摸兩把它的小腦袋,然後把它毛茸茸的腦袋按進包里。
就這麼一來二去,阿白盡情享受着包容着主人的溫柔和包容,對這個遊戲樂此不疲。
“喂,小姐,小姐,醒醒,已經到終點站了!”袁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長得年輕又帥的司機就站在面前,正和阿白一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臉瞬間紅了,紅得可以煮龍蝦。
灰溜溜的帶着阿白和行李箱下了車,袁青站在公車站上,望着陌生的街道和高樓。
偌大的城市,即使住了千年萬年,總有不熟悉的地方,而這種不熟悉感讓這整個城市也變得陌生起來,彷彿從未來過這裏,從未留下任何感情印記,自己不過是一過客而已。
袁青在原地站了片刻,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兜里總共只有二十塊錢,在一個包子都要兩塊五的城市要撐夠三天,該腫么活?要告訴老媽現在的窘境,讓她寄錢給自己嗎,可繼父一定不會高興吧。要告訴呂白嗎,一想到夏薇薇那張充滿美麗自信的臉,袁青頓時生了骨氣沒了勇氣。
“汪汪!”
這時,耳邊傳來阿白的叫聲,毛茸茸的小草狗用兩隻前爪搭在她的小腿上,可勁兒搖着尾巴,這是它賣萌乞食的方式。
是啊,阿白餓了,她也餓了。
如今她也算拖家帶口的人了。
看着阿白水汪汪充滿依賴的眼神,袁青決定還是去蹭的肖陽的免費咖啡和甜點算了。
反正朋友嘛,就是用來蹭的,用來蹂lin和虐待的。
骨氣面子神馬的,吃飽了再說。